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戚隱讓他等會兒,自己鉆進人群里看了看,過了半晌回來道:“沒事兒沒事兒,人沒大礙。咱們回去湊點兒醫藥費,改天登門賠禮道歉?!?/br> 扶嵐垂下頭,悶悶不樂的樣子。 戚隱拉著他往回走,“這事兒怪我,沒跟你說清楚點到為止。算了,已經這樣了,咱們好好解決就好了?!迸み^頭,看他還鎖著眉頭,戚隱道,“不要緊的,哥,放心,有我呢?!?/br> 回去把事兒一說,大伙兒紛紛嗟嘆扶嵐此人除了斷袖無路可走,大家把銀錢湊了湊,戚隱送到鐘鼓山的小院,被亂棍打了一通回來。后來清明師叔腆著臉上門賠笑,戚隱領著扶嵐在月洞門外負荊請罪,站了一下午,生生站成兩個雪人才得了原諒。無方戒堂也傳來消息,說云嵐當眾侮辱同門,下手不知輕重,判處榜上除名,清掃雪階三千級的責罰。 榜上除名,也就是說扶嵐不用再去比劍了。戚隱不以為憂,反以為喜。就是掃階三千級有點頭疼,這是得把無方山里里外外都掃一遍。扶嵐倒是淡定,除了殺戮,家務是他最擅長的活兒,并不覺得難辦。 晚上扶嵐乖乖拎著掃把出去了,戚隱去紫極藏經樓拜會清和。紫極藏經樓嚴格的說是個塔,九層上下通通打通,墻面鑲嵌書架,密密麻麻的古籍書冊和碑文拓片一直綿延到瑰麗繁復的寶塔藻井。壁上鑲了夜明珠,長長一溜,散著幽幽螢光。戚隱咂舌,這隨便敲一顆拿出去賣都足夠他養活他哥和貓爺一輩子了。 梯子只能達到第十格書架,再上去的話就得御劍。戚隱望著巨大的書架感慨,原來修不會御劍訣,連讀書的資格都沒有。 走了半天沒見著人兒,戚隱隨便抽書看。這里的書很老了,書頁泛黃,頂上落了灰。很多書冊的字兒奇奇怪怪,看起來不像是漢文。犄角旮沓里堆了幾卷古畫,戚隱把灰吹掉,坐在地上翻出來瞧??唇巧系恼伦?,畫畫兒的是無方三代以前的一位長老,畫的都是無方山的景致——空庭雪落、秘殿天光、紫極日出…… 戚隱一直往下翻,最后一張畫的是一片山崖,崖下冰海天淵蒼茫一片,云天皆是茫然雪色。山崖上站了一個黑衣男人,男人背著一把黑鞘橫刀,墨色的身影像一棵孤生的枯竹。這個身影很熟悉,戚隱將畫兒放到夜明珠下仔細看。男人低頭望著冰海,白皙的面容,淡然的雙眸。戚隱一驚,覺得不可思議,這他娘的不是扶嵐么? 第37章 經藏(二) 戚隱腦袋有點發懵,這畫兒起碼得有二百來年了,他哥今年才二十六歲,怎么被畫進去的?戚隱又翻來覆去仔細瞧,水墨畫寫意,其實畫上的男人面孔不是特別清楚,只是那茫茫的眼神像極了扶嵐。這眸子,這身條,這種“我與世俗格格不入”的單身漢氣質,和扶嵐簡直一模一樣。 不對啊。扶嵐八歲離開巴山,十歲撿到黑貓,十二歲到了烏江,十三歲參與妖魔內戰,二十六歲才重返人間,這畫上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戚隱又四處翻了翻,沒有第二幅畫著他哥的畫兒。正思索著,前面傳來人聲兒,戚隱抬起頭,正瞧見清明鬼鬼祟祟地站在書架后面,和一個男人低頭說著什么,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 戚隱站得偏,他們沒瞧見他。他倆交頭接耳的,聲音又壓得低,怕是在密謀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戚隱不自覺收斂了聲息,附耳靜聽。 “一百兩,不能再多?!蹦悄腥藬蒯斀罔F地道。 “我云知師侄好歹是鳳還首徒,就值這個價?不行,你得給我再高一些?!比~清明搖頭。 “清明師叔,”那男人道,“你行行好,再多侄兒的老本兒都賠進去了。今晚亥時開賭盤,你到時候押靈樞師弟大勝,你也能賺著一大筆啊?!?/br> 葉清明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賤兮兮地笑道:“大侄兒,我們鳳還山能耐著呢。你看,我們不光能打輸,還能按你的要求,想怎么輸就怎么輸。是過五招再輸,還是十招?最后云知以狗啃泥式結束,還是平沙落雁式?或者老漢推車式?倒掛金鉤式……等等,我好像說錯了。哎,總之,你想要什么輸法兒盡管說,只要錢到手,我們都給你弄出來?!?/br> 那男人估計也沒想到清明的臉皮厚到如此境界,話兒卡在喉嚨里半天才道:“不要什么花樣兒,保管輸擂就行?!?/br> 葉清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將一百兩銀票納入袖中,道:“行,包在我身上。等我上頭那個死胖子升天,我就來無方混飯吃,將來咱們都是同僚,放心,我是不會坑你的?!?/br> 男人連聲道好,末了兩個人道別,男人整整衣冠,左右瞧了瞧,揣著袖子走了。他前腳剛走,云知打陰影里轉出來,手一攤,“你二我八?!?/br> 葉清明斜了他一眼,在他手心放了一個銀錠,道:“尊師重道,我四你六?!?/br> 云知靠著桃木書架吊兒郎當地微笑,“到底你打還是我打?二八,沒的商量?!?/br> 葉清明不情不愿地在他掌心又加了一錠銀,云知滿意地收下,抱著手臂閑閑笑道:“黑師弟,墻角待得可舒服?” “你們可真行,”戚隱走出來,道,“打假擂要是被發現可是要榜上除名的,你是鳳還大弟子,到時候可真的丟老大的臉兒了?!?/br> “臉面重要還是錢財重要?”云知勾住戚隱的脖兒,笑道,“當然是臉面……” 戚隱以為這小子良心發現幡然悔悟,誰知他話兒一轉,道,“更不重要啦?!?/br> 戚隱:“……” “你來這兒做什么?”葉清明問。 戚隱摸了摸袖子里的畫軸,話兒剛想出口,又咽了回去,笑道:“我是來拜會清和師叔的,這不沒見著人,就瞎翻了幾本書?!?/br> 正在此時,風中傳來幽幽的琴聲,斷斷續續,像是琴弦被誰漫不經心地撥動,可又仿佛是個連貫的調子。葉清明朝外頭努努嘴,“你師叔每晚都彈琴,你順著琴聲找過去就能見著他了?!?/br> 戚隱點點頭,順著琴聲走。外面下起了大雪,琴聲在滿天滿地的雪花片兒里曲曲折折地游弋,像是誰的嗚咽。他踩著滿階的雪登上樓外高臺,上面跪坐了一個瘦削的人影兒,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撥動細細的琴弦,寂寂琴聲便在天地間游蕩開。 戚隱在他對面坐下,樓臺的角燈被風吹得動了動,黯淡的金色映在他的臉上,輪廓精致得像一幅畫。這個男人有著瓷白的臉龐,極漂亮的眉目。只是那片薄薄的唇生得涼薄了些,似乎被風吹得冷了,抿成淡淡的紅??纱浇俏⒐吹臅r候,又仿佛有一種悲天憫人的味道。 他生得太漂亮了,漂亮到戚隱覺得似曾相識。男人聽見了聲響,抬起了眼,戚隱怔住了,那雙眼灰蒙蒙的,空空茫茫,好像籠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是瞎的。 “云隱師侄?”他和煦地開了口。 