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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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謝遲主動拋出了問題,傅瑤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順著答道:“她去處理自家的事情了,我就想著看看周遭,等她忙完再說?!?/br> 傅瑤當年對謝遲是一頭熱,不管怎樣都能湊上去,后來則是一門心思地想著避開,就像是兩個極端似的。而到如今過了兩三年,則趨向于較為緩和的態度。 沒那么熱切,也不會避之不及。 “我近日無事,你若是需要的話,我倒也可以領你到處看看,”謝遲神色自若道,“我在邊境數年,對這邊也算是頗為了解了?!?/br> 傅瑤猶豫了一瞬,還是回絕了。 見謝遲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紅果上,傅瑤回過頭去,讓銀翹取了個給他,隨口問道:“你應該嘗過這果子吧?這究竟是什么?” “自然,”謝遲同她講解道,“這其實就是附近山上的野果,并沒攤主說的那些功效,非要說的話,也就只是味道不錯,能夠解渴罷了?!?/br> 傅瑤一早就猜到,那話是編來誆外來客的,無奈地笑了聲。 謝遲咬了口果子,隨即卻皺起眉來。 “怎么,是壞了嗎?”傅瑤不自覺地湊近看了眼,缺見那果rou并無什么異樣,也不像是壞的。 謝遲倒抽了口冷氣:“酸?!?/br> 他這個人不怕苦,喝藥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不怎么喜甜食,平素里并不會主動要,但吃一些也不妨事;唯獨對酸的食物不行,是真能酸倒牙。 傅瑤卻是喜酸喜甜,尤其愛吃梅子等物。 從前在一處的時候,她有段時間很喜歡外邊點心鋪的梅干,吃了許多,謝遲初時并不知道,結果親吻的時候被她含的梅干酸到,灌了兩盞茶方才緩過來。 傅瑤那時笑了他許久,被謝遲捏著臉頰威脅,方才止住,也牢牢地記住了這件事。 見他眉頭緊皺,傅瑤下意識地看了眼周遭,想要找茶水。 好在這離她住的客棧很近。 傅瑤看著謝遲不住地喝茶,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道:“我嘗的那果子是甜的,所以才給了你,沒想到竟然是泛酸的?!?/br> 她拿了個新果子,不甚在意地咬了口,酸意立時在口中泛開來,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傅瑤原以為,是謝遲吃不得酸才會如此,等到自己嘗了之后,才知道是這果子酸得太過,像是壓根未熟似的。就連她這種嗜酸的人,都受不了,體會了一番酸到牙倒的滋味。 謝遲看在眼中,倒了杯新茶,推到了她面前。 兩人各自喝著茶,面面相覷,片刻后又不約而同地無奈笑了起來。 等到好不容易緩過那勁兒之后,傅瑤磨了磨牙:“他有意拿了甜的給我試,留著這些酸的賣……” “是?!敝x遲頷首道。 “像這樣做生意,又豈能長久,壓根不會有回頭客的?!备惮幠钸读司?,對上謝遲欲言又止的神情后猛然回過神來,悶聲道,“所以正好來宰我這種外來客?!?/br> 但這種事情也沒辦法,總不能當面挨個嘗過去。 躲了這個坑還有另一個,也是防不勝防。 謝遲將她這模樣看在眼中,放下茶盞,低低地笑了聲。 第101章 與謝遲的相處比傅瑤預料中要輕松許多。 謝遲將分寸拿捏得很好,既不會顯得過于親近,也會適時拋出恰到好處的問題,不會因為沒話說而尷尬。 他是個聰明人,只要愿意上心,便沒什么做不好的。 不知不覺中,兩人聊了許久,各自講了些這些年來的事情。 謝遲雖然早就知道傅瑤的行跡,但看紙上平鋪直敘的情報,與如今聽傅瑤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傅瑤講自己的生意、話本時,眼眸亮晶晶的,唇角不自覺地翹著,顯然是樂在其中。 謝遲對她這個模樣再熟悉不過,因為從前傅瑤在面對他時便是如此,珍而重之。 思及此,他心中空了一瞬,但隨即又很快調整回來。 當年,他總是霸道又不講理,想要傅瑤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時時圍著自己轉才好。謝朝云曾提醒過他,這樣對傅瑤并不公平,可他那時卻自負又傲慢,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并沒有去改過。 這兩年他想了許多,有意去更改那偏執的占有欲,說服自己說,只要傅瑤自己高興那怎樣都好。 傅瑤并不是他的附庸,也會有自己的事情。 與其要求她圍著自己轉,倒不如多關心一些她喜歡的,這樣才算是平衡,一頭熱是不能長久的。 謝遲已然說服了自己,不會為此介懷,只是不可避免地有一點點泛酸,仿佛方才那果子的味道還未褪去似的。 傅瑤則是意外。 從前她與謝遲在一處時,很少會像現在這樣閑聊,大多時候都是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將自己知道趣事講給他。而謝遲則負責漫不經心地聽著,時不時地應和兩句,有時候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床榻上…… 除非是心情很好的時候,不然謝遲是很少會同她提那些所謂的“正事”的,興許是覺著她不懂,又興許是覺著沒必要。 可眼下,謝遲卻會同她講些征戰之時的事,一波三折,傅瑤聽得聚精會神,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竟然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 臨近晌午,客棧大堂中的人多了起來,廚房也開始有rou香傳來。 