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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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蓋突然被揭開了。 顧惜惜來不及多想,用力閉上眼睛,假裝依舊在昏迷中。 隔著眼皮,能察覺光線比方才亮了些,但并不是很亮,能感覺到有人從上方看著她,卻沒有作聲。 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顧惜惜很想睜開眼看看是誰,但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沒有睜眼。 這人沒有叫她,沒有扶她,只是默默地站著看著,必定不是來救她的,此時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又過了一會兒,箱子蓋響了下,眼前的光線迅速暗下來,顧惜惜猜測著那人大概是要蓋上箱蓋,急忙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從睫毛的縫隙里,在箱子蓋落下來的一剎那,她看見了一角青色衣袍,是男人的衣服款式。 箱蓋落了下來,擋住了所有的光線,四周又恢復成一片死寂。 顧惜惜怎么也忍不住,眼淚順著眼角飛快地滑了下去。 她有點拿不準,方才沒做聲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也許她應該讓對方知道她已經清醒了,也許她還可以跟他們討價還價,也許怎么做都比繼續躺在箱子里動彈不得好些。 耳中卻突然聽見又一陣腳步聲,跟著一個刻意壓低了的男人聲音問道:“醒了嗎?” “還沒?!狈路鹗欠讲砰_箱子那人說的。 “算算藥勁兒,應該快醒了?!毕惹澳悄腥擞值?,“等她醒了,喂她吃過藥趕緊上路,方才我來的時候,城門已經開始搜查了,虧得咱們出來得早?!?/br> 城門已經開始搜查了?肯定是家里人在找她!顧惜惜心中一喜,跟著又一陣懊喪,這么說,她已經被送出城了? 到底是誰,他們想做什么? 顧惜惜努力在心里記住那兩個男人的聲音和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可是很快,外面又恢復了寂靜,那倆人走了。 顧惜惜決定,等箱子蓋再打開時,她就睜開眼睛。 又不知過了多久,箱子蓋終于開了,顧惜惜瞪大眼睛向外看去,眼前是一個蒙著臉的男人,四目相對時,男人伸出手,將她攙起來,靠在了箱子壁上。 顧惜惜竭盡全力,仍舊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死死盯著男人,努力記憶他臉上每一個特征。 男人端來一碗湯,捏開她的嘴喂了下去,顧惜惜知道這應該是讓她失去力氣的藥,但卻無力反抗,只能盡量不往下咽,湯汁淋淋漓漓灑下來,打濕了她大半副衣襟。 男人不耐煩起來,想要下狠手時,看見她眼角噙著淚花,嬌艷又可憐的模樣,到底有些不舍得,只胡亂把最后一點倒下去,跟著將她推回箱子里,蓋上了蓋子。 顧惜惜很快昏睡過去。 醒來時,只覺得身體搖搖晃晃的,似乎正在車上,又或者是在轎子里,想起那兩個男人先前說要趕緊上路,大約此時,已經離京城越來越遠了。 等徹底離開京城的范圍,也許就再也回不去了。 爹娘,外祖母,還有魏謙,也許她就再也見不到了。 她答應過要等他回來,可等他回來的時候,也許就找不到她了。 顧惜惜灰心失望之中,眼淚滾滾落下,卻在此時,耳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勞駕幾位,在下要往東邊大辛莊去,請問可否捎帶在下一程?車費雙倍奉上?!?/br> 張韶! 顧惜惜拼盡全部的力氣,手指終于碰到了箱子壁,急切中想要敲一下,卻再也動彈不得。 * * * 張韶是在午后覺察到不對的。 早上接走劉主事后,他想著那個兩次跟著顧家車馬的轎夫,到底有些不放心,等劉主事看診完開藥之后,他原是要到街上抓藥,順腳竟走去了顧家,想要將這樁怪事告訴羅氏。 羅氏并不在家,管家出來回話時,周遭的人一直在進進出出,張韶察覺到這些人似乎都比平時緊張,越發不放心起來,問清楚羅氏去了晉陽大長公主府之后,連忙又趕了過去。 晉陽大長公主府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護衛守著府門,府中的主子只剩下伍氏一個,張韶進不去,只好先回家,半路上聽見路人議論說四處城門都在查驗進出的行人,越發覺得不對。 他如今是燕舜的近臣,京中的動向多半也知道些,并不曾聽說有什么緊急的事需要查驗行人,這架勢,倒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或者,找人。 