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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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輝雙目目光不斷的閃爍著,看著眼前那好大一顆人頭,小心翼翼的從朱允熥手上接回刀,對一旁的雨田示意眼神。 而后張輝便手持繡春刀,挑著那顆人頭,向著蘭陽縣縣衙外快步走出。 少頃。 縣衙外面傳來一陣喧嘩。 朱允熥則是走到了一旁坐下,看了眼地上的尸骸,隨后挑眉看向已經被嚇得縮在一旁的雨田。 雨田趕忙上前:“殿下,此地血腥,是否要換個地方先行歇息?!?/br> 張張嘴,朱允熥卻又再次輕嘆一聲。 在雨田憂慮的注視下,朱允熥搖搖頭:“這次就該帶著小胖出來的,身邊竟然都沒了人說話議事?!?/br> 站在一旁的雨田,臉上小心的露出一抹幽怨。 朱允熥卻是揮揮手,而后順勢手撐著額頭,微微閉目養神:“讓外面的人都去處理災情吧,再叫蘭陽縣的人進來將尸骸給清理干凈了?!?/br> 沒能成為可以和殿下說話的人,雨田心中帶著些幽怨,點點頭嗯了一聲,避著地上的無頭尸骸往外面走去。 …… 蘭陽縣西南十來里處。 大地滿目黃泥,道路難行?;囊爸?,只有各村的百姓在清理田地中的雜物,重新栽種田埂,疏通溝渠。 一切,都是這般的荒蕪和破敗,鮮少能見到生機和活力。 便是在這樣的當下,一行穿戴官袍皂衣的官吏,卻是步履蹣跚的艱難跋涉著。 而在這一行人里,最引人注目的卻還是要是走在頭前,身上帶著枷鎖,穿著朝廷七品青袍、戴著烏紗帽的官員。 若是放在往常,這樣的人該被稱之為犯官。 但犯官戴上枷鎖前,就會被扒下官袍,去了頭頂的烏紗帽。 在戴枷官員身邊,是開封府陳留縣典吏領著幾名差役。 典吏望了望前面不遠處的蘭陽縣城,而后轉過頭看向身邊自行戴上枷鎖的裴縣令,臉上露出不忍和不解。 “裴縣,您砍了那陳賊,是為了咱們陳留縣??沉怂蝗?,滿城士紳大戶都捐了糧。咱們陳留縣的百姓,都是為您說話的。你又何必……何必戴著枷鎖來這里向太孫請罪?您又何罪之有?” 裴本之搖搖頭,臉上沒有畏懼,一片淡然:“國法不可違,若我能肆意殺人,是否別人也能?那我朝律法還有何用?百姓還有何依靠?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乃下罪己詔。本官不過一介七品縣令,手無朝廷批文便私殺人之,豈能安然自處?” 典吏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憤怒:“裴縣是因為那些人的彈劾?彈劾的奏章恐怕早就到了太孫殿下的手上,也沒見殿下怎么做??!若是殿下當真在意,早就派了錦衣衛拿了裴縣您了!” 典吏覺得自家縣尊什么都好,可以說是大明朝少有的好人了。 可偏生,就是這么的執拗! 一根筋的,活該當了整整八年的知縣!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為了縣尊大人的不作為生怒,典吏還是長嘆一聲,目光閃爍的望向蘭陽縣縣丞,只希望等縣尊見到太孫殿下后,不會被嚴懲,最好是能夠輕輕的放下。 這么一根筋的倔驢子,就算不升官,也該慢慢的老死才是。 裴本之卻并沒有為自己的前途會如何而去煩惱。 他甚至是慢慢的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道路一旁不遠處的一片松樹林。 平原上,整個松樹林明顯的呈現一個高地土坡。 這是漢制墳塋的營造樣式。 裴本之駐足觀望,笑道:“這里應該就是漢留侯張公文成良的埋骨地吧?!?/br> 縣尊又不走了,典吏只能無奈的跟著停了下來,轉過頭沒好氣的看向那一片墳包。 沒好氣的叫罵著:“張良的墳都有好幾處,處處都說埋了張良,前漢能有幾個張良?屬下倒是覺得,這里不見得就是張良的埋骨地?!?/br> 裴本之也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典吏,搖搖頭:“你啊,當年將你從洪水里面救上來,就讓你多讀書,你偏不讀書?!?/br> 典吏撇撇嘴。 “俺就不是個讀書的人……” 裴本之不置可否,笑了笑:“所以你不懂我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br> 典吏被縣尊給弄得心頭一陣煩躁。 不由的大喊大叫了起來:“俺是不懂!俺不懂您的大道理!可俺知道,您可能就要死了!” “誰說我就要死了?” 裴本之忽然笑著反問了一句。 而后,他還優哉游哉的調整了一下戴著的枷鎖,好讓自己稍微的舒服一些。 最后裴本之慢慢的轉頭看向蘭陽縣城。 “說不定,太孫就等著我去找他聊天呢?” 典吏張張嘴,目光呆滯的望著自家的縣尊老爺。 典吏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癟癟嘴偷偷的小聲暗罵著:“就是個倔驢子!倔驢子!倔驢子!” 第三百六十章 大明的良心 蘭陽縣因為監國皇太孫的到來。 