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電影人_分節閱讀_66
謝蘭生是第三次坐飛機出門,依舊好奇。也幸虧他在瀟湘時去過美國,辦過護照,這回才能成功出境。申請護照異常復雜,必須拿出境外邀請、單位證明、親屬關系公證、派出所意見等材料,單位、街道、派出所、公安局層層審核以后才會下發護照。 比較奇特的是莘野,竟然也要辦理簽證,蘭生想起莘野說過“因為想要挑戰難度選國籍時選了中國”,也不知道能不能信。莘野也持中國護照,不過是在中國駐洛杉磯總領事館辦的,據說不難。 ………… 機場安檢的隊頗長,謝蘭生卻死死握著他手里的金屬罐子。罐子里是電影膠片。裝膠片的金屬罐子是王先進幫他借的,有十幾斤重,謝蘭生每走一步那細把手都割他手,可他不同意莘野幫忙,也不同意放在地上踢著走,一定要親自盯著。 都靈電影節組委會只給報銷經濟艙票,他們便坐經濟艙去,不過謝蘭生總覺得莘大影帝不太舒服,兩條長腿施展不開。 飛機沖上云霄那刻,謝蘭生挺興奮地道:“起飛啦?。?!”只覺自己似一只鳥,正在飛往富饒遠方,又像一只鵬,扶搖直上了九萬里。 莘野覺得好笑,說:“嗯?!?/br> “莘野,你聽說過那笑話嗎?”謝蘭生的大腦思維一向都是比較發散,他說,“一只鳥兒,從A地呢往B地飛,去的時候一共花了兩個小時,可回來的時候卻是花了四個小時,請問,這是為什么?” 莘野皺眉:“為什么?”他作為Harvard經濟學院的竟不會做這道題。 “因為啊~它從A地到B地去,是背著太陽的,用兩只翅膀飛的,”謝蘭生說著,伸出兩手撲騰撲騰,又繼續道,“而從B地回A地呢,就是迎著太陽了。它只用一只翅膀飛,用另一只翅膀擋光,就花了四個小時咯!”謝蘭生在說這話時,把一只手遮在額前,另一只手上下扇扇,看著莘野,因為開心眼睛很亮。 莘野心像泡進蜜里,兩邊嘴角向上一撩。 飛機這時飛平穩了,謝蘭生就扒著玻璃看天和云。藍云白云在腳下走,邊際處是道道金光。 “莘野,”在云端上,謝蘭生又有些感懷,對莘野說,“這趟航班起飛以后,我覺得,一切都值了?!?/br> “嗯?” “我結識了你,結識了歐陽囡囡,結識了祁勇、岑晨,還結識了小紅小綠。我們這群聚在一起,制作出了第一部由民間資本拍的電影,它還入圍了都靈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走到外面,一切都值了?!?/br> 莘野偏頭看謝蘭生,說:“嗯?!彼穆曇粲行┹p柔。 對謝蘭生,一切都值了,對于他自己更是一切都值了。 “羅大經雖是個混賬,”謝蘭生又想起電影夢開始的那個時候,“但我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被人叫‘謝導’的感覺?!蹦欠N戰栗直到現在還依然是清晰如昨。 “謝導,”莘野回應,“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叫你‘謝導’的?!?/br> “真希望如此啊……”他的聲音逐漸變小,似在憧憬遙遠的未來。 他本來想一直這樣,看十幾個小時的云——云一朵朵都不一樣,有大有小,有寬有窄,有薄有厚,有的像動物,有的似植物,都好看,可機組的工作人員顯然并不想滿足他,沒多一會兒,就叫乘客拉下遮光板,還關上燈讓大家休息,機艙頃刻安靜下來。 謝蘭生想翻開書看,但見莘野輕輕闔眼,于是擔心小燈太亮會讓莘野睡不踏實,便沒開,也打算補眠了。 他換了四五個姿勢,一會兒靠著窗子,一會兒靠著椅背,最后發現,稍稍栽歪、把自己的大圓腦袋卡進兩個座的縫隙是最舒服的姿勢了。補眠同時,他還抱著膠片罐子,用繩子把罐子把手跟手腕兒纏在一起。 然而擰著終不長久。幾分鐘后,靠著假寐的莘野只覺得自己肩膀一重,半睜開他狹長的眼,掃過謝蘭生的睡顏。 對方皮膚白里透紅,睫毛長長,鼻梁高挺,嘴唇紅潤,此時如同初生嬰兒一般靠在自己肩上,全然信任,毫不設防。 飛機這時顛簸了下。謝蘭生的腦袋一垂,沒醒,又躺回了他剛覺得十分舒服的地方,莘野的肩。 莘野想想,抬起右臂,輕輕搭在前面座位上,這樣,枕著自己的謝蘭生就不會再滑下去了。 謝蘭生這一覺很長,睡得很舒服,直到空乘開始發餐他才緩緩睜開眼皮。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莘野還是八風不動,然而胳膊卻平伸著!也不知道這樣伸多久了! 謝蘭生趕緊坐直了,問莘野:“胳膊酸嗎?” “還成?!?/br> “這個樣兒有多久了?” 莘野斜睨蘭生一眼,嗤地一笑:“從你突然靠過來開始,幾小時前?!?/br> “啊,”謝蘭生傻了,“謝、謝謝?!?/br> 他也想對莘野好點,窩在座上思考半天,終于想起什么來了,把大背包從前座的凳子腿間扯了出來:“對了莘野,你這次帶杯子了嗎?我怕你沒帶,在家洗了兩個出來,這樣咱們在電影節一逛一天也不會渴了……背著就好了?!?/br> “洗?”莘野想說主會場的內部都有飲水龍頭,最不濟也可以買,但見對方掏掏掏掏,便沒說話,只是看著。 十幾秒后,蘭生總算掏出來了,遞給莘野:“這個行嗎?” 他的手里擎著一個裝桃罐頭的玻璃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