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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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后才發現莫憂離也和他們匯合了,從他的神情能看得出,他已經得知了佐膺的事,雖然他們三人不像霍璟傷得那么重,但幾天下來,也神情憔悴。 云煙每日給她換藥,喂她吃些清淡的粥,她告訴霍璟已經通知了醫療車,大概三天后會到這里,到時候會把霍璟直接接去拉市的大醫院。 她此番傷得太重,光在這個醫療水平落后的小鎮修養怕是不行的。 傍晚的時候,霍璟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她靠在床上,云煙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她,莫憂離神情蕭索地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吳山靠在窗邊抽著煙。 他們問她,那日她和佐膺進山后到底發生了什么,霍璟便斷斷續續把山里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 云煙聽得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停問她:“真的嗎?” 霍璟也不知道那一切發生過的事是真的假的,只是身上的傷告訴她,她切切實實經歷了那場生死劫難。 吳山一直沉默地立在窗邊,安靜地聽著霍璟的敘述。 直到她說完,他才淡淡地掐滅了煙說道:“看來顛茄還活著?!?/br> 大家都把視線轉向他,霍璟皺眉問他:“什么意思?” 吳山看著窗外聲音低沉:“那個和尚把登山之路比做地獄、人間和天堂,這么說也能說的通,你們走入幻境的人相當于已經爬過地獄到了人間,只要不死在幻境之下,應該都能出得去?!?/br> 云煙激動地站起來:“佐膺也能出來嗎?” 吳山緩緩轉過頭看著她,目光沉靜:“如果不死在里面的話?!?/br> 一句話讓云煙如蔫掉的花朵,又默默坐回了床上。 霍璟將視線落在吳山身上,他似乎對岡仁波齊很熟悉,她想起之前從死人溝出來的時候,他們在車上談論岡仁波齊,吳山卻始終一言不發,她忽然覺得吳山似乎藏著什么讓人無法窺探的秘密,眼眸深不見底。 霍璟看著他:“照你這么說,我們出了幻境的人不用往冰川上爬也能出去?” 吳山眼神瞥向窗外:“原則上應該可以?!?/br> “你怎么這么清楚?” “過去不是沒有人從山中出來過,只不過這些出來的人也活不長罷了?!?/br> 霍璟突然想起傅教授之前提起的考察隊,出來后迅速衰老,后來又因為各種離奇的原因相繼死亡。 云煙聽出吳山話中的意思轉過頭問他:“吳山你什么意思,那霍璟會不會也…” 她眼睛紅紅地轉頭盯著霍璟,吳山沉聲道:“不知道?!?/br> 只是他的眼神似乎透過窗戶看向很遠的地方,陷入某種回憶。 良久,他轉頭問霍璟:“還有哪些人活著?” 霍璟搖搖頭:“除了顛茄我可以確定外,其他人上了冰川就沒再看見?!?/br> 吳山的眉宇漸漸聚攏,盤旋著散不去的隱憂。 莫憂離嘆道:“還有三天就走了,我還是聯系不上紅毛哥?!?/br> 霍璟沒有問他紅毛去了哪,只是抬眸深看了他一眼:“他不會回來了?!?/br> 莫憂離有些詫異地問:“什么叫不會回來了?你看見他了?” 霍璟沒說話低著頭,吳山緩緩收回視線盯著霍璟的臉。 忽而,霍璟想起什么抬頭問云煙:“今天幾號?!?/br> 云煙拿出手機看了看:“28號?!?/br> 噶丹赤巴,盡快去找他,不能超過這個月。 她心底閃過一絲迫切,不動聲色地轉過頭。 夜幕降臨,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高原的夜,習慣了觸手可及的星空,習慣了有他在身邊。 