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偏他口齒不夠伶俐,也駁斥不了暗三的話。 暗一瞪著眼睛,緊張地瞧著祁峟,揣摩陛下的心思。 暗一雖然是個武夫,卻是暗夜一手調教出來的接班人,政治覺悟多少是有的,暗一知道,陛下今日若是走進了某家紅樓,寵幸了某位姑娘或者公子,那明日里,白的黑的嬌小的敏捷的、各式各樣的男女就會被塞進后宮。 年輕的君主,又是心狠手辣 、權勢滔天的實權皇帝,一旦失去了自制力,被美色蒙蔽雙眼,那簡直…… 祁峟不知暗一的焦急,也不懂暗三曖|昧的笑。 他帶著一群人招搖過市,一步一挪、步伐極緩的走在花街上。 有姑娘將手帕拋給他,手帕上沾著劣質的熏香味道,不甚光滑的布料上還有指甲勾起的絲…… 便宜貨。 祁峟腦海里無端生出這個惡毒又骯臟、帶著不屑與嘲諷的詞。 他瞧了眼笑著的姑娘,卻發現她們的笑容也不真切,帶著疲憊,像是他的庶母們迎合討好他父皇的笑。 他默默疊正了手帕,將那櫻粉色的手帕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暗三挑釁地瞧了眼暗一。 意思是‘瞧見沒,陛下心動了,你攔不住的。男人都這樣?!?/br> 暗一絕望地低頭,也不多做掙扎,打算隨了陛下去。 那是皇帝,大權在握、無人拘束的皇帝,可以隨意更改法律的皇帝。 出乎他的意料,祁峟沒進去,只是將手帕還給了那姑娘。 祁峟的鼻子很靈,他靠近那姑娘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抬頭瞧見了樓上倚著窗戶和人調笑的龜公,輕輕問了句,“你挨打了嗎?” 姑娘點頭,又搖頭。 “今天沒有?!?/br> 二十出頭的姑娘紅了臉,語言結巴,“公子要我服侍您嗎?奴家今日不太方便?!?/br> 祁峟沒接話,轉移話題道,“你身上有血腥味,好濃?!?/br> “需要郎中嗎?” 那姑娘再次搖頭,只眼含淚光地講了句,“公子還是找別人吧?!?/br> 祁峟看了眼滿臉橫rou,笑得油膩的中年龜公,沒再搭理那姑娘,揚長走了去。 這一片街明顯比不上煙波湖上的花船雅致清貴。 但明顯比花船里熱鬧。 處處是人,隨處可見的人。 有粗布短衣的普通人,也有月白長袍的讀書人,有戴著佩劍的江湖俠客,也有背著古琴的文人雅客。 有商販、有獵戶、有農民、年紀有老有少、容顏有丑有俊,魚龍混雜。 有個行色匆忙、醉了酒的中年男人踉蹌著撞了過來,好險沒撞了祁峟,幸虧暗二身手敏捷,替祁峟擋了下來。 那男人臉色泛白,眼泡浮腫發黃,臉上卻帶著幸福滿足的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恕罪?!?/br> 祁峟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暗二替他開口,“滾”。 那男人虛虛瞇著眼,上下打量祁峟一行,不怕死道:“公子是外地人吧?!?/br> “你這樣闊綽的家世,沒必要來這處?!?/br> “這的姑娘不干凈?!?/br> “但你若是喜歡刺激,想睡睡男倌,那這里就是好地方?!?/br> “你若喜歡女的,聽哥哥一句勸,去煙波湖吧?!?/br> “你這樣的小公子,睡這兒的姑娘,你吃虧?!?/br> 暗二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男人,一時驚呆了。 暗一也驚呆了。 祁峟掩在袖子里的手都掐紅了,他憤怒地站在原地,脂粉濃郁的香風撲在臉上,像是灼熱的火團熊熊燃燒,又像是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只扇得人渾身發疼發腫。 嫖|娼嫖|娼,低劣猥瑣的嫖客居然有臉給姑娘們劃分三六九等。 俊俏的容顏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 權勢金錢果然是世間最完美的物件。 在金錢權勢的庇護下,嫖|娼宣yin的劣行能高人一等;進出的風月所能被美化成高貴、文藝、古典的大雅之堂…… 呵呵了。 人性的卑劣被錢權美化一番,似乎就變味了,干凈了…… 青樓紅樓他去不得,會跌了身份、丟了面子。 煙波湖他卻可以是??汀?/br> “你這人又不付錢!” 有龜公惱怒的聲音響起。 “弟兄們,抄家伙,給我打!” “打死他!” 剛剛還好生講著話的男人突然倒地,“下次,下次?!?/br> 棍棒一下下落在那男人身上,重重到rou。 祁峟心里厭煩,側身避開狼藉一片的事故現場,無視那醉酒爛成一灘rou泥的男人,繼續往前走,走在這充斥著劣質熏香、點綴著年輕姑娘的窄窄的街道上。 馬車轎子照舊是過不來的。 這不是繁華尊貴的地方。 不是達官貴人、皇帝王爺該來的地方。 這是底層男人享樂的天堂,卻不過是貴族眼里的垃圾場,甚至在某些底層男人眼中,這兒也只是心里瞧不起、臉上嫌棄、卻又屈服于現實落寞、囊中羞澀,沒有多余選擇而不得不來的地方。 祁峟憋著一口氣走到了巷子的盡頭,這短短三炷香的功夫,他見到了油膩積灰的木桌、見到了吱呀亂響關不緊的木門、瞧見了被龜公鞭責辱罵的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