那個轎夫,早上是跟著顧惜惜走的。 難道是顧惜惜出了事? 張韶急忙又趕回大長公主府,守了一個多時辰,才看見羅氏的車子回來,張韶上前攔住,簾子打起時,先看見羅氏紅腫的眼睛,不覺心里咯噔一下。 羅氏飛快地說道:“張右史,我有些急事要辦,有什么話改日再說?!?/br> 她立刻放下窗簾,催著車子進府,張韶來不及多想,急急問道:“羅夫人,顧姑娘回來了嗎?” 車子里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張韶心知不好,連忙又道:“羅夫人,晚輩早上從貴府出來時,看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跟在顧姑娘的車子后面,是個轎夫,左邊額角上有一道疤,膚色黑黑的,藍衣服黃褲子草鞋,抬著一頂藍布轎子?!?/br> 車子立刻停住,羅氏探頭出來,匆匆追問了詳細情形,張韶便將顧和走的那天也碰見過那個轎夫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羅夫人,我見過那人,若是有事的話,我可以幫著找找?!?/br> 羅氏很快答道:“沒有事。多勞張右史費心?!?/br> 到此時,張韶已經確定,顧惜惜出事了。只不過事關女兒家的清譽,他一個無親無故的男子,自然不能被他知道。話已經傳到,以大長公主府和鎮遠侯府的力量,應該能很快找到那個轎夫,他不必擔心。 然而卻怎么也不能放心。城門口雖然在檢查,但若是人已經出了城,可怎么辦?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那個轎夫,是在東城門,忙又往那邊趕去,出城后沿著官道走了一陣子,正站在路邊觀察,忽地看見幾輛騾車從邊上的岔道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趕車的男人低著頭,小帽雖然遮住了額角,但張韶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先前那個形跡可疑的轎夫。 再一看那幾輛車上,雖然沒有顧惜惜的蹤影,但個個都堆著極大的箱籠,若是藏個把人,也很有可能。 張韶立刻給身邊坐著歇腳的人塞了一小塊碎銀子,低聲道:“我是起居郎張韶,你快些趕去鎮遠侯府,替我傳個口信給侯夫人,就說我在這里找到了先前跟她說過的那個轎夫?!?/br> 那人半信半疑,還要再問時,張韶臉一沉,斥道:“還不快去?耽誤了國家大事,你吃罪得起嗎?” 那人被嚇住了,連忙起身往城里跑,張韶急急忙忙從地上揀了些大點的石子塞在袖子里,快步追上騾車,向那個刀疤男人說道:“勞駕幾位,在下要往東邊大辛莊去,請問可否捎帶在下一程?車費雙倍奉上?!?/br> 作者有話要說: 魏狗:媳婦有危險,不放我出來就算了,還放別的男人? 魏狗:呵呵。 魏狗:等著。 第55章 騾車飛快地往前走著, 張韶跟在后面,陪著笑臉說道:“幾位大哥,左右車上也有空位, 就捎帶我一程可好?我實在是走累了?!?/br> 刀疤臉并不做聲,最前面趕車的一個說道:“這車是有人雇了拉行李的, 要是被雇主知道我們私下里又拉人, 怪罪下來, 難道你管?” 張韶只管跟著,笑道:“不妨事,若是雇主怪罪下來, 都只管推在我身上, 若是銀錢上有什么損失, 我雙倍賠償?!?/br> 他到此時,越發確定這隊人可疑, 尋常趕腳的車夫,巴不得多拉幾個人賺些外快, 哪有把上門的生意往外推的?況且那個刀疤臉的轎夫, 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那目光那做派, 根本不是尋常干苦力活的人應該有的。 張韶腦中急急思索著對策, 臉上卻若無其事的, 只跟在車隊近旁說著好話央求上車,又趁機把幾個車夫逐個看過, 記住了長相。 領頭趕車的仍舊在推辭,刀疤臉突然說道:“帶上他?!?/br> 領頭的便向張韶說道:“算你運氣好,今兒帶你一程,上來吧!” 果然這個刀疤臉, 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張韶連忙笑道:“多謝多謝,不過容我去方便一下,這就過來?!?/br> 他不等回答便飛跑到路邊,躲在一棵大樹后面假裝解手,悄悄把帶的石子挑出幾個,擺成一個箭頭在樹下,箭頭的位置正好沖著要去的方向,擺好之后,這才假裝著系褲子,走去了刀疤臉那輛車。 跨坐上車轅后,張韶笑著攀談道:“大哥這是要往哪里去?” 刀疤臉看他一眼,冷冰冰地說道:“不關你的事,少說話?!?/br> 張韶笑道:“趕路無聊,閑聊幾句也好打發時間?!?