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主人在孟家小姐身上放置了法器,這個法器就在她的腰后。法器是什么,他不知曉。只知曉,那個法器置入的腰后皮rou,深入骨髓。 孟家這個住所,是主人千年之前就已經選上的,等了那么多年,終于等來了孟漾。法器不會傷及孟漾的性命,只用來儲藏陰氣。陰泉深處的陰氣是普通人消受不得的,就算是有了孟漾這個置換的容器,也是一樣。 “小姐,屏氣凝神,莫做他想。這樣子身子會好受一些?!?/br> 他提醒之后,真正的置換才算開始。 時治從右手幻化出一個透明的光球,光球通體發亮,形如冰晶,隱隱可見散發出寒氣白煙。 元祝見狀瞳孔一縮! 這個透明的、中空的光球并非凡間的東西,也不是他們冥界的東西。倒像是仙界或者是妖界流傳下來的某物。 用這個東西,來承載從孟漾身子中導出來的陰氣……虧他想的出來! “??!——”一聲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半空。 聲波像是觸碰到結界的邊緣,又重新回蕩回來,形成回聲。 她痛極了,不只是身子,不只是腰上,甚至還有腦袋里,像是有千百只蟲子在里面亂爬亂咬。 “不要亂動,那么多次了還不明白規矩嗎?”瞧見孟漾掙扎的模樣,時治立馬厲聲制止道。 第17章 有能者言,萬物皆為氣,融氣在體,始為神,而后有人,有物,有萬物生靈。孟漾身子奇怪之處,就是在于,它能轉化常人不能接受、不可利用的陰氣到自己的身體中。 這樣的人往往短命。記得在冥界的典籍中,也曾有過寥寥數語,對這樣子的體質的記載。 一個容器如果只進不出,必然受不了外界的施予,終有一日那一根弦會斷掉。孟漾卻不是那樣只進不出的容器,相比前者它更具有追尋的意義,就譬如現在,這是一個陣法甚至一整個寺廟,都是為了取孟漾身子里的東西而存在的。 時治呵斥完一句之后,孟漾仿佛是想到了記憶中的什么場景,至此之后緊咬下唇,勉勵著,承受著,努力控制自己不發出絲毫的聲音。 腰后的法器開始與陣法相連運作。 “啊——”聲音啞在喉下,孟漾忍不住發出一聲細小的低吟。生生割開皮rou的感覺又來了,這時她覺得腦袋昏沉,可是飄飄然的感覺在不久之后慢慢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和腰后同樣的撕裂的痛楚。 她像一個溺水的人,努力地在一片死海中撲騰。手腳并用,聲嘶力竭地往對岸爬……可惜人為刀俎,她為魚rou……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救救她…… 對于自己之前的事情,她總是忘記的很快??墒翘弁床皇悄敲慈菀淄浀?。 這樣子的感覺,其實還不如死了的好。 “夫……夫君……” 這種情況下,她可以發出的聲音很小。鐵鏈上的符咒和身上的疼痛使她的身體沒有別的力氣,只能發出細微細小的聲音。 她想以“家中還有人等著自己回家”這個信息,告訴現在的自己,不可以去反抗,而是要承受住這樣的疼痛,之后才可以早點回去。 但是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陣法又到了那個關口,時治用透明的球狀的法器將她腰上存有的東西一點一點地灌進其中。孟漾臉上的面色、瞳孔的顏色,就和這透明明的法器一樣,慢慢的有了變化。 慢慢的,她的面色幾近灰白,瞳孔已不是黑色,慢慢的變成了赤焰的顏色,眼白上附上點點的血痕…… 時治原本一心都在自己手中的球形法器——聚魂球身上。陣法行到一半,他都沒有正眼去看過沒有一眼,更不必說關注她的身子狀況。 他發現變化的前夕,是因為聚魂球的情況沒有之前那樣好:從沒有rou身取東西好像沒有前半程那樣順利。取出的分量也少了許多。 時治蹙眉,漸漸覺著不對。等他再回過抬眼去看,幾乎是當時,口中便罵了一句:“這!該死的!” 怎么會這樣?! 這次的事情都是失敗了,他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做“人”!主人會殺了自己的吧…… 他急著趕過去,不過陣法的結界一下闖到孟漾身邊。沒有發現的是,孟漾身子四周早已圍繞著一圈薄薄的霧氣…… * 時治走近的時候,元祝正在怒中。他在思索,現在取他的性命合不合適。 連東西都不算的東西!是個什么東西!竟叫她疼成了這幅模樣! 本來就活的不像人,現在被陣法所制,面色,容貌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更不像個人了! 好家伙,聚魂球那個東西當真是厲害。不只是孟漾吸收府中近處的陰氣所聚成的東西被吸走了,還有他傳于孟漾用來續命的修為,也都成了聚魂球的囊中之物。 這個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時治,還有不省人事的孟漾,他總要選一個的。 時治真真的走到近處,卻在離孟漾身子還有半丈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的脖子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死死的掐??!這一切發生的毫無預兆,甚至他不知有外人進了門者寺的地界! 窒息的感覺太過強烈,他下意識就想用手,去扒拉開自己脖子上無形的手。 那只手卻比他快一步,不知以什么方法將她雙手雙腳都定在原地動彈不得?,F在這個情況,即使是那些黃紙符兵,都分辨不出到底出了怎樣差錯。只是堪堪站著,望著時治奇奇怪怪的動作…… “知道自己要死了嗎?”