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6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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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仰止、白玉秀兩人對視一眼,這對兒同門師兄弟眼里泛起一陣異色。 “未曾想,我家二哥竟然身價三十萬兩?!?/br> 朱允熥語氣幽幽的調侃了一句,手上的白玉扳指轉動的更快了一些。 白玉秀干笑著低聲道:“這些人當真是不惜重金啊?!?/br> 單單只是一個炆廢人,被陛下貶為廢人,宗室除名的宗親,就能被山西道的晉商如此看重,耗費重金拉攏。 這些人可不是大發善心的,覺得炆廢人被圈禁在中都鳳陽城,日子過的不好,所以才要伸出援助之手。 “所圖甚大!” 小高閣老一錘定音,眼神深處流露著凝重。 幾人將目光投向朱允熥,等待著這位帝國皇太孫最終的決斷。 此事已經不是簡單的一起jian佞作亂,勾結白蓮可以解釋的了。 晉商們自洪武三年獲得開中制下河東鹽池的權力,掌握著九邊重鎮數十萬邊軍的糧草物資調運之權。至今亦有二十五載,元末天下大亂時,傷了元氣的晉商們,也早已恢復了元氣,甚至是更進一步。 手中有著富可敵國的財富,有著掌握數十萬邊軍肚子能否吃飽的權力,控制著整個河東鹽池。 這些本是士農工商之中,最低層的商賈們,在某種意義上,其地位已經超越了本不該有的界限。 數十萬邊軍牽扯其中。 那山西道三司衙門,以及整個山西道地方官府,又在其中參與多少? 這上上下下,又有多少本屬于朝廷的官吏,已經被富可敵國的晉商們拉攏腐蝕,并為其左右奔走,上下遮掩。 能在短短數年之間,在中都鳳陽城內,對一個已經沒了任何希望和權柄的炆廢人,投以三十萬兩的財貨。 這些人恐怕早就已經將整個山西道經營成了國中之國! 孫成察言觀色,小聲道:“此處財貨當如何處置?” “既然是二哥的東西,自然是還于二哥?!?/br> 朱允熥淡淡一笑。 孫成愣了一下,頷首躬身退后了一步。 炆廢人被太孫從這樁事情里,一句話輕飄飄的摘了出來。 高仰止躬身道:“殿下是否要臣此刻秉筆奏章,報送陛下?” 白玉秀目光立馬投向大師兄。 能親眼看這位同門大師兄親筆奏章可是不多的機會。 朝堂之上,那眾多的官員,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一套施政理念,而他們的奏章便能最直接的體現他們政念的地方。 朱允熥點了點頭:“報送應天?!?/br> “那山西道一事處置之法……” “斷山西道晉商生機之路!”朱允熥眉宇之間顯露冷冽之色,沉聲道:“報于陛下知,山西道晉商執開中制,與國大不益之處。朝廷當加設北平府大倉,廣運交趾道、占城道糧草背上存儲,轉調九邊各處重鎮,于我大明邊軍之用?!?/br> 高仰止頷首道:“若要平穩處置山西道晉商一事,開中制于時下難免仍要續行。北平府大倉加設事,朝廷可行文借口整頓九邊軍馬,朝廷策劃籌謀北伐,為軍需之用?!?/br> 數十上百萬石的糧草調運,勢必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 如此多的糧草被運抵北平府,負責九邊邊軍糧草補給的山西道晉商,必然會在事情開始的時候就接到消息。 朱允熥目光轉動,高仰止以朝廷籌備北伐為由,掩飾加設北平府大倉,取晉商而代之,不可為穩重。 他點頭道:“照此草擬奏章?!?/br> “臣遵令?!?/br> 高仰止頷首躬身,抱起雙拳,繼而轉口道:“殿下,微臣以為,若要徹底平定晉商所生之亂,朝廷亦要重新拿回河東鹽池。 近年,晉商已將手腳觸碰到淮揚鹽場。北平府加設大倉,斷起禍及邊軍。禁河東、淮揚鹽場,則可絕其財源。 待一切籌備穩妥,殿下便可號令軍中,合圍山西道,關門打狗,徹底清剿山西道jian佞宵小之徒!” 這是一個漫長的計劃。 朱允熥手指頭輕輕的敲擊在扶手上,發出低沉的悶響聲。 良久之后,他方才點頭開口:“春風秉筆,此事皆以你所執?!?/br> 高仰止目光閃爍了一下。 以山西道一道為錘煉之地,上下散之于整座朝堂的干系社稷之事,便如此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深吸一口氣,拱手彎腰:“微臣領命!” 