原來人的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孤獨的感覺在夜里無限放大,將她吞噬,直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間,她眼里的淚才無聲地染濕了枕頭,而后,便又是一夜。 第二天,太陽還沒從天際升起,整個小鎮依然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霍璟已經將自己包裹嚴實走出了旅館,她回頭看了看,整條窄街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便深吸一口氣大步拐過旅店,赫然看見一個人立在她身前,她身體一怔微微愣住抬頭看著堵在她面前的吳山,面色難看。 吳山瞥了眼她行色匆匆的樣子,緩聲道:“我要是你,什么都別想先把身體養好?!?/br> 霍璟低下頭手不自覺隔著衣服抓住胸前的牌子,輕輕開了口:“有些事情,等不了,也不能等?!?/br> 她抬起頭望著吳山:“把云煙安全帶回家?!?/br> 吳山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幾秒緩緩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霍璟深看他一眼大步離開… 云煙一覺醒來時到處都找不到霍璟,她問吳山霍璟在哪,吳山淡淡地說:“走了?!?/br> 云煙立馬暴跳如雷朝吳山吼道:“什么?走了?你怎么能讓她走呢?她還受著重傷,你知道她頭上的傷多嚴重嗎?再顛出腦震蕩怎么辦?傷口再裂開怎么辦?萬一感染了怎么辦?吳山?。?!” 她憤憤地朝吳山咆哮著,而吳山只是安靜地看著云煙發怒。 他知道她一方面是擔心霍璟的安危,而另一方面,現在的她太脆弱,無法接受身邊任何一個人再離她而去。 她對他一頓狂吼過后,吳山伸出手攥住她:“她有她必須走的理由?!?/br> 云煙低頭看著吳山寬大的手掌聽見他說:“但我在這,不走?!?/br> 作者有話要說: 掌聲響起來,準備迎接男主,明天見。 第96章 chapter 96 鎮上北郊有一個很小的客運站, 那里每天有一班通往拉市的大巴,霍璟從莫憂離那里借了些路費,買了票便坐在椅子上等著發車。 或許正如佐膺所說, 現在是轉山的淡季, 車站人并不多, 大多都是藏民, 只有不遠處有一個五十幾歲的大叔,看上去像個漢人, 大概才獨自轉山回來,坐在霍璟斜對面翻看著自己的單反相機。 沒一會,兩個年輕藏族男女背著大包小包放在霍璟旁邊,原本坐在對面的藏民老頭忽然站了起來,隨后笑著用藏語喊著那個藏族男人, 雙方似乎認識,很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藏族女人掛著笑意站在一邊, 男人忙把她扯到身邊對那個老者說了一串藏語。 一直低著頭的霍璟緩緩抬眸望著那個男人,她雖然聽不懂這句話,但她記得這句話中有一個音叫“阿佳”,聽上去就像在叫阿姐。 那時她跟著佐膺初入藏區, 來到那片他曾帶過幾年的地方, 他就是用這句話向那些藏民介紹她的。 她當時和佐膺發脾氣,說她這具皮囊比他還要小兩歲,為什么要和別人說她是他姐。 佐膺聽聞后看著她大笑出聲,他沒有解釋一句, 可霍璟卻記得他那時看著她的眼眸很深很深。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盯著那個藏族男人輕聲問他:“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藏族男人有些詫異地扭過頭看她, 霍璟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氣,眼里卻閃著晶瑩的光澤, 她又重復了一遍:“那句‘阿佳’?!?/br> 藏族男女對視一眼,他用普通話對霍璟說:“她是我的妻子?!?/br> 藏族男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面前的這個女人突然熱淚盈眶,他聽見她又問道:“那阿秋拉尕呢?” “我愛你?!?