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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仵作嬌娘在線閱讀 - 第112節

第112節

    薄景謙了然一笑,“沒關系,你在就好了,正好我和你父親商議之事,亦與你有關?!?/br>
    林昭作難的站起身來,看著程蘊之,“那對程伯伯太失禮了……”

    程蘊之何嘗不明白薄景謙心底的念頭,他淡笑一下不甚在意,“沒事林昭,你自去吧,你能來看我們,心意我們已領了?!?/br>
    林昭心底有些不快,薄景謙此行有逼脅之意,何況登門做客,哪有這樣對待別人府上的客人的,然而薄景謙如此,程蘊之亦無留他之意,他只得硬著頭皮一同告辭。

    程蘊之對薄景謙乃是眼不見心不煩,可看林昭一副毫無所知模樣又有些嘆息,等一行人離開程宅,他搖了搖頭,“可惜了林昭?!闭f著又去看薄若幽,“幽幽,當真不悔?”

    薄若幽失笑,“為何后悔?”說著笑意一淡,“義父,既然不追究這門親事了,咱們以后也和林公子遠著些吧?!?/br>
    程蘊之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程宅之外,薄景謙是當真打算去林府,因此他令馬車先送他去林府,而后再送胡氏和薄宜嫻回去,馬車上,薄宜嫻憂心的道:“父親母親,林昭哥哥對此事似乎還不知情?!?/br>
    胡氏揚眉:“知情又如何?定了十年親的是你們不是旁人,你父親今日去林府,便是定你和林昭婚期的,婚期一定,你安心待嫁便可?!?/br>
    薄宜嫻攥著手帕:“你們不是說……我這個二meimei當年病的很嚴重嗎?為何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辈粌H是亭亭玉立,還花容月貌。

    胡氏和薄景謙對視一眼,薄景謙沉眸道:“程蘊之說不要親事,多半便是真的不要,也不必想那許多了,他們愿意在外面住著也隨了他們,回去與老二商量一番,至多再上門看看,近來朝堂上動蕩不安,我也沒心思管這般多,只要不壞嫻兒的親事,一切好說?!?/br>
    薄景謙如此說,胡氏亦頷首,又道:“不過為了不生變,林昭不知道,便不要讓他知道,你和逸軒與他在一處時,想法子讓他少去程宅走動,免得節外生枝?!?/br>
    說著她嫌惡的蹙眉,“那丫頭不是在衙門做仵作嗎?他怎一點忌諱也無!當年便是個兇煞的命格,如今又做了這與死人為伍的行當,都要離她遠些才好?!?/br>
    薄景謙懶得管這母女二人的小心思,只想著今日去見林槐,除了兒女親事,還有些朝堂上的難事要向林槐好好討教一二。

    ……

    薄家人一走,父女二人沒多時又如往常一般,早晚都是要見的,今日雖來的突然,可既打了照面,也省了去薄府走一趟,畢竟有些事避不開薄府這一節。

    程蘊之想起什么似的道:“再過兩日便是清明,要去祭拜父親母親,咱們自己備好祭品去便是了?!?/br>
    薄若幽應下,等午時之后,方才往衙門去,到了衙門,吳襄和孫釗果然還在審黑水村的案子,只是到了這一節便用不上她了,所有骸骨都做了勘驗記錄,也沒她的事,她正要離開,卻有人來府衙報官,說鬧市之上有人縱馬踩死了人。

    吳襄只好抽身出來,因在鬧市,本想帶著胡長清去,可一問才得知,胡長清已經幾日未來衙門應卯,薄若幽在旁瞧見便道:“捕頭帶我去便好?!?/br>
    吳襄有些遲疑,“鬧市之地,你是女子,我只怕旁人對你指指點點?!?/br>
    薄若幽失笑,“上次也在外驗尸過,捕頭不必忌諱這些?!?/br>
    吳襄欲言又止,上次就是因為帶著她去外面驗尸,才讓她被兇手盯了上,他本想著以后去人多之地,都帶著胡長清才好,想到胡長清近來行徑,他蹙眉道:“這長清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早前還是個穩妥之人,可過了個年,驗尸頗有疏漏,連衙門也來的少了?!?/br>
    最終,還是薄若幽跟著吳襄同去。

    出事之地在盧家巷,到了地方,她頗有些詫異,此處靠近東市,街邊酒肆茶樓林立,街道也算闊達,且這個時辰,還非來往百姓最多之時,怎么會有人縱馬踩死了人?

