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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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的日子枯燥無趣,又沒什么消遣,總是愛尋些事情打賭。但往常就是賭比武誰能贏,又或是多久能打下一城,可這次顯然不是什么正經事。 眾人一見謝遲這態度,就知道他并沒惱,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隨后又擠眉弄眼地笑了起來。 萬磊撓了撓頭,如實道:“您破天荒地要休沐,兄弟們都覺著不對勁,便忍不住猜了猜……” “那你們猜的什么?說來聽聽?!敝x遲心情很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問了句。 “慶生他們幾個是猜您有暫時不便說的正事,我們幾個……”萬磊“嘿嘿”地笑了聲,“您是不是為了昨日在城外遇著的那姑娘?” 謝遲似笑非笑地掃了眼,也算是明白今晨慶生那苦瓜臉是從何而來,撐著額,大方道:“慶生他們打賭都壓了什么,我替他們出了?!?/br> 眾人先是一愣,等到想明白之后,立時就躁動起來。 “您竟然真是為了那姑娘??!”萬磊他們昨日雖然是這么猜的,可其實自己都不大敢相信,不料竟成了真。 謝遲理所當然道:“不然呢?” 謝將軍這幾年來不近女色,唯一一次被拉去聽小曲,目光都不在那伶人身上多留,明明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卻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 如今卻要為個姑娘家放下正事,實在是不可思議。 有人甚至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隨后又湊熱鬧道:“將軍,您知道怎么追姑娘嗎?用不用我們給你出出主意?” 慶生隨即道:“將軍哪里用得上追?” 雖然先前的賭輸了受挫,但他還是堅定地擁護自家將軍:“將軍這模樣這能耐,往那一站,哪個姑娘會不喜歡?” 謝遲無奈地笑了聲。 石磊湊近了些,滿是好奇道:“看樣子,您是已經有主意了?” 謝遲瞥了他一眼:“我準備過兩日帶她去樂坊?!?/br> 眾人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總覺著要么是將軍壓根不會追姑娘,要么是這姑娘的喜好太清奇了些。 第102章 當年內憂外患,戰火四起,涼城地處緊要,北狄早就覬覦已久,主力都耗在了此處。 虞家的動作慢了些,想要逃離的時候已經有些晚,爹娘以命相護,到最后也就只有虞寄柳一人活了下來。 時隔多年再回到故土,當年的房屋已經破敗不堪,四鄰也大都不在或是換了,走在城中偶爾能遇著個面善的故人,一時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唏噓。 一直到傍晚,虞寄柳方才回了暫居的客棧。 終歸是多年前的舊事,這些年的悲歡離合看得多了,哭一場也就緩過來了。 她同傅瑤講了今日的見聞,挑著碗中的小蔥先吃了,盤算道:“老房子年久失修,一時半會兒是住不了的,我準備這幾日找人將房屋和祖墳都修葺一番,再看看立個衣冠?!?/br> 在來時,傅瑤就已經看出她是想要在故土留下來,所以對這決定也沒太意外,認真地聽了,頷首道:“好。若是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br> “放心,我不會同你見外的?!庇菁牧鴴伭藗€親昵的眼神給她,又嘆道,“只不過這么一來,這幾日我還是沒法領著你好好地四處逛,要累你在客棧再多閑上幾日了?!?/br> “這無妨?!备惮庉p松道,“我一路上看了聽了許多,有想寫的故事,也有想畫的景色,只可惜趕路途中多有不便,如今閑下來正正好。