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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權力的路是用骸骨鋪就的,可那個少年不想往上爬,他只想在角落里看黃昏?!?/br> 那個少年站在權力和陰謀的中心,可他卻像是對所有的一切毫不關心一樣。 別人活別人的,而他活他自己的。 那場兩個帝國之間的談判,隨便的一句話便能決定帝國的興衰。 所有的人都如同廝殺的獸類般彼此警惕,可當他們在談判的的時候,那個少年卻一個人跑到巨大的隔窗前看著黃昏啃面包。 “可他總有看夠黃昏的那一天不是嗎?當他看夠了黃昏,想要向上爬的時候,會有無數的人甘愿為那個少年獻上生命,讓那個少年……踩著他們的骸骨向上爬?!?/br> 湯若望抬頭看著女王說,在面見著東煌那個陰騭的帝王時他仍舊能夠面不改色從容而談??僧斔谡f這句話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像是要喘不過來氣了一樣,他只能咬著一個個的字,將這句話撕扯著說出。 像是在這句話里……真的有匍匐在那個少年前的萬具骸骨。 就連伊莎貝爾都像是被這句話鎮住了一樣,她看著湯若望的眼睛,看著他眼中的殘陽接血。 “可要是,那些人為他獻上了骸骨,他還是不想往上爬呢?”女王問。 “他會的?!睖敉f。 “你怎么清楚?!?/br> “就憑他還以‘皇軒’為他的姓氏?!?/br> “這又能說明什么?!?/br> “女王陛下博古通今,自然知道這個姓氏有多么尊貴??膳醣菹聸]有去過東煌,不知道這個姓氏有多么沉重?!睖敉杏X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他低著頭緩緩對女王說。 科林斯的天光自玻璃窗照入偌大的王廳,大片的光鋪在湯若望與女王之間。 巍巍我皇軒,誓守我山河。 “皇軒”這兩個字是八百年的誓守山河,是尸骨堆積的三十六街,是血染的黃昏下無數戰死的死士。 是歸來的魂魄和赴死的英雄。 這兩個字沉重如山河。 可那個少年便一直背負著這個姓氏,然后一聲不吭地向前走。 “陛下在讓我重鑄那把劍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想好了,不是嗎?”湯若望問。 “你知道那把劍是給他的?!?/br> “只是猜測而已?!睖敉f。 “可如果不是給他的,不就白費你這般用心了嗎?”女王問。 “便是那把劍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被交到那個少年手上,也值得我如此用心?!睖敉Ь吹氐皖^說。 宮廳里安靜地如同能聽見塵埃落下的聲音。 湯若望躬著身靜靜地等著。 “好了,你先退下吧。我會好好想想的?!迸踝谕跻紊险f。 湯若望緩緩行禮告退。 在湯若望將要離去的時候,女王突然對著他的背影說:“我見過你所說的那只鳥,可我所見過的那只鳥,棲過梧桐,但更多的只是流離失所。飲過醴泉,但更多的只是傷痕累累,灰頭土臉?!?/br> 湯若望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女王將棋盤上剔透的棋子擺好,斑駁的光照在她的手上,“可這樣才更讓人期待他飛起來的那一天,不是嗎?” 09 湯若望從議政廳中緩緩走出,身上仍舊穿著那件白色的長袍,可等在門外的男孩卻覺得湯若望像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神父,你和女王都聊了什么???”男孩跟著神父一邊下樓一邊問。 “聊了一只鳥?!睖敉f。 “什么鳥???是要烤著吃嗎?”男孩有點饞地舔了舔牙。 “不是要吃,而是要看著它飛,還要飛上天?!?/br> “好不容易抓到的鳥,不烤著吃,也得關起來啊。飛走了不就白抓了嗎?” “可有些鳥,終究是屬于天空的?!?/br> 湯若望一邊走下臺階一邊說。 男孩跟著湯若望走到圣薔薇王殿的大門外,突然看見有個人靠在黑鐵雕花的大門上。 “神父,你看那是不是皇軒燼,怎么等在這?” 湯若望看向大門旁。 那個少年仍舊將那件猩紅繡鶴的云錦衣搭在肩上,他靠在黑鐵大門上的時候,就像是有火要從黑鐵雕花上燒起來了一樣。 他手指間夾著根煙,垂著眼,煙霧在他身邊繞著著,讓湯若望想起第一次見到那個少年的時候,那個少年也是這樣,籠在九枝燭燈和云綃帷幔的煙霧中。 疏離而清傲。 看到他過來,皇軒燼緩緩轉過頭看著他。 “湯若望是嗎?” 湯若望緩緩點了點頭。 “你還會回東煌嗎?”皇軒燼從黑鐵雕花的大門上站起身問他。 “三個月后會回去一趟,然后會由南懷瑾接替我?!?/br> “哦?!被受帬a點了點頭,然后像是發呆一樣愣了愣神,過了半天突然說: “東煌有個老臣叫周方硯,你要是有空,替我去他墳前上柱香吧?!?/br> “燼少主要做的事情,在下自當竭盡全力?!睖敉Ь吹鼗卮?。 看到湯若望答應了,皇軒燼也不多留,點了點頭,披著那件云錦衣便走了。 “燼少主,你就要一直這樣獨自一人背負著這個姓氏嗎?”湯若望突然看著那個少年的背影問,他的聲音不大,也很平靜,比起詢問更像是緩緩的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