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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不自禁縮了一下脖子。面前這個人,身長九尺有余,頭戴虎紋盔,肩披玄羽戰袍,那幾片鐵護胸和護膊之上,刻著深淺不一,以白銀勾勒的山巒圖案。 他的笑音僵硬,他的氣息沒有溫度,他一動,周圍的空氣就凍結為冰,叫人退避三舍,他的臉被鐵罩擋住一半,唯剩那對狹長的眸子,射出幽森的目光。 蘇安跟在顧越身后,腿腳麻木,心弦卻緊繃著。他一路張望,只見數以千計的空載的運糧車吱呀前行,如棲居灘涂的龐大鳥群,爭相等候著日落的覓食。 ※※※※※※※※※※※※※※※※※※※※ O(∩_∩)O感謝訂閱 感謝桐木、養貓少女投的地雷,一聲驚雷平地起~感謝茜子、tunnykiss、、南雪燕、哈哈哈灌溉的營養液,一枝紅杏出墻來~ 幽州是大唐永遠的疼痛。 因為上千字收益榜單,所以斷更了一天,抱歉,之后的更新時間為晚21:00,日更或隔日更。 第39章 敕旨 走近倉營,塵埃紛揚,一隊隊士兵往返奔忙,搬運糧草裝車。蘇安不小心嗆了谷皮,剛想咳嗽,面前簾帳一掀,濃烈的汗味撲來,幾個圍坐在火堆旁的糧官大聲笑談,旁若無人。 薛敬走到角落邊,說道:“朝廷宣政使到?!鳖櫾江h視周圍,平靜地問道:“薛參軍,我們從水路來,不知在座各位是哪個鎮戍的運糧官,可否介紹一下?”薛敬站定之后,再也沒有回話。 “小豎的!”一個身寬體胖的,隸屬靜塞軍,竟毫不避諱道,“我說今年的糧怎么少了,原來是朝廷又派人來巡察?!彪S即,白陽度鎮的吱了一聲:“京中哪知咱的辛苦?!本佑龟P的連連搖頭:“我家主子,少了糧就要罰人!” 如此言談,不是無知,已是公然挑釁,既然連倉曹、倉督之糧官都放肆至斯,足以見,薛玉的親信定然遍布各個鎮戍、堡柵、關塞,根系扎得極其之深。 顧越耐住性子,道:“薛參軍,各位有什么委屈,不妨此處明說……”話音剛落,門口侍衛箭步進來傳話:“薛參軍,節度營長史趙章趙將軍到?!毖吹溃骸傲⒂??!鳖櫾铰犃?,又起身整理衣袍,準備與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見面。 不想,這位身著紅袍,肩披栗裘,被稱為“將軍”的文官,生著斯文書生的模樣,剛進來,瞳孔一鎖,便把幾個糧官斬了。 禮部官吏皆詫異萬分。趙章恨道:“賊子成日潑皮耍賴,問薛公詐糧便罷,竟敢對禮部使節無禮,這便容不得了,立斬不赦?!鳖櫾絼竦溃骸伴L史不必過激?!壁w章道:“顧郎,暖閣請?!?/br> 顧越便被請入江邊的暖閣,而其余人等正要跟隨,侍衛立時用劍封住去路。蘇安觸著薛敬鐵盔中那對漆黑的眼珠,不由得渾身戰栗,定在原地。 “方才多有得罪,還望體諒?!遍w內,趙章坐在鏤空的杏花窗前,親手往爐里添了一塊炭,那炭火逐漸燒紅,不起半絲煙塵,即便沒有翻動,也能燒得通透,泛出旃檀香味的熱浪,“只是一些事情,顧郎心中該早就有本賬?!?/br> 顧越道:“明白,一來,薛公舊部無數,且,隨時愿為之死,二來,在幽州地界,趙長史有八品及以下官員的生殺之權,三來,你們既然能打聽到顧某常用此旃檀香,定是京中有眼,隨時可以上書彈劾,毀去顧某清白?!?/br> 趙章道:“狀元郎果然神勇,開門見山?!鳖櫾降溃骸安桓??!壁w章笑笑,用修長的手指,沾幾滴杯中的水,在漆案上寫出幾個字:“邊防輪戰十策,趙某有幸拜讀過,其中,中篇說的是如何節制節度營軍權,可謂字字精華,句句珠璣,但,顧郎畢竟是外人,不了解邊陲地方的實情,所以難免有些偏頗?!?/br> 顧越盯住水字:“‘十萬’是什么意思?”趙章道:“禮部使團千里迢迢來幽州,很辛苦,薛公聊表心意,犒勞各位?!?/br> 顧越:“……” 趙章道:“回朝說兩句好話便能一生富貴,何必惹得年節不寧?”顧越道:“所以,白山大捷,趙長史就是如此瞞天過海,欺世盜名的?”趙章道:“狀元郎?!鳖櫾降溃骸罢堥L史恕罪,顧某,不能收此賄賂?!?/br> 趙章:“……” 趙章甩袖便走,沒有再多廢一句話,而顧越則是在完成了有生以來最雄壯,最硬氣,最正直的一次拒絕之后,平安地走出暖閣,繼續安排使團宣政之行程。 無論蘇安問什么,顧越都不透,直到半月之后,他們正順著糧道輾轉北行,突然沖來一隊重甲騎兵,持槍揚蹄,如四面銅墻鐵壁,將他們團團圍住。 “顧郎,薛公對你可謂是先禮后兵,仁至義盡?!毖次兆№\繩,喝令道,“末將,得罪了?!?/br> 據其所言,朝中軒然大波,御史中丞薛瑾上奏彈劾顧越犯以不潔之身擾亂軍心之罪,六部,甚至包括議政堂,附議無數。 顧越聽完,開口問道:“敢問薛參軍,至尊定奪了沒有?”下個瞬間,薛敬拔劍出鞘,蘇安的眼前晃過一道光,只見顧越腰間的金飾劍和水蒼玉佩應聲墜地。 “禮部校書兼知行范陽使顧越,接旨?!币幻睦舻皖^走來,手里高舉金色的卷軸,薛敬一手執劍,一手接過,毫不留情地斥道,“當真以為薛公朝中無人?接旨!” 蘇安道:“你們放肆!頒旨當……”顧越嘆了口氣,不辯解,彎腰把其余佩飾交出,一揮衣袖,叩首于地。蘇安道:“我能認印,你讓我檢驗真假?!鳖櫾降溃骸鞍⑻K,還記得品茗姑娘的畫么?!碧K安道:“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