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池其羽匿跡(3300珠加根)
楊涓從溫泉宮回來,徑直去了右相的府邸,直到晚上,未踏出書房半步。 大夫人來人請他們去用晚膳,右相道一局棋正在興頭上,讓大夫人帶著女眷們先用。到了晚間,叁夫人派婢女請右相去宵夜,他又讓叁夫人自己先安置,不必等他。那婢女往窗戶里的人影上一瞧,果真是在對弈,便悻悻回去了。 過了子時,窗外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不一會兒便有人抱著一只灰羽信鴿進來,當著右相的面,將它腿上的細竹筒拿下來,畢恭畢敬地遞上去:“相爺?!?/br> 楊仲節一手拿著棋子,一手漫不經心地接過來,遞給了楊涓:“老眼昏花了,你看吧?!?/br> 那個送信的人也不敢逗留,立刻抱著鴿子退下了,臨走將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關嚴實了才快步離開。 楊涓放下棋子,雙手接過打開來,一邊看一邊皺眉,匆匆看完,趕忙將密信遞還給楊仲節:“伯父,請過目?!?/br> 楊仲節接過來大略看了一眼,便往燭臺是一撩,落到地上時,已燃成了灰:“你怎么看?” 楊涓手指磨著玉棋盤的邊:“侄兒愚見,事情雖與我們的謀劃有了偏差,卻也不是往壞的方向去?!?/br> 楊仲節摸摸胡須:“嗯,接著說?!?/br> “我們原想混亂中除了那個婢女,再重傷趙衍?,F下那個婢女雖沒有死,但被一群男人劫走了,不明不白地過上一夜,就算找回來也難復寵愛。即便是趙衍對她情根深種,原先在太后和陛下面前提起要立她為平妃的事,也只能作罷了?!?/br> “不錯,殺她本就是順便,壞了名節也是一樣?!?/br> 見伯父頷首,楊涓又道:“更妙的在于,來救她的人,是原來壽安公主的賜婚史哥舒旻,二人興許在送親的路上就有了首尾,才會讓他這個前朝余孽冒風險來劫人……壽安公主的親外公可是在南詔,我們費盡心思扮成南詔逆黨,倒被這個半路殺出的陳咬金給坐實了?!?/br> 楊仲節放下棋子,似在靜待下文,過了半晌,見楊涓無話,便道:“涓兒,我膝下無子,日后楊家一門都要交托給你,你近年來長進不小,可若要真把持住半壁朝堂,還得再多加磨煉?!?/br> 楊涓思忖片刻:“大夫人說要過繼宗室嫡子,我娘不是正室,怕是不能,不過侄兒愿聽從伯父教誨,事事以楊家大局為重?!?/br> “嗯,凡事要比對手多想叁四步,信上寫了的,你想的都對,可這信上沒寫的呢?” 楊涓大為驚異:“伯父此言何意?” “信中提了趙衍出了雍州城,卻未探明他去了哪里?!?/br> “確是沒有,怕是要回大梁吧!” “他若是回了大梁,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卻還沒有人來回報。就怕他不回來……去了邶山?!?/br> “他為何要去邶山?” “邶山離哪里最近?” “西大營?” “不錯,我們假扮南詔刺客將他重傷,就是為了逼陛下立刻出兵南詔,再臨陣換帥,讓趙衍將西大營的兵權交出來,若他真的去了邶山,怕是已經覺察此事不是南詔人做下的了,而且意在兵權?!?/br> 楊涓道:“若真是那樣,可怎么是好?” 楊仲節摸摸胡須:“就算他覺察了……只要我們的人沒有活口落在他手上,倒也不怕……且看明日早朝,陛下怎么說……對了那個陳道師可有覓到蹤跡?” “有人說在崖州見過,我已派人去了,不日便可回來?!?/br> ———————————————————————— 哥舒旻帶著妙儀逃出暗巷,混在慌亂的人群中,找到個僻靜處,褪去身上的夜行衣,丟到路邊的火堆里,露出里面尋常人的打扮之后,往南門去,準備即刻出城,不料城門緊閉,門下重兵把守。 于是只好再做打算,兵分叁路,先后去了城北的一處小院,門一開,李嬤嬤和蘇合已經等在了里面。 李嬤嬤看見妙儀,激動得熱淚盈眶:“終是將殿下救出來了……” 她邊說邊握住妙儀的手,覺出一片濕重,定睛一看,驚道:“殿下身上怎么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說完轉頭望向哥舒旻,眼中滿是探問。 哥舒旻不知如何作答,只聽妙儀道:“不是我的血,怕是不小心在哪里沾上的,嬤嬤快給我備水吧?!?nbsp; 李嬤嬤聽她說沒有受傷,放下心來,忙去準備。 等熱水得了,蘇合像往常一樣要進去伺候,被妙儀擋下了:“今日你們都擔驚受怕一天,早些安置吧,這些時日我已經習慣自己沐浴了?!?/br> 蘇合心中驚詫,只聽李嬤嬤道:“殿下這么說便是體恤我們,我們就在門口守著,有什么事殿下喚一聲便好?!?/br> 房中無人,妙儀終于能將那已經漸漸變干發緊的血衣脫下來,跨進浴桶,反復搓洗手上的血跡,只是不論怎么洗,那鐵銹般的腥味都揮之不去,索性將手泡在了水里,不一會兒,水面恢復了平靜,倒映出她赤裸的半身。 燭光昏暗,也掩飾不去那人在她身上的痕跡,頸間鎖骨胸口,處處有他印下的點點嫣紅。 還有右肩上一片烏紫的痕跡,是他中箭時留下的,四條修長的指印,根根分明。 蘇合在外面聽水聲停了,試探地喚道:“殿下?” 不聞回音,她正踟躕著要不要進去,門忽然開了,妙儀已換好衣服,將手中一團紅紅白白的東西遞給她:“拿去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