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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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市眾多所高中里,一中是唯一一個不開設晚自習周末也不補課的。 校長為此洋洋自得,常在研討會和交流會上吹牛,“我們搞素質教育,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學生,教育理念最先進”、“我們的學生用不著埋頭苦讀,輕輕松松考清北”,“應試教育是弊端,我們要當先驅、開先河”。 音樂、體育、美術倒是正常上了,可理科實驗班不開政史地,文科實驗班不開理化生,讓這些話聽起來像個笑話。 學生們在私底下吐槽,也不看招進來的都是什么人才,校線比別的重本高三十分,能考中的至少一半天賦異稟,剩下的一半相當勤奮自律,領導這德行,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 學校領導一張嘴,底層教師跑斷腿,不但要抓破腦袋想提高升學率的轍,還要應付家長們的抗議。 放學后姚忠薇來班上讓收拾好東西的同學先別走:“跟大家說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生物競賽大家可以著手準備了。我知道你們當中有想當數學家的,有想當科學家的,會優先參與別的競賽,但你們要清楚這些科目的競爭壓力有多大,最后可能連個三等獎都撈不到。如果說你們在這方面有優勢可以放手一搏,那些只有一腔熱血卻無論怎么努力都上不了道的同學,我建議你們慎重考慮。別的學校不重視生物競賽,認真學還是能拿到名次的,有獎和沒獎的區別,需要你們權衡。 第二件事是班干部沒選,我也不打算選,我不希望大家養成把瑣事甩給別人干的習慣。大家將來都是要走上社會的,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座位一周一換,每周五向右后方移一個位置。你們這么聰明,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收作業這么收。第一排收語文,第二排收數學,第三排收英語,第四排收物理,第五排收化學,第六排收生物。只收自己那一列的,把沒交的同學的名單和作業都給最左邊的同學,再辛苦最左邊的同學抱到辦公室去。以后老師要找課代表,或者有人來喊班長,就別傳話了,叫到誰是誰,明白了嗎?” 這么長的講話肯定有人沒認真聽,班上的同學卻異口同聲道:“明白?!?/br> 姚忠薇滿意地點頭:“就這些?!?/br> 話音剛落,一群人魚貫而出。 今天發新書,連主科帶副科,課本加練習冊,總共四十六本,填滿了書包還有高高一摞。 喻窈知道孫馭霄早上自我介紹的時候包庇了她以后,整個人都有點難為情,怕孫馭霄再主動提出來幫她,不想欠他人情,跟鞋底抹了油似的,一打鈴就跑了。 她也是挺能扛的,沒借助任何工具,硬是把二十多斤重的書搬回了家。 她自己也才七十多斤。 到家后她兩條胳膊都廢了,再也抱不住,懷里的書“噼里啪啦”掉到地上,她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卸下書包。 過了一會兒,她慢吞吞地把書撿起來,分批搬進臥室,最后氣喘吁吁地趿拉著鞋出來,有氣無力地把書包往臥室里拖。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喻窈順勢打開門。 宗政洋沒想到她開的這么快,怔了一下:“你們家還沒開飯吧?” 喻窈答非所問:“有事兒嗎?” 宗政洋撓了撓后脖頸:“你會包書皮嗎?紙質的那種。以前都直接買塑料書皮,這回霄霄發神經,說紙質的環保,買回來一堆海報,我們誰也不會包?!?/br> 喻窈喘了口氣:“走吧?!?/br> 隔壁的房型跟喻窈住的不一樣,要更大一些,里面也沒擺多少家具,看起來寬敞多了。 喻窈沒有東張西望,看了一眼以后就把視線放在了孫馭霄身上。 手機擱在茶幾上,他盤腿坐在地上,一邊看包書皮的視頻教程,一邊心無旁騖地跟著學,看樣子并不知道宗政洋把她叫過來了。 但看到她以后他沒有表現得很詫異,對她笑了笑,繼而轉頭問宗政洋:“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宗政洋嬉皮笑臉的說:“搬救兵也是一計啊,現成的老師就在隔壁,省事又省力,何必費那個力氣,況且喻窈也同意了?!?/br> 孫馭霄沒說什么,站起來走到飲水機邊,打開下面的柜門,抽出一個紙杯給喻窈倒水,溫聲問她:“吃飯了嗎?” 喻窈還沒答,宗政洋這個話嘮就搶著說:“現在什么年代了,問這種問題俗不俗?大家都是同學,別搞大人虛的那套,我把喻同學借過來不是讓你獻殷勤的?!?/br> 他們好兄弟之間這么說話沒問題,但聽到喻窈耳里,莫名對他產生了幾分敵意,面無表情地糾正:“我姓喻,不姓俞,謝謝?!?/br> 宗政洋尷尬地撓了撓頭:“這不是念得順口嗎?” 從小到大無數人給她的姓換聲調,但她今天似乎有些反常,烏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明顯在鬧別扭。 孫馭霄推推不知所措地宗政洋:“去把沙發收拾了,給喻窈騰個位置坐?!?/br> 宗政洋忙不迭應了一聲,把沙發上堆的書挪走。 秦煉永遠睡不醒,手肘撐在桌面上,兩指托著下顎,懷抱一冊書在那兒“釣魚”。 他的睡眠時間跟別人不太一樣,十點上床六點醒,中午從不睡午覺,一到這個點就打瞌睡,半晌打了個哈欠說:“你們包吧,我去床上躺一會兒?!?/br> 賀馳野幫忙把書整理好,伸了個懶腰:“我一糙爺們兒用不著活這么精致,就不包了?!?/br> 宗政洋在他背后問:“你上哪兒去?” “寫作業?!辟R馳野把書包背到右肩上。 宗政洋不由幸災樂禍:“開學第一天還有作業呢?!?/br> 賀馳野冷冷睨了他一眼。 孫馭霄淡聲道:“你不是也有篇作文要寫嗎?” 別的科目的老師都沒布置作業,只有大學畢業沒幾年的語文老師布置了篇作文。 宗政洋健忘:“題目是啥來著?” 喻窈忽然開了口:“寫暑假去過的城市的游記,沒出去玩就寫家鄉?!?/br> 她之所以回答是為了找存在感,宗政洋把她找來,結果兩個人都不肯賞臉,弄得她很沒面子。 還是孫馭霄有眼力,把裁紙刀遞給她說:“麻煩你了,你包一個給我們做示范,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好?!?/br> 喻窈接過裁紙刀坐下來,先把裁紙刀放在茶幾上,拎起一張海報,一邊cao作一邊講解:“像這樣把海報對折,把書塞進去,捏住書脊,沿著書脊壓一下,壓出印子?!?/br> 說完她等了兩個徒弟幾秒。 孫馭霄照做。 喻窈接著教:“然后翻開兩邊的書封,把海報邊緣折進去,折成和書封一樣的尺寸,再把多余的部分裁掉?!?/br> 宗政洋興奮大喊:“我會了!” 喻窈盯著孫馭霄失神,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他專注地做著手工作業,神色寡淡而認真,無聲散發著魅力。 孫馭霄猝不及防地側過臉:“這樣?” 喻窈趕緊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教學結束,孫馭霄把喻窈送出門。 宗政洋見人走了,聳了聳肩說:“小姑娘看著挺溫順,骨子里跟刺猬似的。就她剛才駁我那下,我還真打了個激靈?!?/br> 孫馭霄看向他,聽不出語氣地說:“所以你干嘛招惹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