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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響門鈴,開門的也是高個。荀或的視線只及他的胸膛,在第一秒還未察覺事態有誤,是聽他一聲“小荀?!”才疑惑抬眼。 當頭一道晴天霹靂,酒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cao、他、媽。 這張臉雖被白紙封印多年但荀或不會認錯,臉部每道線條都轉折得完美利落,東方男性的臥蠶與單眼皮,恰到好處地收住他眼瞳里的驚與喜,既不會溢瀉也不至藏匿。 盛游洲。 荀或扭頭就跑。 第10章 1月28日 忌重逢 盛游洲還像以前一樣拽他領子,提狗崽似的把人提了回來:“送上門了還跑?” “cao,我他媽是按錯門鈴了!”荀或連罵兩句臟話。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br> “那你就繼續當沒見過我,永別了您勒?!?/br> “不行?!?/br> “不行個屁!放手!別讓你身上朽敗的資本主義腐蝕我!” “你換電話號碼了?” “關你屁事!” “小荀,我們要談——” “洲哥——”房間傳出浴室門開的聲音,一把清澈的女聲由遠至近,“你和誰說話呢?” 盛游洲一不留神松開了荀或的領子,被他逮著機會箭步沖上對面,刷卡開門鉆進房摔門一氣呵成。 季玄只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再定睛荀或一個自由落體扎進被中沒了聲音,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他想把荀或翻過來,但他像一張粘鍋的餅,怎么都鏟不動。 季玄蹙眉問他怎么了,少頃才聽他郁悶地說:“我要回家?!?/br> 季玄微微一愣,等荀或解釋,但他沒有,于是季玄走到玄關處檢查起回程的旅游巴車票,翻著面找司機電話。 “今晚應該不行,明早?”頓了頓,又問,“看完日出后?” 也太寵了,荀或心想,還真順著我胡來。 真要回去虧了住宿費用,孟朵一定揪著他耳朵罵上個三天三夜。 荀或一個鯉魚打挺恢復活力,拍拍對面床鋪示意季玄來坐下雙方會談,但就在此時門鈴響作,荀或一聲“不要開”才到喉嚨,就近的季玄已經按下了門柄。 盛游洲看著季玄,面上閃過一霎狐疑,很快又恢復了疏冷的微笑:“請問荀或在嗎?” “不在!”荀或的怒聲從房內傳出。 季玄一時拿不清狀況。 “我是他朋友?!笔⒂沃拮晕医榻B。 季玄回頭朝內看:“但小荀他好像……” 好像很討厭你,季玄出于禮貌收住了后半句。 “……小荀?”盛游洲的眸光暗了暗。 而后荀或平地冒出,斯巴達戰士式橫沖,用半邊身子狠狠把門撞上。 隔著一道閂合的木門盛游洲聽見荀或怒罵:“盛游洲你他娘的給!老!子!爬!” 原來是他。 盛游洲,那個從荀或口中順流而出的名字,是季玄無法介入的有關荀或的一部分,是他與他并不重合的社交圈,以及從出生起就在計時錯過的二十余年光陰。 季玄站在昏黃色的玄關燈里,看荀或把門卡拔出又安插,等著請勿打擾的指示燈亮起,把它當成盛游洲的臉,毫不留情地錘下去。 完成上述動作以后又滾回床上,在被蹂躪成糟菜的床褥里盤腿坐化,夸張地做了幾個深呼吸,以期從喧囂的現代都市生活里重獲內心的平靜。 然后抬頭蹦一句:“我有故事?!?/br> 季玄日常不能接住他的梗,只是順理成章地問:“什么故事?” “你有酒嗎?”荀或自圓其說。 荀或又給自己灌了一口桃花酒,這次不甜,很苦。 “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在高中是個學霸?!?/br> 季玄微微頜首,其實荀或讀書差從來是在比較層面,醫學院的分數線已經把真正的學渣給篩走了。 “我們高中特流行什么,把好學生、壞學生串一串,串一株幸運草、串一個同心圓?!?/br> 老師讓盛游洲和荀或坐在了一起,課室倒數第三排,靠窗。盛游洲臭名昭著,但荀或初時接觸并不覺得他有多壞,至多是學習不好,身上也并非隔三差五就掛彩,人高高大大堂堂正正三好少年,積極向上祖國花朵,不懂就問學霸同桌。 大抵醫生的孩子多少有幾分善脾氣,荀或不憤盛游洲被謠言抹得沒處干凈,待他格外好。 年級前五十不用晚自習,但荀或會為了盛游洲特地踩上二十分鐘自行車回校,還是圍著那條藍黑相間的格子圍巾,護著半張臉,搓著手鉆進教科書壘起的高堆,一道一道地幫盛游洲整理錯題集。 這一件件細碎的溫情往事,像針尖銳的酸劑刺進季玄的靜脈,隨著漫流的血液將他的五臟六腑腐蝕。 他希望自己能重新降生在舊的時間,再生為坐在荀或身邊的那個人,隔著一臂的距離,獨自收攬占有他所有的細心與溫柔。 “你對他很好?!奔拘璧卣f。 荀或當即反駁:“不是的,這是自我感動,我沒有想他好?!?/br> 實則不是這個“不是的”,荀或只是在保護他的善心,邊退邊筑墻,他不愿意面對他的善意遭人踐踏的事實,時至今日都將善舉貶低為同情心泛濫,以為自己只求個好人的虛名。 “盛游洲在騙我,”荀或停了停,又控訴一遍,“他騙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