戚隱一愣,道:“師叔如何知道是我?” “我雖目盲,卻有神識?!泵锨搴臀⑽⑿Φ?,“云知師侄常提起一個‘黑師弟’,觀你膚色,自當是你了?!?/br> “……”戚隱干笑了下,道,“師叔通身一股仙氣兒,倒不像是鳳還山的人兒?!?/br> “哦?”孟清和彎了彎眉眼,“是覺得陰溝里長出了朵好花兒,甚為稀奇?大約因為我是半路出家的道士,未曾整日和師兄混在一起,才沒有沾染我派獨特的習性?!彼鬼?,“來找我,是為了你父親?豬妖尚在天誅崖示眾,待無方押送其入禁林,你們尾隨無方弟子便可入林,只不過尚須等待些時日?!?/br> 戚隱糾結了下,道:“我只是有點怕他等不了這么久,呃,只有一點兒?!?/br> 孟清和笑道:“無方禁林在地面,御劍下去很快就會被發現,尾隨豬妖,通過無方弟子令符打開的法陣入林是最好的辦法?!?/br> 戚隱點頭,道:“師叔心中有數就行,弟子還有一事,聽說清和師叔博覽群書,學識可稱仙門之最。我想請教師叔,”戚隱望著他霧蒙蒙的盲眼,“您覺得這世上真的有神么?” “有?!泵锨搴痛鸬贸龊跻饬系乜?。 戚隱問:“為什么?” 孟清和淺笑道:“云隱師侄,你可曾聽過金錯書?各地神跡碑文所刻皆飾以金漆,故稱金錯書。這種文字和古墓發掘出來的文書籍冊上的文字很是不同,且多用以祭祀參拜。舊時人認為,金錯書是神的文字,是上天旨諭。也有人認為,金錯書是一種秘文,就像加密了的訊息,凡人與上天溝通,必得通過秘文才能實現。元尹在《原神》中寫,金錯書乃是上古大巫自創的文字,在巫的內部通行,以杜絕普通人掌握祭祀權力的可能。其中蘊含的法力,也應是巫法,而非神法?!?/br> 戚隱聽得頭大,道:“好像說的都挺有道理的?!?/br> 孟清和搖頭,“金錯書的意義失傳已久,沒人知道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凡人求告上天,還是上天降旨于人?未曾究其義,便大發議論,何其可笑。譬如白鹿,未曾進入巴山神殿,聽幾個口耳相傳的傳說,又如何知道白鹿何許神也?時間過得太久,云隱師侄,或許只有最開始的說法才是最可信的?!逗饶辖尽酚涊d,神摶土造人,傳法與巫,巫傳法與人,代代相續,才有如今三千道法??上Ы^地天通之后,大神絕跡,所以我們如今再也看不見神了?!?/br> “絕地天通?”戚隱問。 “根據《尚書》的記載,在一場大戰之后,‘帝命重黎,絕地天通,罔有降格’,意為神令重和黎隔絕天地溝通,從那以后,神再也沒有降臨人世?!?/br> “打了什么仗?誰和誰打?不會是人和神吧,這么嚴重?” “不知道?!泵锨搴蛽u頭,“那場戰役沒有任何記載,是一個謎。關于這個,你或許可以去問問庾桑先生,它舊日曾與云嵐師侄遍尋神跡,廣拓碑文,或許對于金錯書和上古傳說比我們要更加了解?!?/br> 先生?這個稱呼真是稀奇,戚隱想起肥貓日日好吃懶做,攤著肚皮曬太陽的模樣,實在不像個先生。 “好吧?!逼蓦[聳聳肩。 “不過,”孟清和淡淡地微笑,“我相信世上有神,并不僅僅因為這些?!?/br> “還因為什么?” “因為……”孟清和垂眸撫弦,笑意溫煦,“若這世上沒有神,豈非太過無趣?” 在孟清和那兒喝茶喝到撐戚隱才出來。他這師叔長得貌美如花,仙氣飄飄,簡直拉高了整個鳳還的底線。戚隱覺得不可思議,云知說的醫斷別人腿的真是這位師叔? 看左右無人,把之前發現的那副畫兒揣袖子里帶了出去,一路去找扶嵐。出了腰子門,青石階上落滿雪,左右長長一溜的大理石燈座,螢黃的羊角燈氤氳在朦朦的風雪里。