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547節
書迷正在閱讀:Alpha上將的媳婦兒養成記、離婚后前夫加入了修羅場、小酒娘你馬甲掉啦、穿回來后,對老攻無感、他眼中有流光、總有人阻礙我認真工作、獨寵東宮、穿書后我成了反派的貓、穿成年代文深情男配后、全校都以為我A裝O 完結+番外
而這也是為什么金忠會打了個激靈。 大皇子朱高熾之前跟朱棣說的話,或許惹了朱棣不喜,這能理解,畢竟父子二人在廟堂上就一直維系著謹慎的平衡.三皇子朱高燧又哪里惹了朱棣不喜呢?在榮國公府安插探子?這要是沒有朱棣的默許朱高燧定然是不敢的,所以這不是原因。 再往深了,金忠就不敢想了。 “罷了?!敝扉従忛]上眼睛,說道,“你退下吧?!?/br> “是?!?/br> 金忠默然行了一禮,轉身走向大殿門口,剛邁開腳步,卻又停住了。 他慢慢地回過身來,低聲道:“陛下,有些話微臣不得不說?!?/br> “講?!?/br> 金忠小心翼翼地道:“其實大皇子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換到臣的角度臣以為所謂的商人、市民、工場主,這些階層在未來如何還不好說,畢竟北宋也沒見商人當國的.眼前切實的問題,是國師跟勛貴走的有些近了,這樣對誰都不好?!?/br> 金忠的話沒有說透,但朱棣卻聽懂了。 如果說朱高熾擔憂的是姜星火對大明未來上百年乃至數百年后的影響,那么金忠擔憂的就是當下,畢竟這么幾個國公里,榮國公姚廣孝與姜星火關系極為密切;曹國公李景隆也是把姜星火當知己朋友;定國公徐景昌、魏國公徐輝祖,亦是如今看起來關聯不??;成國公朱能原本跟姜星火有些隔閡,可如今姜星火救了他的命,感激還來不及,哪還有什么隔閡;琪國公丘福反倒是只跟姜星火在軍校里有正副手的關系,沒那么親近。 這樣算來,再加上姜星火搞的手工工場與對外征服相結合的模式,能給勛貴們帶來巨大的利益,金錢與軍權的組合,怎么能不讓人擔憂呢? 朱棣沉吟片刻,緩緩道:“朕已有此念,你先去辦差?!?/br> “是?!苯鹬彝肆讼氯?。 —————— “長揖蟾宮問素月,清光好似隙駒過。 自嗟白發嘆年少,唯有丹心日漸多?!?/br> 刑部左侍郎馬京站在自己的書房里,看著手里這封剛剛收到的來信,字跡很熟悉。 “茅大芳?他還沒死?” 他正在思考這封信出現在自己手里的原因,他知道這封信的突然出現一定是另有目的。 不過茅大芳只是給自己寫了一首詩,并沒有表露自己的意圖,馬京也沒有興趣琢磨。 丹心,對誰的丹心?對建文帝嗎? 建文帝算個屁,現在人都找不見,生死不知,都當他死了。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了,畢竟他活著對誰都尷尬。 他知道這是很棘手的事情,自己不該過問太多,更何況,他壓根也不愿意摻和進來。 “老爺,少爺在外面?!惫芗艺f道。 “讓他進來吧?!瘪R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道。 片刻之后,一名穿著國子監監生服飾的青年踏入書房。 男子繼承了馬京的國字臉,雙眼炯炯有神。 他正是馬京的長子,馬健。 “父親!”馬健拱手道:“孩兒有件事情想問父親?!?/br> “何事?”馬京淡漠問道。 馬健說道:“孩兒想問一下關于李至剛的事情?!?/br> 馬京皺了皺眉:“李至剛的案件牽扯極廣,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你插手,就相當于卷入了風暴之中,這件事情你不要參與?!?/br> “孩兒懂這個道理,所以想懇請代替父親走一趟國師府上,將想法溝通清楚,不然這時候父親也不好與國師碰面?!瘪R健誠摯說道。 “糊涂!什么不好碰面?” 馬京怒不可遏,重重地將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公是公,私是私,你以為這是你們同學見意見相左,還能私下說和的?”馬京反問道。 馬健坦白說道:“孩兒只是看父親大人終日愁眉苦臉,實在是于心不忍,想幫著分擔一些,正好國師給我講過課,也算是有個登門拜訪的由頭?!?/br> “糊涂,你讓陛下怎么想?” 馬京搖了搖頭,道:“這是朝堂爭斗,你想躲避都躲避不掉,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有無數人逼著你,直到分出勝負為止?!?/br> “而且,立法是刑部的根本利益所在,《大明律》更是一個字都不能修改,太祖高皇帝祖訓擺在這里,占理的是刑部,不是他什么國師?!?/br> “可是父親大人,世間又豈有萬世不變之法?” 馬健沉聲說道:“只是我不想讓父親大人因為這件事,而走到了與大勢相悖的方向上?!?/br> 馬京都快被氣笑了,送這小子去國子監上學,怎么還培養出來一個新學門徒來? 馬京不知道的是,像馬健這樣受到新學(實學 科學)影響的監生,其實在國子監內很多,而且數量注定會越來越多。 畢竟實學主張經世致用,而既然都到國子監,而非走的科舉那條路,天然就跟經世致用比較親近看看國子監招生的幾種類型,事實上進入國子監本身就挺“經世致用”了,換句話說,實用主義色彩濃厚。 科學則純粹是年輕人好奇心所致了,這東西對于任何一個有求知欲、探索欲的年輕人,都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誰會拒絕探索世界的真相呢?這簡直泰褲辣! “大勢,大勢,什么叫大勢?你給我解釋解釋?!?/br> 馬京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別以為你在國子監學的那些東西就是天地至理了,你爹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這里面水渾得很,你以為是我和你李伯伯不想退讓?” 馬京干脆點的透徹:“三法司里,黃信倒臺的徹底,都察院舊有的那幫人要么被連根拔起,要么被調去做了冷板凳,可大理寺和刑部可還紋絲未動.