/br> …… 千山之巔,萬水之源,一個充滿誘惑,滿是神秘的地方。 有著皚皚雪峰,遼闊的牧地,稀薄純凈的空氣,齊天的高度。 粗曠而豪放,寧靜而純潔。 卻最終帶走了她的摯愛。 塔爾欽到拉市的大巴沒有臥鋪,車子穿梭在看不到盡頭的公路上,從白天到黑夜。 云煙用藥為她抑制的疼痛終于還是發作了,她靠在車窗玻璃上,臉色慘白,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那個漢族大叔偶然回頭看見她,趕忙站過身拍了拍霍璟:“小姑娘,喂,小姑娘…” 霍璟的身體微微搖晃,他這才看見她頭上領口處全是傷,不禁駭道:“你沒事吧?” 興許是她在車站反常的反應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藏民圍了過來,漢族大叔說:“她好像受傷了?!?/br> 車站那個藏族女人讓他們退開,她拉開霍璟的衣服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她渾身都是傷,好像傷得不輕?!?/br> 就在他們商量著要不要讓司機在哪停車找人救治她時,霍璟卻突然抬起手抓住那個藏族女人對她說:“不用管我,去拉市?!?/br> 她目光堅毅,隨后撐著身體讓自己看上去好一些。 夜里大家自發挪出了兩個空位,讓霍璟躺下來,她就這樣蜷縮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過了一夜,她做了無數的夢,有的是她上一世的事,有的是這一世,全部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直到天亮,她被人碰醒。 她緩緩睜開眼看見那個漢族大叔站在她面前對她說:“到拉市了?!?/br> 她艱難地撐起身體,大叔扶了她一把,她才看見車子已經停下來,大多數人都下了車,那對藏族男女問她:“要不要去醫院?” 霍璟搖搖頭,嘴唇慘白,滿臉病態,她輕聲對那些人說:“謝謝你們?!?/br> 便站起身,慢慢下了車,清風拂過,天空萬里無云,她抬起頭,刺眼的陽光讓她微微瞇起雙眸。 身后的大叔跟著下來擔憂地看著她:“姑娘,你怎么一個人來藏地???你沒行李嗎?” 霍璟有些恍惚地搖搖頭。 大叔走到一邊攔了一輛車,將自己的行李放在后備箱,又打開后座的門,隨后回頭對霍璟喊道:“喂,小姑娘,你真沒事???我馬上去機場,要不要送你一程?” 霍璟轉過頭對他說:“你能送我去拉宮嗎?” “上車?!?/br> …… 漢族大叔將霍璟在拉宮前放下便離開了,霍璟看著那座立于山上的重疊殿宇,在陽光的普照下氣勢恢宏,壘砌巍峨。 她一路沿階而上卻并沒有看到游客,正感覺有些奇怪,便有工作人員將她攔下,并告訴她拉宮明日將舉行大典,今日閉宮半日,讓她大典之后再來。 今天已經是30號了,大典之后便就過了這個月,住持既然告訴她,噶丹赤巴可以解她心中疑惑,讓她不能超過這個月,必然有其道理。 霍璟見工作人員已經回過身往階梯上走,有些焦急地跟了上去:“打擾了,我有急事想見噶丹赤巴,請問能不能幫我傳達?” 這個工作人員有些吃驚地看著她,隨后淡淡笑了笑,雖然語氣還算禮貌,但眼里明顯浮上一絲嘲弄:“我在這里工作五年了都沒見過?!?/br> 說完便不再搭理霍璟,大概把她當成一個癡狂的信徒,便轉身離開了。 霍璟看著這座殿宇,仿佛一路而來的迫切終于化作無力,她拖著疲憊不堪的步子回到山腳下,坐在地上,望著山腳下許多匍匐的轉山藏民途徑此處,只是奇怪的是,這些藏民虔誠地跪拜在地上卻并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就這樣守在拉宮腳下。 之后也有不明真相的自駕游客趕來,但都被工作人員一一攔下,便也滯留在山腳下圍觀。 太陽慢慢從當空徐徐下落,身后的拉宮沐浴在夕陽里,霍璟緩緩回過頭,整個宮殿似乎散發著一層淡淡的紅光,不知道是夕陽折射出的反光,還是她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