    正是午后,街市上忽然鬧出人命,許多百姓聚集圍看,一眼便能瞧出出事之地在何處,在近處停下馬車,吳襄已經帶著衙差趕了過去,見官差來了,百姓們自然退開幾步,不愿此事沾上自己,因此薄若幽一下馬車便看到地上躺著的人。

    地上躺著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敦厚男子,一襲褐色粗布短打著身,此刻胸口處有詭異的凹陷,血氤染了整個上半身,又在身下聚集流淌出一尺遠。

    一個粗布青衣的婦人正趴在男人身邊嚎啕大哭。

    吳襄走上前先探身觸了觸頸側,人果然已經死透了,那婦人滿臉的淚跪倒在地,“大人,求大人為民婦做主,我夫君是被馬兒踩死的,他是被活活踩死的?!?/br>
    吳襄抬眸四望,只看到街邊兩輛馬車,又有五六匹馬兒,皆停在不遠處的茶樓門前,那民婦見他看過去,立刻便道:“大人,害死我夫君的人就在那茶樓中,我夫君被踩死,他們發現夫君救不了了,便進了茶樓,說等官府的人來了自會應對——”

    這婦人滿是祈求的望著吳襄,吳襄回身看薄若幽,“小薄你來看看?!?/br>
    薄若幽在周圍百姓的私語之中走上前來,先檢查了死者傷勢,又起身去看不遠處地上留下的痕跡,片刻后回來問這民婦,“你夫君可是先從背后被撞倒,然后才被踩上?”

    這婦人不住地點頭,“就是的,我們夫妻本在此賣些小玩意兒,夫君他從街對面過來,根本不曾看身后的路,那些人縱馬沖撞過來,先將我夫君撞倒在地,后面那人的馬蹄又踩了上去,我夫君當場便吐了血……”

    薄若幽聽完沒做聲,轉頭去看吳襄,吳襄望著她,“如何?”

    “致死傷是胸口的踩踏傷,踩斷了左側胸骨和肋骨,斷掉的骨頭應當刺入了心脈之中,而后致死者暴亡,身上淤傷擦傷亦有,要詳細勘驗,得帶回義莊?!?/br>
    吳襄點了點頭,這才一握身側腰刀,轉身往茶樓中去,踩死了人,卻能如此堂而皇之入茶樓之中候著,吳襄已經猜到,多半是哪些富家子。

    入了茶樓,吳襄一眼看到西北窗下坐著站著不少人,而其中坐著的六人皆是華服加身,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吳襄擰眉上前,“我是京兆尹衙門的捕頭,適才當街縱馬踩死了人的,是你們當中哪個?”

    在座者皆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吳襄問完,幾人面上皆無緊迫之色,上首那人一邊喝茶一邊嘆了口氣:“是我的仆從——”

    他抬手一指,指了個站在一旁的侍衛,那侍衛低著頭,這人又道:“此事的確是我們不好,不過那人并非全無責任,見我們御馬而來,他并不躲避,這才堪堪撞上,人我可交給你們府衙,不過還望你們秉公處置?!?/br>
    吳襄掃了一眼侍從,目光仍然落在在座幾人身上,“還勞煩隨我出來,指一指踩死人的馬是哪一匹?!?/br>
    此言令幾人有些不耐,可當首之人嘆了口氣,“罷了,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指便指吧?!?/br>
    他帶頭而出,其他人便也跟著起身走了出來,出了茶樓,這人指向一匹棕色駿馬,“就是這一匹了,你若覺它也有罪,你們衙門一并帶走便是?!?/br>
    他們一出來,亦立刻吸引了薄若幽的注意,她起身走近幾步,將他們所言收入耳中。

    吳襄又問:“當時情狀如何?”

    當首之人已不再言語,直令那侍從說話,侍從面色微白,神色緊張,聞言上前道:“我們跟著馬車一路御馬過來,因為人多,也看不清前面如何,只一路走一路吆喝著,當時其他人都已經散開,卻唯獨此人直直站在道中,看見我們也不讓路?!?/br>
    話音落定,又一個華服男子嗤笑道:“別是故意撞上來,要問咱們要銀子?!?/br>
    癱在地上的婦人聽見了這話,一時哭號更甚,“分明是你們撞上來的,你們看到人多,卻無絲毫減緩馬速之意,我夫君腿腳不便,躲避不及,被你們撞到在地,后面的人也不勒馬,所以才將他當場踩死,你們怎能如此顛倒黑白?”

