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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兒,去把阿明阿蘭叫來?!碧K安笑嘆口氣,擔心被人叫去做糾,于是準備奏樂,“知道,你小子也想放爆竹,別急,走的時候,還有一根,給你?!?/br> “阿米,來,我們奏曲?!薄邦櫪伤€在玩游戲呢?!薄盁o妨,他一直聽著?!?/br> 一整日,蘇安教授南不嫌,把旋律單調的《鹿鳴曲》,奏出足足十七種變法。其中的訣竅,除了板眼,還有泛音,還有升降,實在讓南不嫌對蘇安刮目相看。 南不嫌道:“師父,樓座主曾說你徒有虛名,可在不嫌眼中,你是真才實學?!碧K安笑了,這,定然是在夸自己。南不嫌道:“師父別介意,不嫌,不會說話?!?/br> 天朗氣清,銀白的山河,染兩片梅紅,美不勝收,“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可是,唱著唱著,蘇安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行令時,突然有人提起了他 “蘇供奉,來做糾呀?!?/br> 于是,顧越正和李彬談論江南道的形勢,便看見蘇安止了弦,托詞離開。顧越想了想,自罰一杯酒,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跟去。李彬笑笑,替顧越下棋。 “你來做什么?!碧K安去車籠子旁邊看了看,小鹿崽子窩在棉花毯子里,鼻頭濕漉漉的,睡得很香,“我沒有玩過出仆,不敢亂判,這才躲來避風的?!?/br> 北國多絨衣,少棉花,為了不讓動物的氣息驚擾到幼鹿,可是費了不少心。 “費了不少心……”蘇安的睫毛沾著水氣,看不清淚或是霧,正碎碎念,被顧越抓住手腕,一扯,撞進那懷里。蘇安抿了抿唇,有些貪戀,任顧越抱著自己。 “阿蘇,那叫樗蒲?!鳖櫾桨烟K安捏著棉花的手掰開,往里面寫著筆畫,“共有盤、杯、馬、矢四樣,先在杯中投五木矢,得到相應的點數,再于盤上走馬棋?!?/br> “得幾點,走幾步,六個白子從右走到左,黑子則反之,過程中不得越子……” 蘇安聽這一句就全然明白,然而他故意不作聲,讓顧越教了他很久很久很久。 “什么叫‘彩’?”“若你五根木塊中的都是明點,就叫‘彩’,下一步馬棋可以越子走到頭……”“那什么叫明點?”“就是,木矢有兩面,圓的那面……” 顧越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蘇安有些心虛,手里發汗。顧越拉住蘇安,往亭下走去,問眾人道:“方才誰讓蘇供奉做糾?”一個郎官舉起手:“我?!?/br> 顧越道:“好,我來做糾,你陪蘇供奉下幾局?!崩晒僖徽?。蘇安道:“十八?!崩畋蚬恼?,笑得很開心,立即把自己即將要輸掉的棋抹了,擺在二人面前。 于是乎,蘇安贏了一天棋,無論投什么點,顧越都判‘彩’,郎官輸到手抖。 到日落時分,幾乎所有的人都圍在棋盤邊看熱鬧,詩會儼然變成博具會。卻,沒有一個覺得是胡鬧,反而,隨著別離的時刻即將到來,都希望還能再彩幾步。 大家舍不得。 蘇安又落了一枚馬棋,發覺自己修長的手指,裹上了一層彤紅的夕光。再看棋盤,馬棋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左右行進,就像是活的馬駒在揚蹄嘶鳴。 顧越判過這招的‘彩’,也停頓片刻,往西北望了望托舉夕陽的那座長安城。 亭邊柳木成林,卻光禿無芽。 “時辰不早,該上路了?!崩畋蛐χ?,對郎官賠禮,“別和顧刺史計較,酸?!?/br> “哪里哪里?!崩晒贀]袖平禮,說道,“誠如張閣老舊言,‘持久望茲念,克終期所托。行矣當自強,春耕庶秋獲?!业仍陂L安,恭候各位歷練而歸?!?/br> 一輪剔透的彎月從東邊的曠野徐徐升起,諸君舉酒樽共飲,笑聲傳得很遠。 蘇安找到鼓兒,拍了拍肩膀,說道:“去,把爆竹點了吧?!惫膬旱溃骸昂?!” 紅煙一起,散盡傷心事。 正當人們紛紛歸還酒樽告別,離開長亭,月下,一騎飛馬從北面追趕而來。 顧越等著那小吏下馬,安撫道:“來得及,來得及,不知郎官要送哪位?” 小吏道:“九齡公于荊州遙寄詩詞于裴府,張挽姑娘之令,每逢灞陵送別,無論是誰,出往何地,都要來送,謹以為念……”亭下十五六人,神色為之一洗。 顧越面北,立得筆直,說道:“請念?!碑敶?,李彬也把張昌甫扶下了馬車。 一卷絹帛,自小吏手中展開,從右向左,如是解凍了灞水,將春意帶回京都。 開篇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時年,開元二十五。 ※※※※※※※※※※※※※※※※※※※※ 接下來,是揚州上元燈會專題。 背景是有點沉重,不過劇情很輕松~ 樗蒲的用具起初有盤、杯、馬、矢四種。盤是棋盤,杯是骰盆的前身,馬是棋子,矢即五木,是五枚擲具(初由樗木制成)。唐·李肇在《國史補》卷下中,對樗蒲的玩法有詳細記錄。 鄭嵎《津陽門詩》:“上皇寬容易承事,十家三國爭光輝。繞床呼盧恣樗博,張燈達晝相謾欺。相君侈擬縱驕橫,日從秦虢多游嬉?!睏钍霞易迮泷{華清宮,通宵達旦玩。 韋應物《逢楊開府》:“少事武皇帝,無賴恃恩私。身作里中橫,家藏亡命兒。朝持樗蒲局,暮竊東鄰姬?!奔热贿@個跟隨過玄宗的紈绔子弟善玩這種游戲,此戲難免在宮廷中也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