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阿橘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這得多疼啊,她想起她的腳受傷那次,就有了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于是她和王豫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去縣里找個飯館打雜就行了,不會盤問你的身份。等攢夠了銀子,就找一個安身之處?!?/br> 趙言點點頭,阿橘又講了許多事,看處理的差不多了,她才跟祝問荊說道:“今日容蘭姐跟我說,京城有戶人家丟了個女孩兒,正在找呢?!?/br> 祝問荊手下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的問了起來,“什么樣的人家?” “聽容蘭說,是極富極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極富極貴,不過和咱們又沒什么關系?!卑㈤俸鋈幌肫鹈蠲钸€在王嬸家,忙道,“我去把妙妙抱回來?!?/br> 祝問荊看著她走出門,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處理傷口。 阿橘回來的時候,王豫已經好好的站著了,他有些拘謹的說道:“等我賺了錢,一定把治病的錢送過來!” 祝問荊沒在意,把東西收拾起來,沉聲道:“不妨事?!?/br> 王豫沒說話,看了一眼阿橘懷里已經睡著的妙妙,認真的說道:“我會每天給她祈福?!?/br> 阿橘心頭一暖,這孩子倒是個好孩子,就是可惜了,家人都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該怎么辦。 她有些不忍,輕聲開口:“要不你在我家住幾天,把傷……” 王豫打斷她,有些匆忙的開口:“我這就走,太麻煩你們了!” 阿橘也沒再勸,囑咐他把東西都帶上。 王豫看著木桌上的吃食,掙扎了一番才拿在手上,認真的看了一眼阿橘和祝問荊,鞠了一躬,才舉步離開。 阿橘目送他走遠,才幽幽一嘆:“真是個可憐的……” 祝問荊一直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阿橘懷里還在安睡的妙妙,心里有些復雜。 他低下頭,慢慢壓下了眼里的情緒。 吃了晚飯,阿橘斷斷續續的跟他講王豫的事情,最后才說道:“常安跟我說,你是孤兒。我就想著,或許你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我就幫了王豫那孩子?!?/br> 說完阿橘還有些忐忑,除了同是孤兒的身份,祝問荊卻從來沒偷過東西,他不會介意吧? 還有常安剛和她說了祝問荊的事情,她扭頭就告訴了祝問荊,這樣做似乎有點不好。 沒等她細想,祝問荊摟過她的肩膀,慢慢開口:“其實常安忘了說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br> 阿橘一愣,靜靜的等著他開口。她有種預感,祝問荊要說的事情,或許和她有幾分關系。 “阿橘,我師父的醫館,名叫善安堂?!?/br> 他聲音低沉,聽在阿橘耳里,卻是一道驚雷。 她被這個消息砸蒙了,好半晌她才仰起頭開口:“你說什么?” 祝問荊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就是你的醫館哥哥?!?/br> 他是醫館哥哥。 電光火石之間,阿橘腦海里的線忽然連了起來,怪不得他寧愿得罪付少爺也要娶她,怪不得在她提到醫館哥哥的時候,他是那種反應,也怪不得,他對她總是不自覺的親昵。 原來,他一直在耍著她玩? 阿橘想到這里,忽然有些氣悶,難道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很好玩嗎? 她僵著身子沉默了很久,然后離開了他的懷抱。 祝問荊疑惑地看著她的動作,他本以為她會把他抱得更緊,或者興奮地拉著他問小時候的事情。 不過無論是什么反應,都不該是現在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怎么回事? 他想抱她,可是阿橘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你就是個騙子!”眼里的淚水再也支撐不住,落了下來。 祝問荊一頭霧水,看著她出了屋門,直到消失不見,才猛地起身去追她。 不管是因為什么,她怕黑,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外面。 院子里一片靜謐,卻有幾聲低泣聲從樹下傳來。 祝問荊輕輕走過去,果然看見阿橘蹲在大樹后面,抱著雙膝抹眼淚。 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但是他不能走過去打擾她,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默默的看著。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祝問荊想不通,饒是他熟讀醫書,會治百病,也猜不透阿橘的心思。 入秋有一段時間了,晚風開始涼起來,祝問荊想上前,腳下又轉了個彎兒,回到了屋里。 阿橘早就不哭了,她知道祝問荊就在她身邊,所以沒有害怕。 