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因為‘嚴醫生’今天是夜班?！眹泪c點頭：“不過好在這座療養院遠離市區，醫護人員在這個園區里有專門的職工宿舍，所以哪怕出了什么突發事件，我也方便及時趕過來?！?/br>
    嚴岑這一整個白天都在療養院中，比在病房留守的許暮洲獲取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值班規律是兩白一夜，每周有一天的輪休?！眹泪f：“我剛才去申請了調崗，這幾天都會留下值班，你不用擔心?！?/br>
    “我不擔心這個?！痹S暮洲搖了搖頭：“雖然‘精神療養院’這種名頭聽起來就像是什么恐怖靈異事件的多發地，但從環境看來，這次的世界比上次好太多了。我下午時候也注意聽了外面的動靜，這里日常的值班人員除了醫生之外，還配備了四人一組的護士，平均響鈴應答時間是3.5秒。光憑這個人來人往的密度來看，這環境算是很安全了?！?/br>
    嚴岑笑了笑，許暮洲一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自己的處境，并且進一步確認任務情況。在這一點上，許暮洲確實一直不用他太過cao心。

    “只是有一點?！痹S暮洲面色嫌棄地說：“這地方給我吃的是什么藥，看著像那種滲人的醫療恐怖電影前奏?！?/br>
    “普通的安定藥物?！眹泪f：“不過在查房之前，我已經給你換成維C和鈣片了?！?/br>
    許暮洲松了口氣。

    他微微低下頭，解下脖頸上的皮繩，將項墜拿在手里。漆黑的繡球花在他手中流淌著不詳的黑色液體，許暮洲試著上手摸了一把，覺得那觸感極其難以言喻，就像是爬行動物身上的粘液一般滑手。

    “說起來，這次的任務目標還沒有頭緒呢?！痹S暮洲摩挲了下那枚項墜，有些犯愁：“也不知道這次是人是鬼?！?/br>
    “是人?！眹泪f。

    “嗯？”許暮洲意外地看向他：“你已經找到任務對象了？”

    “紀筠，女，二十五歲?！眹泪瘺_著許暮洲的床頭揚了揚下巴：“就住你隔壁，建筑設計師，算是你半個同行?！?/br>
    “等，等會兒……？”許暮洲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辦公室翻看了這里的所有就診記錄，發現了一個疑點?！眹泪鹨粭l腿踩著凳子的橫撐，抱著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地說：“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是有著正當理由入院的……甚至包括你，都好歹有一個名頭，只有紀筠不是?！?/br>
    “她沒??？”許暮洲問。

    “她有病，在病歷上寫著，她患上了精神性失語癥?！眹泪f：“她不能說話，也拒絕跟人交流。這種病例并不少見，但問題在于……她其實是能說話的?！?/br>
    “裝??？”許暮洲問。

    從嚴岑的表述來看，許暮洲只能暫時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對紀筠的了解不多，一切都只能靠猜。

    許暮洲說著，忽然想到之前在游樂園見到的那個小孩子，猜測道：“或者是精神分裂那種？”

    “不清楚，不過據患者信息來看，紀筠出現過多次在夜深人靜時出現跟自己講話的情況?！眹泪弥讣廨p輕敲了敲手肘：“至于你說的，療養院方面曾經也確實想過是否有多重人格或人格分裂的情況出現，并且對她做過一些第三方介入治療，包括心理談話，催眠和脈沖治療，但都無功而返。紀筠的思維邏輯清晰，沒有明顯漏洞，加上她本人對待治療的態度時常反復，以至于治療上一直都沒有什么思路?！?/br>
    “……你懷疑她入院的病癥理由有假?！痹S暮洲說：“你覺得是另有原因？”

    “對?！眹泪f：“我會繼續尋找線索，但紀筠對醫生有抵觸心理，更多的消息，可能要靠你了?！?/br>
    第44章望鄉（四）

    嚴岑作為主治醫生，無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不能在許暮洲的病房久呆，匆匆講完了正事便暫時離開了。

    他臨走時給許暮洲留下了一只小巧的翻蓋手機。這種老古董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個營業廳充話費送的，通訊錄里面空蕩蕩，只留了嚴岑自己的號碼。

    “記得，千萬不要試圖聯系你曾經的朋友，或所有認識的人，這會擾亂時間線的流動?！眹泪袂閲烂C地說：“暴露永無鄉的身份是極其嚴重的違規行為，你要千萬遵守?！?/br>
    他的神情十分鄭重，許暮洲拿過那只白色的翻蓋手機握在掌心里，認真地保證道：“我知道了?！?/br>
    為了盡可能保障其他病人的隱私，其實療養院中其實是禁止帶手機的，這只古董機還是嚴岑偷渡進來，方便跟許暮洲聯絡的。

    嚴岑離開之后，許暮洲想了想，將那只手機調成靜音，暫且塞在了枕套里面。

    病房的熄燈時間是晚上十點整，但理論上查房之后是不允許再走動的，許暮洲不想出去觸霉頭，干脆從枕頭底下掏出筆記本，對嚴岑給出的線索進行二次梳理。

    他盤腿坐在床上，咬開水性筆的筆帽，在筆記本最新一頁上畫了條橫線，上面寫著“紀筠”兩個字。

    關于之前所見到的游樂場和小孩子，許暮洲也詢問過嚴岑具體是怎么回事。嚴岑說那大概率是任務目標主觀世界和真實世界的交錯地，因為永無鄉脫離于時間線之外，所以可以短暫地讓他們在那個世界中停留。

    但人的主觀潛意識是非常抽象的，潛意識中的所有場景與其相對應現實投射之間，并不一定有直觀聯系。

    具體那個世界具體象征著什么，連嚴岑也無法立時三刻斷言。

    “游樂場?！痹S暮洲念叨著，用筆在紀筠的名字底下向左斜畫了個箭頭，將這三個字寫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