    婦人又怒又悲,說完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當時大家都是看著的,你們……你們是看著的,求求你們為我說句公道話……”

    婦人祈求的望向四周,可她話音落定,卻無一人出聲,這里面有些人是事發之后才過來的,而那些本就在此的人,看著那幾個年輕公子皆是出身不凡,又如何敢開這個口?

    婦人更絕望了,那幾個年輕公子面上閃過不屑之色,其中一人又道:“得了,反正也知道是誰踩了人,帶回去該如何便如何,你們衙門辦差也利落些才好?!?/br>
    那侍從聞言,立刻點頭:“是我……是我縱馬踩死的人,就算那人古怪,可人當真是我踩死的,我的確有罪,我與你們回衙門便是?!?/br>
    “你胡說——”地上的婦人又喊了起來,“不是你,我記得是個著華服的公子踩死的我夫君,不是下人,你們是想推諉頂罪……”

    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生怕自己所言旁人不信,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你們一定有人看到的,求求你們幫我作證好嗎?求求你們了……”

    四周一層一層的人潮鴉雀無聲,還有人想轉身離開,婦人眼淚滂沱而下,抱著夫君的尸首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道清凌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在說謊,她說的才是真的,你們撞人之時,是從背后將人撞翻,根本不是她夫君故意站在街當中不動,還有,御馬撞傷人的不是你,而是——他?!?/br>
    薄若幽抬手指著其中一個自始至終未曾言語的藍衫公子,她剛指完,這幾個面無懼色的年輕人神色皆是一變,一人皺眉喝問:“你是何人?”

    吳襄似笑非笑道:“這位姑娘是我們衙門的仵作,既然你們都有說謊之嫌,那好,請諸位都隨我回衙門走一趟,我們來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是誰御馬害人?!?/br>
    “回衙門?你可知這兩位公子是誰?”

    一個青衫男子開了口,他指著當首那人道:“這位是忠義伯府二公子?!闭f著又指著他身邊那藍衫公子,“這位是戶部尚書公子,你請他們回衙門,你請的動嗎?”

    吳襄一聽眉頭便皺了起來,雖是看出幾人非富即貴,可忠義伯府再加上戶部尚書,的確遠超他預料,他心知此事不好辦,面上卻嚴正道:“皇子犯法也要與庶民同罪,兩位公子就算出身尊貴,想來也尊貴不過皇子去,你們若不回衙門,那也好,我們就在此好好理一理,也讓這般多百姓看看,忠義伯府和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到底有沒有傷人之行?!?/br>
    貴胄有貴胄的好處,卻也并非沒有軟肋,見吳襄是個硬茬,他們當然不可能當街理論,且街市之上的確有人看到他們傷人,再理論下去只會越鬧越大。

    忠義伯府二公子馮燁道:“罷了,既如此,回衙門好生問個明白也不算什么?!?/br>
    他這般開口,那戶部尚書家的衛衍面上更顯得緊張,馮燁見狀,眉眼間卻頗多從容,又吩咐了身邊小廝兩句,那小廝很快便離開人群走了。

    吳襄心知此事無法善了,也不追究,立刻令他們上馬車往衙門去,這時,馮燁卻看向薄若幽,他走上來兩步問薄若幽,“這位姑娘,你如何知道縱馬之人不是侍從?”

    薄若幽適才不著急說話,便是想看看這群人還能如何扯謊,見他來問自己,她眉眼間多了幾分冷色,“我適才查看過馬鐙,馬鐙之上有紅褐色的泥漬,這泥土乃是極好的培花之土,在你們之中,只有藍衫公子鞋履上有?!?/br>
    馮燁挑了挑眉,自己也轉眼去看馬背上的馬鐙,那馬鐙用的久了,未曾打理,上面多少沾著泥漬,他是喜凈之人,尋常并不細看,可此時一瞧,果然泥漬顏色頗不尋常。

    他扯唇笑了下,而后話鋒一轉,“看來姑娘未曾認出我來?!?/br>
    這話令薄若幽一愕,馮燁笑意深了些,“前幾日我們才見過,看來姑娘已經忘了?!?/br>
    他說完轉身往馬車走去,不多時身影便消失在了簾絡之后,吳襄點了兩個衙差跟著這些人,又命人將尸體帶回義莊,亦將那婦人一并帶了回去,轉頭見薄若幽怔愣著,上前問她:“怎么了?剛才那人是誰?”