但是祝問荊又走了,她茫然無措的看著黑夜,像一個巨大的張著大嘴的怪物,要把她吞沒。 她想回去,可是一步也邁不開,黑夜把她死死地固定在原地。她想說話,喉嚨卻堵的難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落了一件衣裳,阿橘瞬間被溫暖包圍,她回頭,看見祝問荊略顯緊張的神情。 祝問荊看著她眼角的淚痕,靠近了她幾分,想幫她擦干,卻又克制的離開,扶她坐在杌子上。 阿橘偏頭不看他,未干的淚痕被那微弱的光照著,很快就變得晶瑩剔透起來。祝問荊心里一疼,不管不顧的把她扯到自己懷里,吻去她的眼淚。 她想掙開,祝問荊卻把她抱得死緊,兩人僵持了片刻,阿橘敗下陣來,窩在他懷里不說話。 祝問荊輕聲開口:“阿橘,告訴我,你在想什么?!?/br> 阿橘抿唇,聽著他的聲音透過胸腔傳到她的耳里,一陣酥麻的癢意,她沒有開口。 祝問荊也不說話,靜靜的抱著她,許久才說:“外面涼,我抱你回去?!?/br> 說著他就把手放在她的膝蓋處,阿橘打掉他的手,從他懷里退開,自己慢慢走了。 祝問荊連忙跟上她,心底松了口氣,只要不哭了就好。 阿橘低頭,看著他們倆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很快又分開,最后消失不見。 她坐在床上,看了一眼跟著進來的祝問荊,指指地上,“今晚你睡這里?!甭曇粲行└蓾?。 “為何?”祝問荊挑眉,給她倒了杯水。 “你騙了我?!?/br> 阿橘又想哭了,她小心翼翼那么久,好不容易交了心,卻換來祝問荊輕描淡寫的一句“我就是你的醫館哥哥?!?/br> 還有什么事比這件事更讓人難過? 祝問荊彎腰平視她,“阿橘,告訴我,知道我是醫館哥哥,是不是很失望?” 阿橘訝異的抬頭,祝問荊唇線冷硬,似乎只要她點頭,他馬上就會撲上去咬她。 她沉默下來,怎么可能會失望,甚至他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她是歡喜的??墒呛芸?,又被巨大的恐慌淹沒,那點歡喜也消失不見。 她怕,若是這是祝問荊的圈套,那他成功了,她喜歡上了他。 可是她討厭他的隱瞞,他們已經是夫妻了,為什么要瞞她這么久?如果她今日沒有提起他的身世,他還要瞞多久? 哪怕他以前稍微透露一點,她也不用每日這么擔驚受怕。 阿橘低下頭,眼淚顫顫巍巍地滴在手背上,滑出一道水痕。 祝問荊揣測道:“怪我沒有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告訴你?” 阿橘沒有回答,小聲的吸氣。 祝問荊知道他猜對了,他站直身子,也坐到床上,緩緩說道:“那時候你才五六歲,五六歲能記得多少事?我自然怕你已經忘了我?!?/br> 頓了頓,他又說道:“若我們成親第一天,我就說認識你,你不會覺得我是個騙子嗎?” 阿橘忍不住反駁:“我就是記性好!” 祝問荊見她愿意理他了,又得寸進尺,把她抱在了懷里,下巴抵在她的發間。阿橘沒有拒絕,泄憤般地把眼淚都抹在他身上。 祝問荊感受著胸前的涼意,繼續說道:“我自己都覺得荒唐,所以就瞞了下來?!?/br> 阿橘抬起臉,認真的說道:“可是去山林那天,我都告訴你了,我小時候認識一個醫館哥哥?!?/br> 一室靜謐,祝問荊斟酌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阿橘固執的仰臉看著他。 祝問荊敗下陣來,嘴里的話繞了幾圈還是說了出來,“我有些羨慕十二歲的自己,被你念了那么多年?!?/br> 所以他害怕了,萬一她喜歡的是年少的他,那現在的他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驕傲如他,他做不到,他要先確定阿橘喜歡的人是誰,雖然這兩個人都是同一個人。 阿橘怔了片刻,嘴角忽然扯起一抹笑,歪頭看他:“你這是……吃了你自己的醋?” 祝問荊被她眼里的笑意晃了眼睛,他怔了片刻才輕輕點頭。 阿橘就笑起來,吻上了他的唇,笨拙的輕吻,末了才輕喘著問他:“還醋嗎?十二歲的你,可沒有這個待遇?!?/br> 祝問荊小心的把眼里的欲念掩去,用手把她唇邊的水漬抹去,才慢慢的說道:“不醋了?!?/br> “那我們睡吧?!币驗檫@件小事折騰了半宿,阿橘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祝問荊馬上把手收了回去,站起身去洗臉,等他回來,阿橘已經躺到了床上。 他沒有多看,掀開了床邊的木箱,把被子抱了出來。 阿橘疑惑開口:“你要和我分床睡?” 祝問荊滯了一下,才開口:“你不是說讓我睡地……” 阿橘打斷他的話,慢慢眨了一下眼,滿臉無辜,“是嗎?我不記得了?!?/br> 祝問荊壓抑住心底的狂喜,剛想掀開被子,阿橘壓住他的手,嗔他一眼,“先去吹燈?!?/br> 他自然聽從,乖乖吹了燈才回到床上,阿橘已經閉上了眼睛,若是細看,還能瞧見她的眼睫正在不停地顫動。 他脫了外衫掀開被子,呼吸猛地一滯,他看見了阿橘最美的模樣,在月光下籠了一層瑩白的光,脆弱而神秘。 他沉著氣把目光移到她臉上。 阿橘已經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見他還是沒有動作,忍不住伸出白嫩的手,把他拉了進來。 像個妖精。 祝問荊撲過去,又克制的離開,“阿橘,明晚再……” 妙妙還在,他怕動靜太大,吵醒了妙妙。 阿橘聽到他說的話,直接用被子蒙住了頭,“那我們小聲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