朱允熥嗯了聲,雙手拍在扶手上,撐起身子:“中都諸事,交隨行處置,鳳陽知府隨行北上?!?/br> 被兩名錦衣衛官兵看管著的丘鳳珍,懸著的一顆心聞聲落下,卻不曾能安定,而是如墮冰窖之中,亦如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自己要完蛋了。 朝廷里的那幫官員隨行太孫北上巡察,那是受重用的表現。 自己好端端一個中都鳳陽地方知府,被點名隨行北上,這就是要將自己從鳳陽知府的位子上給挪開。 自己隨行北上之后,鳳陽府的位子難道還能一直空缺,留著等自己回來繼續干? 只是沒人在意這個鳳陽知府在官場上的得失。 朱允熥又與高仰止交代了幾句,便領著孫成,帶上了那口箱子,自往朱允炆所在的院子而去。 等朱允熥趕至院門下,便見朱允炆已經抬出了一個刨床,手中拿著幾樣木匠用具,正在打造著幾樣尚還分不出模樣的家具。 哐。 木箱子去而復返,被孫成的麾下放在了朱允炆的視線里。 正在一塊畫好線的木棍上開鑿的朱允炆雙手不由一顫,那鋒利的鑿子就滑出線外,鑿出一大塊的木屑。 他不由皺起眉頭,抬頭望向同樣是去而復返的朱允熥。 “一文錢沒了?!?/br> 卻就是對那明明就在視線里的木箱子,視而不見。 朱允熥瞧了兩眼,卻是徑直坐在了木箱子上。 他伸手向下,拍了拍木箱子:“這里剛剛讓孫成輕點過,不下三十萬兩的財貨。照理說,該是送回應天,交于戶部,充入國庫的。 只是向著,你與二嫂在這邊生活,也是不易。城外的田地,當初是要給你的,卻不想被二哥你盡數贈與百姓。 如今這些錢財便留下吧,不論如何,也算是讓二嫂能過的更體面些。 再者,二哥若是將這些錢財散出去,恐怕百姓也不敢收。財帛動人心,百姓們若是拿了這些東西,只會招來殺身之禍?!?/br> 不說那些需要去晉商錢肆才能兌換的交子,就是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 但凡是尋常百姓拿在手上。 除非是永遠不漏出來。 若不然,定是留不過第二天。 甚至是要招致殺身之禍,滅門之災。 朱允炆長嘆一聲:“太孫殿下此舉,又是何必……” “算是朝廷這幾年,未曾顧全中都皇城的補償吧?!?/br> 朱允熥淡淡的輕聲開口解釋著,目光則是看向朱允炆手下那塊被鑿壞了的木頭。 “這是要做什么?” 說起自己的木匠活,朱允炆眼睛里明顯露出了亮光。 這時候,原本在屋里整理家務的秋娘,也已經是提著涼茶壺和茶碗走了出來。 秋娘眉目帶笑,很是溫情:“殿下請用茶?!?/br> “謝過二嫂?!?/br> 朱允熥順口道了聲謝。 秋娘為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涼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不多留,便轉身又回了屋子里。 朱允熥飲了一口涼茶,目光直直的盯著朱允炆。 被盯得似是有些難受。 朱允炆低下頭,目光可惜的看向被鑿壞了的木頭:“這原本是城東那邊張老伯家定的搖椅。老伯家里這兩年屢添孫子,老人家也不干活了,便想著含飴弄孫,弄一把搖椅,院子里移幾株紫藤?!?/br> 說著話,他已經是將這塊鑿壞的木頭放在一旁,重新取了一塊尺寸相同,早已刨好的木頭放在了臺子上。拿著一旁的墨斗炭筆,就要準備重新劃線。 朱允熥便在一旁默默的注視觀察著。 僅僅這是短短數年光景,朱允炆的雙手已經不似當初長在宮廷之類那般細嫩。 膚色深了一些,更滄桑了些。 手指肚子和手掌之間,也多了些顏色更深的老繭。 大抵是因為一直做活,手指更粗了些,手掌更大了些。 看得久了。 朱允熥才發覺,朱允炆整個人這兩年也變得更加壯碩了。 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朱允炆知道自己來鳳陽而裝出來的。 這些年他就是如此過來的。 錘頭砸在鑿子頂部,朱允炆的手穩穩的抓住鑿子,鑿頭一下下如同切豆腐一樣的進到木頭里。 也不見朱允炆的手怎么動,那木屑便以整齊的形狀,在劃線范圍內被切開。 “文圣和茯苓兩人,現在被爺爺養在乾清宮?!?/br> “老爺子整日里旁的事也不做了,若不是我們攔著,他都要給兩個還在親自換尿布?!?/br> “若是得了空閑,二哥也為爺爺做一把搖椅吧?!?/br> “到時候叫了人,只管送去應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