傅瑤也覺出些餓,止住了話。 她原本都已經準備同謝遲分別,卻只見謝遲捏了捏衣袖,惋惜道:“出門之時忘記帶銀錢了,能不能請我吃頓午飯?” 他說得煞有介事,傅瑤瞪圓了眼,將信將疑地看著謝遲,挑了挑眉,總覺著這像是來碰瓷的。 謝遲面不改色地看了回去,解釋道:“我大半時辰都呆在軍營中,已經許久未曾用過銀錢,的確是忘記帶了?!?/br> 說著又調侃道:“你這幾年做生意也賺了不少銀錢,總不會連碗面都舍不得請吧?” 傅瑤沒撐住笑了出來,也沒再深究:“好,我請?!?/br> “這里的羊湯面味道很好,你可以嘗嘗?!敝x遲貼心推薦道。 傅瑤招手將店小二叫了來,點了面和幾道小菜。 她是要在此長住的,所以昨日就付了一錠銀子,如今直接記在賬上就好。 “你要酒嗎?”傅瑤隨口問了句。 謝遲搖了搖頭。他并不愛飲酒,最多也就是天冷驅寒之時會喝一些。 雖然這兩年有點長進,但傅瑤的酒量還是不算好,更沒準備在這種地方喝,便沒要酒,而是讓續了壺茶。 廚房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便將小菜和面都送了上來。 乳白色的羊湯中浸著寬面與幾片rou,點綴著碧綠的小蔥與香菜,還有幾粒紅枸杞??粗唵?,可nongnong的香氣卻撲面而來,讓人食指大動。小菜也調制得很爽口,辣中還隱隱有些甜,配著這面正正好。 皆是簡單的菜色,可北境這邊的手藝倒像是有所不同,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傅瑤沒再說什么,專心致志地吃著。 終歸是夏日,額頭與鼻尖出了一層細汗,臉頰也被熱氣熏得有些紅。她未施脂粉,對此也不怎么在意,拿帕子隨意擦了。 “其實這面在冬日吃是最合適的,熱湯下肚,最能驅寒?!敝x遲不疾不徐道,“年前與北狄僵持許久,最終收回涼城之時,正值冬日,我在這里吃過一次,記了許久?!?/br> “是很好?!备惮幊缘貌畈欢?,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道,“我與寄柳一路北上看過來,她同我說,北境比當年動亂之時好了百倍……” 想了想,她還是沒直接夸,改口道:“北境的百姓都說,謝將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br> “這些都是我分內之事?!敝x遲眼中多了些笑意,“說起來,你那出《尋仙記》的曲子也是很有名,都傳到北境來了,這邊的伶人都能唱上幾段?!?/br> 傅瑤來了些興致:“這邊有樂坊嗎?” 先前在京城聽到那戲時,她就發現與南邊的唱法是不大一樣的,應當是一路流傳調整的緣故,聽起來倒也別有韻味。 如今聽謝遲說北境也有,便想要聽聽傳到這邊來,會是怎樣的? “算是有……只是魚龍混雜,姑娘家去的話怕是不合適也不安全?!敝x遲笑道,“你若是想聽,等到過兩日我領你去吧?!?/br> 傅瑤猶豫了片刻,倒并沒立時應下,只說道:“那就屆時再看看吧?!?/br> 謝遲也沒勉強,看了眼日頭,適時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他又同傅瑤講了郡守府的方位,叮囑道:“雖說涼城已經漸漸太平,可終歸還是不能同京城比的,你初來乍到,就算有所防備也難免會吃虧,若是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只管遣人去尋我?!?/br> “好?!备惮廃c點頭。 等到分別之后,傅瑤上樓回了自己房間,準備歇息。 銀翹整理著還未收拾好的行禮,時不時地向傅瑤的方向看去,欲言又止。 “你究竟是想說什么?”傅瑤無奈笑道,“索性直接說了吧,別遮遮掩掩的,我看了都替你難受?!?/br> 銀翹訕訕地笑了聲,放下手頭的活,在床榻旁坐了:“我覺著,太傅像是變了許多?!?/br> 她這些年來一直跟在傅瑤身邊,看過兩人好時,也看過兩人惱時,對謝遲算是有所了解。如今驟然重逢,她再看著兩人相處,只覺著像是做夢一般。 “是變了?!备惮幰性诖差^,梳理著長發,無聲地笑了笑,“可人都是會變的。我與當年也不大相同了,不是嗎?” 見過不同的人,經歷過不同的事,或多或少都會影響。 或許有好有壞,但并沒哪個人是一成不變的。 “這么說倒的確是沒錯,可我是想說……”銀翹頓了頓,小聲道,“太傅對您是怎么想的呢?” “他自己壓根沒提,我憑空揣測嗎?”傅瑤有些無奈。 銀翹又遲疑道:“那您對他?” “我對他……并沒什么打算?!?/br> 她知道謝遲在涼城留不了多久,沒道理平白無故地給人難堪,橫豎相處起來并不會感到不適,索性就順其自然,只當是故友重逢了。 謝遲將態度卡得恰到好處。 從前是沒經驗的緣故,他在旁的事情上游刃有余,可在感情的事情上卻總是顯得有些直愣愣的。這幾年,他將當年舊事翻來覆去想了許多遍,既是拿記憶中的傅瑤當慰藉,也是反思自己當年的舉動。 許多事情是當局者迷,如今再回想當初的自己,他只覺得不忍直視。 但也正是因此,他如今算是知道該怎么相處才好。 及至回到郡守府,下屬將提審來的消息一并回稟,謝遲聽后只過問了幾句,就仍舊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置了。 “將軍,您這是從哪兒回來???”萬磊是裴將軍的舊部,早在西境之時就與謝遲相熟,見他心情不錯,便大著膽子問了句。 一旁的親兵也都看向謝遲,滿眼寫滿了好奇。 謝遲同他們相處了這些年,一見這模樣就猜到了七八分,挑眉問道:“怎么,你們這是又打什么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