元祝伏在他的耳邊,用低沉的聲音同他說道。 時治他感受到的氣息是冷冽的。氣息近在咫尺,自己被控制住,卻碰不得,摸不著。 “唔……”脖子被死死掐住是發不出旁的聲音的。 元祝聽著他嗚嗚的幾聲,就已經代表他聽見了自己的話。 現在的孟漾已經不算個“人”,甚至有喪變的可能性。作為冥界大殿,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他除了責怪自己剛才的動作過慢,便是將一股子怨氣怒氣都私加在時治身上。 此人非死不可! 他是想過利用孟漾行事,此時不錯,他不否認。 可現在的心境倒像是變了一樣。 孟漾是不是一個人都不算是最緊要的事情。 她得好好的活著才是。 作為他冥界大殿的東西好好活著,好好存在。 “本殿不預備問你這東西能否停下來,也知道她現在已經回不去了……”元祝說著話,腦袋偏開一歪,發出磕吱一聲,“你現在,就給她償命吧?!?/br> 手上的力道又重新加重,時治因為窒息,這時已經翻起了白眼…… 之后手上的聚魂球眼看就要墜到地上。 那些東西轉進聚魂球之后,都會變成血紅的顏色,和門者寺的顏色也是十分相配。 這是因為這個血紅色,一瞬的跳入了元祝的眼睛。 可謂是醍醐灌頂,讓他回想起了來這里的最初目的。 他剛才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差一點…差一點將人殺死在當場。 元祝緊緊皺著的眉頭,有意的松了一松。是啊,他怎么可以忘記來這邊最終目的。如果他方才真的把人給殺了,又沒有把聚魂球好好的護在手上,聚魂球落地,里面血紅色的東西散開來…… 如此魯莽的行動,他是愁別人看不到自己嗎? 荒唐啊,真是荒唐,自己從小到大都沒做過過如此荒唐的事情。在朝臣面前,在君父面前,都是忍一時風平浪靜的性子,真的到了這里就成了暴跳如雷的炮仗? “手給我端穩了?!痹K闶抢懔艘凰?,繼而便同時治呵斥道。 時治說起來也是一個識時務的。腦袋以最大的能動距離幾近瘋狂點著,只看能從這位不知道是誰的手中,留下一條命在。 元祝又道:“今天取了一些,差不多就得了!你懂本殿的意思么?” “唔,嗚……”時治含糊的應了兩聲。 懂得,他怎么會不懂呢。這一位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能夠做到,讓大家都不察覺的來到這里,術法修為都在他們之上。 現在硬碰硬可不就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么。他還沒有愚蠢到這個程度! 他雖然是看不到這位的身體到底在什么地方。從字里行間也可以聽得出,掐著自己脖子的這位,是因為沒有這個人,才對自己下的手。 “從現在開始,好好的將她送出結界之外,不要再做無謂的小動作。本殿可饒你一命,你帶著手上的東西回去復命,聽懂了嗎?” 同這個人說話,元祝一句廢話都不想同他多說。 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這一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元祝慢慢松開放在他脖子上的手,點道:“該怎么做你清楚,再來一回,你便沒有機會了?!?/br> 時治得了喘息的機會,果真和他設想的一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連清嗓子的動作都是在暗地里做的。 “可,可閣下,我、我若是這樣回去,主人不會放過我的……”上一回孟漾的身體就不知道出了怎樣的變化,取出來的東西大不如以前。而且在取的過程中還傷了她身子的根基…… 這就是凡人所言,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情形。 這一次如果又是這般,他即使是拿著一半的聚魂球回去,想來也沒有命在。前也是死,后也是死,他哪里會抉擇! “那是你自己應該解決的問題?!痹;剡^頭又去看了一眼孟漾。 不知是不是因為鐵鏈上的符咒,這時的她,顯得格外的安靜。 “本殿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本殿只看結果,現在就要帶她走。而你,要么現在就死,要么回去尋你的主子去?!痹C柿巳诵?,眼前這人怕死。 他大可將這件事情和盤托出,可他比自己要清楚,先死的會是誰。 周圍那些黃色符紙變化的小僧,應當也是由這個人控制的。瞞過這些事情,會有這么難? “松開她,馬上?!?/br> “而后給本殿原原本本的,將她送到馬車上?!?/br> “就現在這副樣子,她要是還少了些什么?;蛘吣隳懜以僮雠缘氖?,便讓你魂靈和這個地方一起,都散了罷?!?/br> 第18章 時治辦事一向妥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正因為他是一個謹慎的人,主人才能會重用他。 現在除了這般的事情。和元祝預料的一樣,他絲毫不敢多什么。 回答起元祝的話來,甚至有些唯唯諾諾,萎萎縮縮。 “好、好……” 是的。在腦子中,他已經想好了怎么和自家主人交代,在此之前,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將這位和那棘手的孟漾好生的送回去。 什么事情都可以秋后再來,而命只有一條。特別是他這條命,還是換來的,付出的代價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