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祁峟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愛卿繼續?!?/br> “其二,分地放奴一事應從安南平原開始;這個地方土壤肥沃,天然適合種植;安南人口眾多,災害相對較少;官員也務實勤勞,公正廉明,盛靳將軍的數萬大軍駐扎在此,武裝力量也有……,安南百姓的凝聚力也高,他們閑時務農,戰時全民皆兵,對朝廷的旨意接受度高,對陛下您的愛戴程度也是數一數二的高……;綜上,安南的改革阻力最小,且改革收益最大?!?/br> “臣等以為,在人手稀少且經驗不足的情況下,安南平原是最合適的改革起點?!?/br> “安南的改革若是收效良好,安南的百姓有田地有自由,南方豪強大戶也會心有忌憚,諸省奴隸的日子也可以輕松點;便是改革失敗了,也不至于動搖國之根基?!?/br> 祁峟神色平靜,瞧不出喜怒。聲音也淡漠如風。 “愛卿以為,改革自京都始,有何不可?” “這……,”王鶴亭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聲音結巴。 “京都,官吏貴族集聚之地,蓄奴最盛、兼并土地最泛濫的地方,改革自京都始,怕是……,” 雖然王鶴亭個性清高,不屑與庸人俗人為伍。 他也知道自己的同僚們愛錢好享樂。若是仔細查查,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但是,他也承認,站在這里的人,只要不是純廢物,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本領在身上的。便是這本領不多,也有他們存在的道理。 科舉選拔的新秀們初入官場,資歷政績都沒有。若輕易革除了老大臣的官職,造成大量的職位空缺,年輕人確實能替補空缺,但他們有什么本領有什么能耐去替補空缺呢? 就算各個都有本事有能耐,大家同為天子門生,年輕人也會互相不服氣的:憑什么你身居高位留任京城,而我只能下放地方當牛做馬呢? 這不公平??! 王鶴亭知道陛下整頓官場的決心,他也樂意做陛下的劊子手,做那受眾人鄙夷的朝廷的鷹犬。 但他走過的橋比陛下走過的路多,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陛下急躁冒進。他有經驗也有耐心,愿意陪著陛下一步一步地、從容不迫地拔出毒瘤,肅正天下。 便讓那群酒囊飯袋們多活些時日好了。 王鶴亭心里百轉千回,祁峟也并非全然不知。 只是祁峟也有自己的較量。 安南地勢平坦、水美土肥不假;民風淳樸、官吏勤勉也不假;盛靳大軍是改革的保障亦不假…… 王鶴亭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 但是,安南在大祁的最南端,與京都距離甚遠,安南的改革,只能惠及一省一地的百姓,只能處罰少數幾個豪強宗親。 改革從安南開始,就像是朝廷在挑軟柿子捏。 誠然,捏這個軟柿子是風險最小、收益最大的舉措。 但祁峟年少氣盛,就是很有硬碰硬的底氣。 安南的土地割據、藏奴蓄奴從來不成氣候。 京都的地主可是敢在皇帝眼皮子地下欺壓佃農、加稅加租的! 祁峟冷漠地坐在龍椅上,熟睡的兩歲小光頭祁峴被塞進了小柚子手里。 祁峁峁祁邖正襟危坐。 每一個字每一個詞他們都能聽懂,都很好理解;但是為什么,站著的叔叔伯伯都臉色極冷呢? 勤政殿的氣氛好壓抑,大家的眼神都透著精明與算計,不好玩,好無趣。 祁峁峁想走,他坐臥難安,渾身不自在,胖胖的小手一直想撓癢癢。 肅靜的朝堂里,他是唯一一抹鮮亮。 祁邖沒空跟她的小伙伴聊天,背繃的筆直,極認真地聽著王鶴亭的匯報。 王大人胡子白了,歲數也大了,精神也不好,說話卻有底氣,還淺顯,人也溫和,她喜歡王爺爺,王爺爺瞧上去比她親爺爺有學問! 景王只專注著朝廷的大事,哪里有空cao心小孫女的想法,祁邖一臉孺慕的瞧著王鶴亭,他也就一笑置之,沒放在心上。 祁峟更懶得cao心小孩子家家的眉眼官司,只一個人思量著改革自京都始的可行性。 若是分地放奴從京都開始,那一切的權力運作都在他眼皮子下進行。 禁衛軍也隨時恭候他的差遣。 而且京中勛貴,大都是數百年的積攢,底蘊厚重,追繳二十年地稅,收到的錢糧也能多些…… 祁峟越想越覺得改革自京城開始比在安南平原開始合適。 他收斂了眉目,臉上神情讓人捉摸不清,“王愛卿繼續講?!?/br> 王鶴亭壓下滿腔的擔憂,繼續道:“其三,陛下若是對奴隸們免稅五年,那就不可以厚此薄彼,普通農家也應免稅五年?!?/br> 朝廷霎時寂靜。 祁峟動了動喉結,沒說話。 夏妍忍不住了,她是戶部尚書,最知道國庫有多空虛,朝廷擁有的錢糧本就不多,再對全體農戶免稅五年,那…… 那戶部還留著干什么。 吃閑飯領閑職的嗎? “我大祁國庫的大半收入來自農稅,豈可說免就免?!?/br> “奴隸們免稅五年就罷了,他們分到的本就是地主免稅的土地,那些地本就收不上錢?!?/br> “普通農戶是交稅大頭,他們的稅收不能免除,便是稍微削減,朝廷的收入也會大打折扣?!?/br> 夏妍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神情激動,這是她第一次在朝廷上大聲講話,以戶部尚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