/br> 他嘴里胡亂說著閑話,眼睛飛快地將車子里的情形看了一遍,最中間堆著一個很大的黑漆箱子,四邊上擱了些箱籠之類的物件,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他眼尖,很快發現箱子底下露出了被褥的一角,而箱子上面還有空地方,卻什么也沒放。 尋常人家,誰舍得拿被褥墊著箱子?就算擱不下,必定也要放在箱子上頭,免得弄臟了弄壞了,像這樣墊在底下,看起來更像是怕箱子打滑,或者是怕里面有動靜,被外面聽見了。 箱子上面空著,也許是為了不擋住氣孔。 張韶試探著向后靠了靠,將手從縫隙里伸過去,剛要摸那口箱子,刀疤臉一把攥住他的手,斥道:“安生些!” 張韶縮回手,道:“這箱子裝的什么,這樣大?” “被褥?!钡栋棠樛W≤?,道,“你去坐前面那輛,我趕車時不耐煩有人聒噪?!?/br> 張韶也不糾纏,連忙換到前面那輛車上,一顆心不覺提到了嗓子眼里。 那個箱子,十分可疑,難道人就在里面?如果在的話,為什么沒動靜?是被綁著,還是別的情況? 顧惜惜蜷縮在箱子里,聽著張韶下車離開,焦急到了極點。 冷靜些,須得冷靜些,這樣干著急,對事情一丁點益處也沒有。她一遍遍在心里念著,終于逼得自己鎮定了下來。 張韶不會無緣無故跟上來,多半是察覺到了什么,只憑他一個文官,肯定對付不了那些人,眼下最好是想法子把消息傳出去,等著家人來救。 而她此時動彈不得,只能靜觀其變,等時機合適時再想法子逃脫。 顧惜惜忍著饑餓焦慮,重又閉上眼睛養神,又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突然停住,車夫陰沉的聲音傳進耳中:“綁了張韶!” 顧惜惜大吃一驚。 泰安長公主府中。 梁牧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晉陽大長公主厲聲喝問道:“說,你把我外孫女弄去哪里了?” 梁牧挨過幾頓打,后腦勺上被顧惜惜砸破的傷口也沒人給包扎,汩汩地流著血,狼狽到了極點:“姑祖母,我被表妹打昏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撒謊!”李妙英哭叫道,“除了你,還能有誰?” 當時在房里,她眼睜睜看著一個蒙面人突然冒出來,打昏了顧惜惜,緊跟著她也被打昏過去,等醒來時雙手已經被松綁,嘴里的帕子也被取了出來,梁牧倒在身邊昏迷著,李妙英情急之下拔下簪子抵住梁牧的咽喉,威逼著梁家的下人找來了李子正。 李子正與同伴也被那群玩雜耍的沖散了,先前撞倒他的幾個男人圍住他打了一頓,打到一半時明琮幾個找過來,那幾個男人一哄而散,李子正剛要帶人去追,卻被梁家的下人截住,聽說jiejie出了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等趕到院子,見到衣衫不整的李妙英和頭破血流的梁牧,又聽說顧惜惜不見了,李子正慌忙就要帶人去找,李妙英卻知道這種事不能聲張,只讓他綁了梁牧,又命下人守住集市四門,自己帶著梁牧飛奔回家,只派李子正去顧、羅兩家傳信。 晉陽大長公主府得了消息之后,羅澍立刻找到京師府尹,只說家里逃走了一個下人,請府尹幫忙在幾個城門查驗過往行人,晉陽大長公主則趕到泰安長公主府,親自審問梁牧。 此時聽梁牧一再分辯說不知道,晉陽大長公主壓不住火氣,抓起拐杖照著他身上就是重重一下,罵道:“再不說實話,我打斷你的狗腿!” 梁牧慘叫著滾倒在地,喊道:“我真不知道,姑祖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門外一陣吵嚷,卻是懷山長公主聽見消息,帶著一大幫護衛趕過來要人,只是被泰安長公主的護衛攔住了進不來,懷山長公主一邊讓人撕打,一邊大叫起來:“誰敢動我兒子,我就要她償命!” “押下去關好,不要走漏了消息?!睍x陽大長公主慢慢說道。 心腹下人立刻塞住梁牧的嘴,將人從后門押了出去,少頃,懷山長公主披頭散發地沖了進來,高聲向晉陽大長公主叫道:“我兒呢?你們把我兒弄去哪里了?” “笑話,你兒子去了哪里,你問得著我嗎?”晉陽大長公主淡淡說道。 懷山長公主先前已經聽逃回去的下人說了大致情形,知道梁牧就在泰安府中,眼見對方不承認,索性自己就要去找,泰安長公主便罵下人道:“都是死人???由著瘋子在家里橫沖直撞,你們都看不見?” 在場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立刻上前圍住懷山長公主,也不動手也不說話,只是圍住了,讓她一步也走不得,懷山長公主氣得兩只眼睛直瞪瞪的,破口大罵道:“要不要臉?青天白日的,把我兒藏起來不放,是要干什么?” “你兒子丟了,你不去找,反而到別人家里亂闖,你要不要臉?”泰安長公主反唇相譏,“請走吧,再不然咱們就御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