剛走到階上,便見扶嵐系著襻膊,在下面仔仔細細地掃雪。黑貓蹲踞在燈座上懶懶打著哈欠,白霧從嘴里哈出來,暈出一個飄忽的圓。 扶嵐這家伙路癡,掃雪得帶著黑貓認路,要不然掃著掃著就不知道怎么回院子了。 戚隱在階梯上坐下來,“我好像找著我哥身世的線索了?!?/br> “哈?”黑貓蹦了過來,剛好落在戚隱懷里。這廝看似肥胖,毛球似的,但輕盈得很,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戚隱在他倆面前展開畫卷,黑貓圓溜溜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戚隱問扶嵐:“你看這像不像你?他會不會是你爺爺?你們爺孫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眼神兒都一樣。你這呆性兒是祖傳的么?” 扶嵐迷茫地搖頭。 “我去問了清和師叔這個畫畫的長老什么來歷,他說他叫慕容長疏,是個閑云野鶴的散人,喜歡到處游歷,后來不知去了哪兒,失蹤了?!逼蓦[摸著下巴,道,“說不準他失蹤和你的先輩也有關系?!?/br> 扶嵐望著那副畫,眸子靜靜的,若有所思的模樣。 想了半天沒什么頭緒,黑貓也給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見。戚隱拍拍屁股站起來,道:“先這樣兒吧,你的先輩來過無方,說不定還會留下什么足跡,我們再找找?!?/br> 第38章 蘭訓(一) 第三日,云知和戚靈樞打擂,果然輸得一敗涂地。戚靈樞晉升論劍榜首,無人能直面其鋒芒所向。戚隱遠遠地瞧了會兒,拭劍臺上漫天劍光,恍若漫天雪落。那個男人靜立于劍光之中,一襲白衣霜雪一般凜然。 看這家伙的時候戚隱心里總是很復雜,說不清楚是羨慕還是別的什么。所有人都告訴他,戚靈樞繼承戚慎微的衣缽,無論是劍術還是為人都神似戚慎微。他是戚慎微唯一的弟子,師如父,徒若子。戚隱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兒,轉眼瞧見大理石影壁上自己的影兒,同樣是穿白衣,人家通身仙氣兒,只他吊兒郎當的,怎么看怎么像個流氓。 有人在身邊嘖嘖贊嘆:“果然是戚長老的親傳弟子,如此風范,簡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就是,你說小師叔怎么就不是戚長老的親兒呢?那個戚隱一副市井俗樣兒,和小師叔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人影紛紛亂亂從身邊過去,戚隱望著臺上那個身姿挺拔的側影,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質量低劣的贗品,踩在腳底,碎得稀爛。紛紛雪落中,臺上那個男人突然動了動,微微轉過臉來,望向了他的方向。兩個人差點對視,戚隱像是被火燒了一下,慌慌張張移開目光,轉過身揣著袖子走了。 太慫了,戚隱一邊走一邊唾棄自己。但他又不敢回頭,不知道是自作多情還是什么,他總覺得那個雪一樣冷的家伙正注視著他的背影。 第二日雪停,無方開堂授課。晌午是元尹的道論課,鳳還山一眾弟子紛紛揣著書本進傳道堂,占據最后排的位置。其他仙門弟子求知若渴,統統往前坐,前后排霎時間涇渭分明。