就好似是原本山澗一汪平靜的潭水,被丟下了很小的一塊石子,水面上開始慢慢的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縣衙里的事情,在瞬間就在蘭陽縣城里散開,并且隨著那可人頭的亮相,以更快的速度開始在蘭陽縣地界上傳播。 而后,還沒有等人們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朝廷此次隨行而來的官員們,便已經開始按照路上的預案,帶著此行頭批五萬擔的糧食,開始了救災的工作。 一項項的文書命令被傳達下去,更多的隨行官員在上直親軍錦衣衛的護衛下,向著開封府其他縣域奔赴,與自徐州府之后便一路散下去的隨行官員們,將會撐起整個受災六府的賑濟之事。 “太孫駕到,曹官已死,人頭在此,都來看看?!?/br> 一個好大的人頭,被插在一根竹竿上,由著一名蘭陽縣的縣衙差役騎在馬背上手持著,在差役的周圍是一隊錦衣衛監督下,cao著蘭陽縣的方言大聲的呼喊著。 聲音回蕩在蘭陽縣縣城內外,飄向了田間地頭上已經是日復一日,連續勞作半月有余進行田地清淤、疏通的百姓耳中。 差役在錦衣衛們的差使下,每到一處百姓聚集的地方,便會放慢速度,直到完全的停下來,而后便將手中的竹竿放低,對著四周圍過來的百姓不斷的轉圈展示。 其實并沒有多少蘭陽縣的百姓認識已經在此地就任大半年的新縣令曹智圣。 可當那么大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從他們的眼前晃過的時候,所有人都選擇了相信。 人群中,似乎發生了一些無聲的變化。 差役手臂顫顫的望著周圍的錦衣衛,得了繼續的示意后,便慢慢的再一次提起速度,向著下一個地方傳徼曹智圣的人頭。 乃至蘭陽縣黃河大堤下游決口處。 竹竿上留下的鮮血,早就已經凝固了起來,將差役的手牢牢的粘在竹竿上。 曹智圣的人頭迎著從河堤決口后吹來的風,懸在半空中來回的搖擺著。 差役再一次的大喊了起來。 決口處的河工們手上的活計不曾停下,搬磚的、抗包的,人人都有著自己的事情在做。 整個河堤上,無數的河工像是蟻群里的一只只工蟻,布滿了整個河堤上下,卻沒有一個人對差役的呼喊感興趣回頭觀望或是好奇。 差役顫巍巍的回頭,看向那些個錦衣衛的殺人狂。 深吸了一口氣,差役面帶狠色的握緊竹竿翻身下馬,然后便踩著河堤下的積水,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河堤的決口處跑過去。 等到差役跑到已經被墊上了大半層高的決口上,整個人也氣喘吁吁了起來。 差役將手中的竹竿深深的插進腳下的泥土中。 看著周圍任然無視他的河工們,心中滿是怒火,卻又無處發泄。 最后,差役只能冷哼一聲,揮手指向頭頂上的曹智圣的人頭,怒吼道:“這是咱們蘭陽縣縣令曹智圣的人頭,已被皇太孫砍下,叫我傳徼各地,好讓大伙看清了,朝廷是心向咱們的,太孫是來救我們蘭陽縣的!” 河堤上下的河工們,終于是默默的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活計,目光無聲無息的看向了站在決口上,高舉手臂指向竹竿上那顆人頭的差役。 一瞬間,被千百人視線關注,原本還怒聲高呼的差役,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卻還是強自鎮定的挺著脖子。 在差役焦急的等待中。 河堤上下的河工們終于是緩緩的挪動了腳步。 最先動的是離著差役最近的那些河工。 第一名河工走到了差役的面前,瞧了瞧差役,冷笑了一聲,搖搖頭伸出滿是污泥的手拍在了早就已經心生畏懼的差役肩膀上。 隨后,是第二名河工走到了差役面前。 依舊是伸出站滿泥水的手掌,拍了拍差役的胸口。 “既然是咱們蘭陽縣的人,那身上就得沾點泥水?!?/br> 說完之后,這名河工便默默的走向了遠處。 差役這個時候已經愣在原地,滿臉茫然不知所措。 在他的眼前,一名名河工將滿是泥水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身上,一名名河工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不知何時,差役身邊傳來啪嗒一聲,驚的他渾身一顫,轉過頭只見自己插在地上的竹竿,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不知哪一個河工給帶倒在地。 就在差役膽顫的想要將竹竿重新豎起的時候,一直滿是污泥的大腳掌,已經是啪嘰一下的重重踩在了人頭上。 “啊……” 差役失聲大喊著。 曹智圣的人頭,已經被重重的踩進了地下。 絕對是故意的! 這些人絕對是故意為之! 差役愿意用自己的親老娘發誓,他親眼看到那名河工的腳踩在曹智圣的人頭上,整個人都在用力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了那支腳上,最后更是狠狠的向下一沉。 護送差役的錦衣衛們,這時候也聞聲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