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盡管安懷濟也做了一些實事,祁峟承認他的辛勞。 比如他主持修建了四處糧倉,三處皇陵…… 但,祁峟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冰藍色琉璃水晶杯。 栩栩如生的藍色蓮花在指尖熠熠生輝。 換只狗上去,四五十年的功夫,都能修出四處糧倉三處皇陵! 圖紙是匠人畫的,勞力是民工出的,金錢是國庫里的,木材是纖夫運送的,督工是工部小吏…… 他安懷濟,不過是嘴皮子一翻,傳句話的事。 甚至于章子,都是皇帝本人蓋的! 終仁宗哀帝兩朝,數不盡的銀子流向工部,工部經費遠超兵部支出。那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是販夫走卒、農戶百姓用血淋淋的高額稅收供養出來的! 工部拿著最大額的經費,出點成果很難嗎? 兵部養著數額龐大的軍隊,拿著工部二分之一的經費,都還能三五不時地加固長城,維修水利,甚至于屯田墾荒! 至于工部? 這四五十年,當真是可有可無。 皇陵?皇陵奢侈在陪葬品!宮廷造辦處才是出力最大功勞最重的! 糧倉?修建糧倉能花幾個錢。糧倉的難度在于填滿,這是地方府縣的事! 祁峟掰著手指頭,都找不出一條寬恕安家的理由。 便是在其侵吞鹽引茶引之前,祁峟的忍耐就已經到了極限,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安家、讓安懷濟死得更慘一點,僅此而已。 考生陸陸續續的交卷。 看著或喜笑顏開或愁眉苦臉的考生,祁峟一邊欣慰于后繼有官,一邊害怕替補上來的官員走上貪污腐敗的老路…… 思來想去,想不到一個合適的整頓吏治的法子,便決定殺雞給猴看——凌遲安懷濟,處死安家全族,不論老少年幼。 他要讓這罪大惡極的貪官,連同他的一應家人骨血,悉數死在這豐收的秋天;讓他們身首異處,死相難看;讓他們身敗名裂,深入十八層地獄,永無翻身之日。 用他安懷濟的項上頭顱,祭奠無辜枉死的安南守軍。 用他們嫣紅肥美的鮮血,滋補這貧瘠多年、不再豐盈的土地。 用他全族的性命,勸誡、警示活著的官員。 貪污腐敗者該死! 在其位不謀其政者該死! 以權謀私者該死! 插手鹽茶,擾亂軍隊安寧者該死! 如此數罪重疊,多管齊下,安懷濟并安氏族人,活罪不可免死罪更不可逃! “抄沒安家在江南和京城的一切財產,凌遲安懷濟,直系子孫腰斬棄市,女眷毒酒賜死,不問年齡,不問行跡,只問出身!” 祁峟毫不猶豫地書寫圣旨,眼中狠厲閃過,一點恩情也無。 貪污巨額工程款?不能忍。 指染鹽引茶引,擾亂軍隊糧食供應?罪無可??! 拉幫結派排除異己?強娶民女仗勢欺人?枉顧王法無視規矩?統統不能忍! 在皇帝眼皮子下貪污腐敗,在皇城腳根下稱王稱霸,為非作歹,能活到現在,都是他祁峟心慈手軟。 祁峟無比眷念地撫摸字跡未干的圣旨,這還是他登基以來,親筆書寫的第一封旨意,安懷濟,真是好大的面子。 小柚子瑟瑟發抖地站在一旁,兩股戰戰,險些御前失儀。 崔海河久經職場,雖然震驚于陛下此次的殘暴,但稍稍回憶過往,只覺安家罪有應得,也沒有替安家求情的想法。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祁峟將明黃的圣旨卷成圓軸,收攏入袖,俱是不解。 “陛下是要,親自宣旨?” 小柚子驚疑出聲。 祁峟沒好氣地瞟了眼小柚子,道:“孤很閑?” “沒有?!?/br> 小柚子唯唯諾諾。 祁峟不再搭理他。 只心里時刻惦記著韓家。 如果他的直覺沒出錯,潛在水底的韓家只會比浮在水面的安家更過分! 安家不過暴發戶,到手的銀子都蓋了房子修了宅子。韓家不一樣,看著不顯山不漏水的,卻是實實在在的開國功勛,人家歷經數任皇帝,從來沒有被削過爵奪過地,韓家大體上主導了茶引鹽引的侵吞貪墨,但是韓家人卻素來簡樸,要多低調有多低調,從沒人見韓家人奢侈享受過。 既然有銀子,卻舍不得花,那銀子擱在手中,能干些什么呢? 祁峟心底起了懷疑。 時間一點點走過,最后一波考生也陸續交卷。 按理說皇帝親自監考,欽點狀元的權力就在皇帝手中,但安南反叛并鹽茶腐敗的事讓祁峟如鯁在喉,他一時沒了欽點狀元的心思。 只親自拿走了所有答卷,步履匆匆地回了雍和殿。 在選官任官這方面,祁峟一向是自信的。 眼下國喪未閉,朝議暫停,祁峟很是過了段清閑日子,但,沉重的現實問題橫亙在眼前,祁峟頗有些寢食難安。 他想渾水摸魚,當個昏君不假,但他的良心不允許他在這種情景下躺平擺爛。 第21章 戶部尚書 遠在湖州的安懷濟,緊等慢等沒等到朝廷的詔令,反而等到了滿門入獄的新聞。 年逾古稀的老人顯然不敢置信,他兢兢業業一輩子,到頭來,竟然是如此辛酸的結局?他為朝廷熬白了頭,熬瘦了身體,他所有的青春年華都獻給了大祁,獻給了祁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