    薄若幽搖了搖頭,“我不認得?!?/br>
    不僅不認得,她還覺自己未曾見過,可那人卻似乎篤定的很,薄若幽又想了半晌,仍然未曾想起什么蛛絲馬跡。

    既然將這些佛爺請回了衙門,吳襄已經料到不僅自己,只怕孫釗都要作難,薄若幽見狀便道:“捕頭,義莊我自己去,你先回衙門便可,驗完了我將驗狀送去衙門交給你?!?/br>
    吳襄感激不已,自然應了,又帶了幾個可能看到事發的街邊小商販一道回衙門。

    薄若幽乘著馬車來義莊,又將尸體細細查驗了一遍,寫好驗卷之后,已是日落西山,她復又乘著馬車返回衙門送驗狀。

    剛到衙門門口,薄若幽便覺出今日衙門氣氛頗不尋常,她離開之時,衙門內諸人來往還皆是輕松自在,可此時,連門口當值的都噤若寒蟬。

    她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在這時,她一眼看到林槐父子從后堂走了出來,二人見到她,亦都是神色微變。

    第107章 六花飛03

    薄若幽沒想到林槐和林昭會在衙門, 她上前行禮,“林伯伯——”

    林槐頗為欣然的看著薄若幽,“剛才還在問你, 他們說你人在義莊,沒想到走之前還能碰上, 幽幽, 你日日在衙門幫忙, 可覺辛勞?”

    薄若幽笑,“不覺辛勞,早已習慣了?!闭f著朝二人身后看了一眼, “林伯伯怎會來此?”

    林槐聞言笑意一淡, 嘆了口氣,“今天白日出了點事端,所以我來此看看?!闭f完這話, 林槐一眼看到了薄若幽手上的驗狀,“你驗的可是白日縱馬傷人案的死者?”

    薄若幽應是, 林槐便問:“驗的如何?”

    薄若幽將驗出的結果說了一遍, 林槐眉峰便微皺,“這么說來, 被踩死那人并無過錯?!?/br>
    “是,他是無辜枉死的?!?/br>
    林槐轉身看向林昭, 林昭神色也有些沉重,薄若幽看著他二人, 忽然后知后覺的明白了過來, 今日被請回來的,一個是忠義伯府的公子,一個是戶部尚書的公子, 如今林槐父子皆至,多半是為了這案子。

    “林兄——”

    這時,又有一行人從后堂轉了出來,當首之人一襲墨色道袍加身,年過不惑,面留長須,看起來落拓清俊,頗具風骨,在他身后又跟了五六人,其中正有白日與薄若幽說過話的忠義伯府二公子馮燁,還有另外一位面色陰沉的華服中年人,孫釗此刻賠笑著跟在這中年人身邊。

    林槐回過頭去,“伯爺——”

    來者正是忠義伯,他本是要和林槐說話,卻一眼看到了薄若幽,于是面露訝色,“這位是……”

    林槐看了看薄若幽,“這是我侄女?!?/br>
    能被林槐稱作侄女,忠義伯更有些好奇,又見薄若幽氣度斐然,容貌出眾,又問:“是哪家的姑娘?”

    林槐笑著道,“薄家的姑娘?!?/br>
    忠義伯做恍然之色,“哦,這就是與昭兒定親的薄家小姐?”

    林槐一聽,眉心詭異的跳了一下,解釋之時莫名有些心虛,“不是不是,這是薄家的二小姐,與昭兒定親的是薄家大小姐?!闭f著又慈愛的看著薄若幽,“伯爺應當記得她父母,她父親是薄家老三薄景行,已經故去多年了,她幼年離京,回來沒多少日子?!?/br>
    薄若幽福身行禮,忠義伯馮欽這下更為意外了,“竟是薄三郎的女兒?”

    薄若幽不知父親當年在京中的美名,可看這忠義伯的表情,卻是對薄三爺印象極深,哪怕他故去多年,仍然喚他少年時的稱謂。

    馮欽上上下下打量薄若幽,“怪道儀容不凡,原來是薄三之女,若是這般,她幼時,我還曾見過她?!?/br>
    薄若幽在京中五年,見過她的仕宦自然不少,忠義伯如此言語,站在他身側的馮燁則面露訝異,似乎并未想到,衙門的女仵作,竟是一門三尚書的薄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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