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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相處了這么長的一段時間以來,桑枝從來沒有去想過,她究竟為什么會這么在意他的開心與不開心。 或許有些情緒也曾在她的心頭有過片刻的猶疑,但她仍舊不由自主地選擇了逃避。 “如果你不愿意,” 彼時,容徽忽然松開了她的手,目光停在不遠處濃深夜幕間燈火彌漫的那那座車流不息的橋上。 好似萬家燈火都入了他的眼底,卻未曾留有絲毫溫度。 半明半暗的光影之間,他的眉眼便更清冷疏淡了幾分。 桑枝手心里的汗意仍在,但在他松手的瞬間,夜風穿過了她的指縫,帶著這夏夜里唯一的一抹涼意。 她什么也來不及想,伸手就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容徽即將要說出口的話驟然被他咽下,他垂著眼,定定地望著她牽住自己的手。 他的指節稍稍曲起。 桑枝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到底做了什么,她的臉頰在一瞬間紅透,那樣緋紅的顏色落在容徽的眼里,就像是落在宣紙上逐漸暈染開來的微紅顏色。 “希望你,不要騙我……” 他的嗓子似乎有些發干,就像是被跳躍灼燒的那團心火給燎過似的,他忽然俯身去抱她,下頜就抵在她的額頭。 桑枝并不能看見他此刻的神情,鼻間滿是他身上清冽微甘的隱秘香味。 那一刻,她聽見他說: “桑枝,我只相信你這一次?!?/br>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耳廓,瞳色如漆,晦暗深沉。 她絕不知道,此刻擁抱著她的這個少年,僅僅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已經輕易原諒了她之前對于他的,那份淺薄的喜歡。 但,他只相信她這一次。 此刻的她絕不知道,就在剛剛那一瞬之間,她眼前的少年因為她閃躲的眼神,沉默的模樣而生出了多少陰暗的心思。 她也不需要知道。 桑枝飛快地跑回自己家,一如昨天晚上那樣,還沒來得及聽桑天好說些什么,她就已經關上了臥室的房門。 她垂著眼簾,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好久,面龐上的溫度久久未散,胸腔里的那顆心也在提醒著她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明明從那個暴雨天之后,桑枝的那段暗戀就已經無疾而終。 但這夜,她捂著自己的胸口,裹著被子躺在床上時,那樣急促的心跳卻在告訴她, 她為著同一個人,心動了兩次。 住在對面的那個少年,他孤僻冷淡,卻養著一只貍花貓,他有著這世上最好看的眉眼,是桑枝只看了一眼,就頃刻淪陷的存在。 但在那個暴雨天里,少年沾衣未濕,宛如水墨畫里一抹空洞的留白,將她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美好想象毫不留情地擊碎。 桑枝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再一次喜歡上他。 曾經她以為他是惡鬼,是食人精魄的孤魂,是她永遠都不敢再靠近半分的存在。 可那些,說到底不過是她對他浮于表面的淺薄印象。 他也曾赤誠純粹,眼底有光,可是這個世界對他不夠好,將那許多的不幸,都加諸在他的身上。 或許從那第一場雪開始,當她偷瞥身旁少年明凈白皙的側臉時,他之于她,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當桑枝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在她窗外的那條窄巷里,有一個少年綴夜前來,穿過巷子,在她對面的那個小區樓下站立良久,最終還是走進了那棟單元樓里,上了三樓,就停在那道銹跡斑斑的門前,手指摩挲著那把鑰匙的紋路,卻遲遲沒有開門。 當他終于鼓起勇氣,將鑰匙插到鑰匙孔里,手腕一轉,轉動門鎖。 貓叫聲忽然傳來,在這樣寂靜的夜里,顯得尤其清晰。 借著樓道里昏暗的燈光,孟清野朦朧中瞥見了客廳里有一抹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愣在那兒,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冷透凝固。 這個房子明明已經鎖了十幾年。 兩歲的他從這里走出去,從此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這里一步。 因為這里,是他父母慘死的地方。 是他一直以來,都無法面對的地方。 但今夜,他卻分明在客廳里,看見了一抹身影。 “你……是誰?” 孟清野站在那兒,隔了好半晌,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果然還記得?!?/br> 容徽似乎對于他的出現,并沒有分毫訝異,他反而顯得出奇的冷靜,手里攥著幾顆棋子,任由它們一顆顆地掉落在棋盤上,碰撞出清晰的響聲。 他扯了一下唇角,語帶嘲諷,“真難得?!?/br> “你……” 如果說孟清野僅僅只是因為心懷猜測而來到這里,那么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他那些看似荒唐的猜測,竟都是真的。 從那個叫做“容徽”的少年出現在教室里時,孟清野看著他的那張面龐,就已經開始察覺到了一些什么。 曾經年僅兩歲的孟清野,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他們慘死的那天,他就坐在那一片斑駁的血色里,無助地哭喊。 那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的畫面,從兩歲時,就已經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時哥哥站在玄關的影子,還在他的記憶里留有分毫的印象。 孟清野明明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卻仍舊記得哥哥那雙過分平靜的漆黑眼瞳,好像所有的光芒都始終沒有辦法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絲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