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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孟清野從睡夢醒來,朝他伸出手,哭著喊他“哥哥”,可他卻始終無動于衷,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他被鮮血沾染了衣褲,也靜靜地看著他的爸爸mama脖頸間流出來的鮮血氤氳而生的熱氣漸漸消散,冷透。 直到警察的到來,直到他的外婆聲聲哭喊著他爸爸mama的名字,一巴掌打向站在那兒的哥哥。 外婆嘶聲力竭的怒罵哭喊都已經成了他腦海里很模糊的記憶。 哥哥死在他的父母死后的第二天。 年僅十七歲的他割腕自殺,孤獨且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房子里。 沒有人救他,也沒有人在意他。 對于他的哥哥,孟清野并沒有多少有關于他的清晰記憶,但是他知道,自己脖頸間刻著“容徽”兩個字的玉墜,原本是哥哥的東西。 在外婆保管著的他的父母的遺物里,孟清野也找到了一張哥哥的照片。 站在領獎臺上,眼眉清雋的少年如畫一般,可那雙眼瞳卻偏是空洞的,就像是永遠失去了星子點綴的濃深夜幕,再也不會有天光乍破的那一刻到來。 那是孟清野如今保有的,唯一一張有關哥哥的照片。 哥哥死后的許多年,在外婆的嘴里,他仍是那個殺害孟清野父母的嫌疑犯。 外婆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任由自己的女兒女婿養出來這么一個失心瘋的殺人犯。 當年那樁懸案雖然到現在仍然沒有查到兇手,警方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容徽就是那個兇手,但他卻是到死,都仍舊沒有洗脫嫌疑。 “你……沒有死?” 孟清野渾身僵硬地站在那兒,始終挪不動一步。 但他想起林市墓園里的那塊鐫刻了“容徽”這樣的字跡的墓碑,想起外婆說過親眼見他被火化,被埋入那墓碑地底…… 他怎么可能還活著? 即便他活著,那么為什么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如今的模樣,卻仍和他一直留存著的那張照片上的輪廓別無二致? 仿佛歲月,從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里,容徽也仍然看清了他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容,于是他嗤笑一聲,也懶得同他說話。 蹲在棋盤邊的貍花貓一直警惕地盯著那個站在門口的少年,圓圓的眼睛還閃著光。 也許是因為兒時就已經窺見了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面,知道了許多看似虛玄卻是真實存在的事情,所以孟清野也才會在學校里,見到容徽的那一刻,產生那樣大膽的猜測。 他到底是人是鬼,孟清野并不清楚。 但他偏偏,就好端端地坐在那片昏沉的光影里,坐在那個小桌旁,那上面擺著的棋盤,也曾在他年幼時的記憶里留下過半寸影子。 哥哥總是沉默地坐在小桌旁練棋,小小的孟清野望見過太多次他的背影。 “我的父母,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這個問題,這么多年來一直困擾著孟清野,他總是會在許多個深夜里,深深地凝視著自己脖頸間掛著的玉墜,盼著自己能再多想起來有關于哥哥的記憶,他才好借此判斷,他到底是不是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 容徽聽見他的這句話時,那雙眼睛里也許終于有了幾分情緒波動,半晌,他才偏過頭,終于肯好好打量起那個少年。 他冷笑,“你們不都是這么認為的?” 無論過去多少年,容徽只要看著孟清野的這張臉,他都還是會想起當初的那兩個人。 他們的嘴臉,像是無論再過多少歲月,都始終無法從他的腦海里消除的夢魘。 “你為什么要殺他們?”他眼眶憋紅,隱隱已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孟清野無法忘記自己父母的死,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從那一天流淌的血色里掙脫出來,他已經壓抑了太久太久。 “即便沒有血緣,他們也是你的養父母!” 孟清野終于走到容徽的面前,情緒幾近失控。 他或許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竟然還能站在一個明明已經死去多年的人面前質問他有關于當年的一切。 “容徽!你為什么要殺他們!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告訴我!” 孟清野緊盯著他,這么多年來,他也是第一次眼眶泛淚。 而容徽握在手心里的棋子已經在他收緊指節的瞬間,化作細碎的粉末,從他的指縫間寸寸灑下。 淡金色的光芒閃過的瞬間,孟清野便被一陣無形的氣流強硬地退出去,緊緊地釘在了墻壁上。 在孟清野掙扎著的時候,容徽終于站起身來。 他步履輕緩地走到孟清野的面前,像是在欣賞他此刻如困獸一般掙扎的可笑模樣,他那雙眼睛里光影寂冷,晦暗一片。 “我倒寧愿,是我殺了他們?!?/br> 容徽的聲音平緩,卻無端端帶著刺人骨rou的寒涼。 他忽然伸手,掐住眼前這個少年的脖頸,一張冷白的面龐上滿是戾色。 “我原本不想殺你,” 手指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緊的瞬間,他如愿以償看見少年越發蒼白的臉色,“但你不該來質問我?!?/br> “你不是想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 他微微彎唇,一字一頓:“那你,就親自去問他們吧?!?/br> 滿腔的怨戾折磨著他的心神,靠近那枚玉墜時,他仿佛又因此而失去了自控力,就像是心里住著的魔鬼在一次又一次地引誘著他,向往血腥,向往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