等明日我問問掌柜,買些筆墨顏料來,可做的事情多著呢,不會無趣的?!?/br> 她這個人向來貼心得很,從不會讓人為難。 虞寄柳心中先是一暖,及至吃完飯之后,方才覺出些不對來,若有所思道:“那你今日豈不是什么都沒做?” 以她對傅瑤的了解,應當不會如此才對。 傅瑤上臺階的動作一頓,避開了虞寄柳的目光,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她的確是什么都沒做,清晨出門閑逛,在附近買果子的時候遇著謝遲,而后就在客棧一直聊到晌午,吃過飯后就歇息去了。 見著她這模樣,虞寄柳愈發好奇起來,湊近了些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傅瑤對上她那促狹的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分明都已經猜到,就別來擠兌我了?!?/br> “謝將軍真的特地來尋你了???”虞寄柳昨日聽了將他二人的交談,知道謝遲會在涼城留一段時日,也猜到他八成會找傅瑤,只是沒料到竟然這么快。 “應當不是特地來的……只是湊巧在街上遇著了,就聊了會兒?!备惮幦鐚嵉?。 她這幾年雖長進了不少,可卻還是不能跟謝遲這個天生七竅玲瓏心的人相比。 更何況感情這種事情,是最容易生出錯覺的,空口無憑說人家是特地來尋自己的,未免有些臉大。 虞寄柳卻是意味深長道:“就真只是聊了會兒?” 傅瑤頓了頓:“還順道吃了個午飯?!?/br> 虞寄柳拖長聲音“哦”了聲,沒再追問下去,輕輕地拍了拍傅瑤的肩,笑道:“時辰不早,還是早些歇息吧?!?/br> 傅瑤哭笑不得地橫了她一眼,但最終還是沒多說什么。 她午后歇了許久,晚間倒是不怎么困,披衣看著窗外的景色,依稀還能聽到樓下的熱鬧聲,一直到夜深之后方才睡去。 從前她總是嗜睡,但這兩年下來,尤其是北上以來,倒是醒得越來越早了。 虞寄柳與她一道在客棧大堂吃了早飯,仍舊去忙自家的事情,傅瑤慢悠悠地吃完了最后一塊餅,問了店小二附近的鋪子,便也領著銀翹出門去了。 昨日尚未好好逛,就先遇著了謝遲,傅瑤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先四處看看,而后再去買筆墨等物。 只可惜還是出了些意外,仍舊沒能好好逛成。 這兩年下來,傅瑤出門時已經很少會打扮。 尤其是這次北上,她嫌麻煩,索性不施脂粉,發上也沒什么珠花步搖等裝飾,常常只是拿簪子一綰,又或是拿發帶隨即束起,就連衣裳也大都是簡便舒適為主。 可她到底是天生麗質,在京中之時便是有名的美人,到了這地界,便愈發惹眼。 那公子哥初時湊上來的時候,傅瑤還能耐著性子回絕,可他卻像是壓根聽不懂話似的,仍舊不依不饒地跟著,還頗為熱情地將名姓架勢都一并報了上來。 據這位自己所說,他姓高名成益,是此處高郡守的侄子。 高公子自報家門時倒是頗為得意,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姑娘家聽了就會立時動容似的。傅瑤卻是聽得直皺眉,臉色也冷了下來,不大耐煩道:“煩請公子自重?!?/br> 其實這位高公子的模樣倒也說得過去,乍一看斯文俊秀,手中拿了把折扇,不說話時勉強跟風流倜儻沾了點邊。 可一開口,便顯得一言難盡得很。 高成益自詡相貌出眾,家世也好,看中的姑娘大都能到手,這還是頭回遇著這樣油鹽不進的,猶豫片刻后仍舊追了上去:“美人,看樣子你應當是從別處來的吧?到涼城來可是要尋什么人,又或是有什么事?但凡你說出來,我必定能給你辦到?!?/br> “不牢費心,”傅瑤目不斜視,說話也愈發不客氣起來,“離我遠些就好?!?/br> 有這么個人纏著,逛是逛不了了,傅瑤便想著索性回客棧去,她是帶了兩個侍從的,也能讓他們將這麻煩給趕了。 “美人,你何必非要如此絕情?”高成益搖著扇子,為自己辯解道,“你興許是有所誤會,我并非是為人輕浮,只是一眼見了你就喜歡得不得了,所以才會情難自已……” 傅瑤嗤笑了聲。 “你別不信啊,”高成益緊跟著,同她笑道,“又或者,你總得給我個機會證明吧?” 