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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仍舊只是抱著子塵,鮮血從他的口中流下,他仍舊一步一步艱難前行,像是就算拼盡最后一口氣力都要送子塵離開這片沙漠一樣。 “那天在烏孫國我聽見司家少爺算了一卦,說是大吉也是大兇……我想了很久,那天發生了很多事情,都不是好事。只有少主回來了……是好事。少主回來了,是很好的事情?!?/br> 畢方的話向來不多,記憶里他只是一直在看著子塵罷了。 子塵想起每次微塵寺都是畢方送他去的,他會站在百里的臺階前抬頭看著畢方,畢方什么也說不出來,不會安慰他,只會摸摸他的頭,會再見面的,他說。 “以前都是我送少主離開,這次是我最后一次送少主走了,只可惜……沒法再見了?!碑叿叫跣踹哆兜?,像是要把這輩子沒說的話全說出來一樣。 熔金般的紋絡像是密網一般束縛著皇軒燼,他仍舊沉溺在冰冷的水中,伊莎貝爾緊緊抱著懷中的少年。 少年近乎脫力地喘息著,像是有誰扼住了他的喉嚨般。 他的眼看向無盡的虛無。 伊莎貝爾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可她清楚,那里該有無盡的火焰和……鮮血。 每個夜晚少年便眠于這些火焰和鮮血之中。 火勢漸漸小了,畢方鳥是以畢方的血rou為飼養的,子塵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他曾立誓要守住江南,要守住東煌,守住皇軒家??伤阶詈笫裁炊紱]能護住,他所珍視的,他所在乎的,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他。 “少主,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畢方突然倒在了他身上。 熔金的紋路從子塵身上浮現,可他已經連嘶喊都沒有辦法。 他什么都沒有辦法挽回,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所要保護的東西一個一個消失。 護一家者為士,護一方者為俠,護一邑者為雄,護一境者為將,護一國者為王。 可到了最后,他發現他什么都沒能護住。 那么好,既然他什么都護不住,不如便讓他做天下的仇寇! 他想起自己在金陵時被那幾個少爺打倒在地,他的頭被他們浸入秦淮河中,一次次拎起又一次次沉入,最后一次他感受到了致死的窒息。 從古流到今的秦淮河,燈火鼎盛繁華的秦淮河里仿佛仍舊有著鮮血的血腥。 周圍是那些少爺的笑聲和吵鬧聲,隔著秦淮河的水,那么遙遠,仿佛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那些少爺嘴角的笑,皇宮大殿上冕旒之后帝王嘴角的冷笑,沙漠的最高處看著鮮血浸入狂沙之中的廉貞將軍的獰笑。 所有的一起重合在了一起,沙漠里這么干,干的仿佛要灼傷了他,可他卻仿佛感受到了窒息,被淹入水中的窒息。 要想守護你要守護的東西,這么可能不沾上鮮血呢?子塵躺在大漠狂沙里突然挑著嘴角笑了笑。 畢方仍舊護在他身上,他的背后已經插滿了利箭,像是個刺猬一樣。 就算已經死了,他仍舊在護著他的燼少主。 子塵咬著牙推開了身上的畢方,畢方身上的箭因為滾動而折斷了幾根。 在漫天的塵沙與火焰之中,子塵拼了命一樣向前爬著,那把劍就在他面前。 他的腿受了傷,一動便是徹骨的疼痛。 你有過拼盡一切想要得到什么東西的時候嗎? 那一刻那個少年鮮血猙獰,而他的劍就在他面前。 他想起來了那年長安,他誤闖了帝郊的靈臺。他身著玄底云錦紋的廣袖衣,抬起頭看著金泥燒點而成的巨大星盤。 而最后他看到角落里結跏而坐老者。 “燼少主在找什么?”他聽見那名老者的聲音如同枯木的樹枝。 他有些不解地走到老者身旁,“你是誰?” “我是勘天師,少主可愿讓我為少主勘算一次命格?”老者說。 少年把手攤開在了老者面前。 那名老者先是慰然,然后突然大笑,最終近乎驚恐地拉著少年的手。 “燼少主可知自己的命格!” “我當然不知道。我得等我活過了百年才能知道啊?!?/br> 那個老者死死攥著他的手,他的目光如同暗室的燭燈,“少主的命星乃軒轅大星,慈悲而柔弱,土利德,咸化萬物?!?/br> “但若少主心有積怨,則必將引起天下cao戈之戰!涂炭百姓蒼生!后世將以暴君之名加之少主?!?/br> “我又不是皇帝?!鄙倌瓿槌鲎约旱氖?。 “會是的,會是的?!崩险呓醢V狂而瘋癲地說:“少主身上流著的是蚩尤戰神的血,卻有著軒轅的姓氏?!?/br> “軒轅眠酒旗,等那軒轅黃龍醒來,天下必將大亂,而少主將登上皇城!” “你說什么!你瘋了!” 少年近乎驚慌地逃離,云錦衣如同潮水般掠過步天宮的澆銅地面。 而老者卻仍舊在近乎瘋癲般嘶吼: “你終將加九錫帶十二旒冕而臨天下!” 一名從龍騎舉起手中的刀想要砍向仍舊拼死向前爬著的少年。 能得皇軒少主頭顱者,當嘉賞萬金! 沉重的陌刀砍下時,辟邪劍卻先一步劃破了他的腹部! 無盡燃燒的火焰中,少年手執劍。 他的身影在火光黃沙中明滅。 鮮血滴落,少年黑衣紅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