戚隱眼尖,在前排首座還看見昭冉他們。 鳳還山一眾不學無術的弟子里,獨戚隱是個清流,站在中央躊躇了一會兒,硬著頭皮往前擠。說實話,他還是想學點兒東西的。 扶嵐照例找了個最靠后最靠窗的位置,大概是因為那里比較好發呆。黑貓竟也來了,大搖大擺地踱到扶嵐懷里,姑娘們頓時圍了過去,伸出手去摸黑貓亮滑的皮毛。摸著摸著和扶嵐越靠越近,扶嵐坐在姑娘堆里有些茫然,不自覺往戚隱那兒望。 姑娘們細聲問道:“小郎君,這是你的貓兒?” 扶嵐愣愣地點頭。 擁有貓的小白臉走哪兒都受姑娘歡迎,即使這廝前天剛把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師妹揍暈。長得俊的人是不會有錯的,有錯也是別人的錯。果然很快戚隱聽見有人為他解釋,“都是鳳還山那幫流氓教他的,我們嵐哥哥這么單純,怎么可能有意欺辱小師妹?” 連辛蕭也紅著臉兒道:“那日嵐哥哥為了賠禮道歉在我屋前站了一下午,生生立成一個雪人兒。我一推門,看見他那模樣都嚇呆了?!?/br> 有姑娘笑著推搡她,“你說嵐哥哥是不是喜歡你?” “師姐!別胡說!” 戚隱無語,明明立成雪人兒的還有他。 但他很顯然被大家忽視了,姑娘們很快還原了扶嵐在鳳還山邪惡師兄的教唆下誤傷可愛小師妹,后來幡然醒悟在師妹門前苦苦守候的故事。扶嵐被團團圍住,后排的位置被姑娘占領,云知他們幾個被迫來到前排。與此同時扶嵐還收獲了其他仙門師兄或是嫉恨或是艷羨的目光,很多人暗暗下了決心,這次回去一定也要養一只肥貓。 元尹姍姍來遲。他是個瘦弱的小老頭兒,腦袋禿了大半兒,所剩無幾的白發堪堪扎成一個小髻。臉上皺紋經緯縱橫,鼻梁上架著一個金絲琉璃鏡,一身棉布白裳,右手上拎了一個沉甸甸的白玉匣子,放在烏漆案上磕出沉悶的一聲響。 元尹掃了眼堂下,清了清嗓子,道:“老夫知道,你們這幫崽子一聽經就瞌睡。經書你們在自己山頭念得也夠多了,老夫不招你們嫌,免得你們不遠萬里跑來無方睡大覺。今日,老夫就說一些你們想聽的?!?/br> 大家面面相覷。元尹屈起手指,叩了叩那玉函,問道:“可有人識得此為何物?” “八寶白玉匣?!庇腥说?。 “有何用處?” “封存靈物?!笔橇靼讚屜却鸬?。 “不錯,”元尹拎起玉函,走到堂下,“猴崽子們讓開?!?/br> 大家紛紛讓道兒,元尹將玉函放在中央的小案上,數十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閉得嚴絲合縫的玉函。元尹畫了一個繁復的符咒,青光乍現,玉函四面向外徐徐打開,乳白色的霧氣從里面散出來。戚隱偷偷摸了摸那霧,是溫的,和他的手指一般。 白霧散盡,所有人終于看清里面的東西。那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光滑油亮,有兩個成年男人的拳頭那么大。它甚至還在跳動,一息一下,搏動聲沉沉如鼓。大家目瞪口呆,元尹示意弟子挨個湊近觀看。他們離得那么近,戚隱甚至看得清心臟上細細密密的褶皺紋路,還有被斬斷的粗壯血管。 “這是一只九頭鳥的心臟,我們也叫它姑獲鳥。你們看,它的心臟比它的腦袋還大?!痹?。 戚隱震驚得無以復加,下意識扭頭看扶嵐和黑貓。扶嵐坐在空曠的座位中央,神情淡淡。黑貓滾綠的眸子里也沒有表情,看不出是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