大理寺也是這個意思,《大明律》一個字都不能變,談別的可以,談這個免談,陛下來了也是這個說法?!?/br> “為什么這么說?難道不怕陛下雷霆震怒嗎?”馬健驚訝道。 “這么簡單的事情,你不是覺得自己學了宇宙至理嗎?居然看不透?!?/br> 馬京看著兒子問道:“皇帝是什么樣的存在?” “九五至尊?!?/br> “是啊,皇帝是天下至尊,誰能與皇帝比肩?他一句話就能決定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死,一個李至剛的三法司會審,他豈會放在眼中?” 馬京淡淡說道:“你覺得以當今陛下的脾性,會為了李至剛大動肝火?他為的不過是變太祖高皇帝的法罷了,但這件事絕不能皇帝自己提,至于為什么,你自己想?!?/br> 馬健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自然是因為朱棣得位不正,正是因為得位不正,所以他爹朱元璋的很多東西,朱棣看不順眼想改,但絕不敢公然提,這種隱晦的態度,從辯經擂臺賽和太祖忌日時候就能看出來了.一旦涉及到朱元璋的祖制、祖訓,朱棣是不敢在公開場合以自己名義來對著違背的。 畢竟朱棣奉天靖難的最大法理依據,其實就是朱元璋的那句“后世有jian臣作亂,藩王自可帶兵靖難清君側”。 但馬健想清楚了這件事情,反而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不解之中。 “那如此說來,國師要變法,其實是跟陛下要做的是相同的,而且替陛下做了想做的事情,父親為何又要反對呢?即便是刑部乃至大理寺上下都不同意,可鄭尚書又沒反對,大理寺少卿也沒反對?!?/br> “因為必須要表態反對,表態反對,既是做給陛下看的,讓他知道刑部與國師不對付;也是做給有些人看的,讓他們看到不是我們沒盡力?!?/br> 馬京似乎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廢話。 可馬健看著家里的一切,字畫、古董、家具,他似乎都懂了。 茶法倒還好說,可鹽法涉及到的利益鏈條實在是太驚人,牽扯到的財富實在是太龐大,刑部上下官員,因為掌握著對販賣私鹽的判刑和牢獄,從洪武時期開始,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而如今到了改革鹽法的時候一聲不吭,像話嗎? 最起碼堅決反對的姿態,是要做出來的,做給那些淮商、徽商、晉商、陜商乃至粵商們看。 你看看,我們頂著皇帝的巨大壓力跟國師對著干,甚至不惜以李至剛的案子來做交換籌碼,想要讓國師放棄改革鹽法,只是我們沒成功而已啊。 還能讓我們怎么辦?去拿頭撞奉天殿柱子?那對不起,你給的錢還不夠。 總之,我們盡力了。 從部門的權威上,刑部必須反對一切試圖更改法律的人;從部門的利益上,刑部必須表態反對修改鹽法。 這就是刑部這次為什么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跟姜星火對著干的原因。 于公于私、于名于利,姜星火都侵犯到了刑部的根本利害,所以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甚至單單是從做戲給皇帝看,讓皇帝看到刑部跟國師不對付,刑部也得這么表現。 馬健臉色蒼白,喃喃道:“難怪……” 馬健原本以為自己明白了很多,卻沒料到父親早就洞悉了這一切。 姜還是老的辣啊。 馬健心情跌落谷底。 原本還有一絲幻想,可現在卻全都破滅。 如今看來,自己的父親,勢必要走上與國師對抗的道路了。 “你聽好了,你是我們馬家未來的支柱,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順利從國子監中出來走上仕途,國子監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少參與?!?/br> 馬健低垂著頭,不敢抬起來。 “如今你已經快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只要你勤學苦讀,再努力一點,就有希望比你的那些同學起步更高,走的更遠,到時候有官身在身,我們家族才算有了傳承,明白嗎?” 馬京看向兒子,認真道:“你肩膀上的責任很重很重,未來這個家需要你承擔起來,這一切都要靠你,而且你現在年紀還小,未來的路還遠著呢,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思潮而影響了自己你對這個世界,還缺乏更深入的認識?!?/br> 聽到馬京這番話,馬健雖然覺得父親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孩子,但心中暖洋洋的,道:“爹,您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馬京拍了拍馬健的肩膀,道:“好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好好準備考試,其他的事情不用你cao心了?!?/br> “是!”馬健恭敬道,然后轉身離開了。 出了書房后,他腳步一頓,停頓在院中,沉默了良久。 可是,國師的新學里的哪些思想,又都是錯的嗎? 馬健不是一個非得想要證明自己的人,他很清楚自己今日的一切都來自于父親,可正是因為清楚,他才分外糾結。 利益與理想,此刻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交戰不休。 “少爺?!?/br> 這個時候一個仆從來到馬健身邊。 “什么事?”馬健問道。 “皇宮里傳來消息,陛下召老爺即刻覲見?!逼蛷恼f道。 “深夜入宮?”馬健一時驚愕。 —————— “呼” 秋天一陣涼颼颼的微風吹拂,帶起了地上的灰塵,馬京瞇起眼睛,嘴唇抿得緊緊的,顯然心緒復雜。 來到奉天殿后,馬京跪在地磚上,道:“臣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