銀翹倒是想幫著攔,可她終歸是個姑娘家,對方又死皮賴臉的,壓根攔不住,只能氣沖沖地死命瞪人。 傅瑤停住了腳步,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說一見我就覺著喜歡,然后呢?你想娶我?” 高成益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甚至連話中的譏諷都沒聽出來,答道:“這怕是不成,我家中已經有夫人了,但那是爹娘做主定下的,我并不喜歡。美人你若是愿意跟我,入府便是我最寵愛的妾室,又或者在外間尋個宅子安置也是一樣的……” “呸!”銀翹忍無可忍,指著他呵斥道,“你當我家姑娘是什么人?” 這些年來,奇奇怪怪的人見了多了,傅瑤也不會將這種話放在心上,又或是為之生氣了。她一開始就看出來,這位高公子怕是在這地界當慣了地頭蛇,干慣了這種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傅瑤原是不愿同這種人多說什么的,可眼見著是不能輕易擺脫,索性道:“高公子,我勸你還是收斂些,小心禍從口出,屆時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br> 她天生一雙笑眼,哪怕是不笑的時候,也讓人覺著分外溫和討喜??扇缃癯亮四樕?,一本正經地說著這話時,卻也頗有架勢。 高成益愣了下,重新打量著傅瑤,只見她通身上下并無什么貴重的飾物,實在不像是什么大戶人家出來的,便又吊兒郎當道:“美人,你覺著這樣就能唬我了不成?真是天真可愛……” “信或不信由你,”傅瑤硬生生地打斷了他,“可你若是再敢跟上來,我不介意去問問高郡守,高家是怎么教導子弟的?!?/br> 單憑傅家的家世,她就不用顧忌太多,更別說手中還握著朝云給的令牌。 退一萬步,還有……謝遲在。 高成益見她這模樣并不似作偽,心中拿捏不定,最終還是沒跟上去,準備回去之后讓人查查她的身份再做打算。 直到回了客棧,銀翹還是有些氣:“怎會有這樣恬不知恥的人?” “這樣的人可多了去了,”傅瑤撣了撣衣袖,“這地界山高皇帝遠的,沒御史時時盯著,而謝遲大半時間都在前線,最多也就是過問一下政務,想必是不知道這種雞毛蒜皮的事?!?/br> “那……要不要同太傅提一提?”銀翹是看不慣他那模樣,總覺著不收拾了不痛快。 傅瑤卻并沒應,只說道:“再看看吧?!?/br> 她并不知道高成益都做過什么。若只是油嘴滑舌風流了些,你情我愿的倒沒什么,可若是做過出格的事情,譬如當初那強搶美人害了人命的紈绔,的確是不能就這么過去的。 但話又說回來,她也不一定能再見著謝遲,總不能特地為了這么件事跑過去。 是夜,竟下起雨來。 北境的雨與江南并不相同,傅瑤并沒什么睡意,聽了半夜的雨,方才算是睡了過去。 第二日再起來的時候便有些晚了,知道虞寄柳已出了門,她便也不忙著下樓了,慢悠悠地梳洗完畢,倚在窗邊同銀翹感慨道:“這時節,若是在江南的話,已經快是滿鎮桂花香……” 窗外仍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傅瑤偏過頭看去,說到一半的話卡在了那里,愣住了。 一夜雨后,垂柳青翠欲滴。 樹下站著個撐著油紙傘的青衣公子,長身玉立,透著股從容自在。他仰頭看著傅瑤,眸中盡是笑意,眉疏目朗,又帶著些肆意,天生的好相貌顯得格外動人。 是謝遲。 “適逢落雨,難得涼爽,”謝遲同她笑道,“要不要同我去樂坊聽曲?” 傅瑤很喜歡下雨天,只要不是那種烏云壓城的架勢,心情都會格外好些。 她看得心中一動,尚未反應過來,便已經先點了頭:“要?!?/br> 第103章 傅瑤的的確確是想要往樂坊去,聽聽自己再熟悉不過曲子隔著千里的山水傳到北境后,與最初會有什么不同。 但先前謝遲提醒過,她也知道,那種地方并不安穩。 三教九流匯聚之地本就容易生事,更別說是在山高皇帝遠的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