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第171章 亂上加亂 皇宮 已經是深夜, 外面是一片漆黑,但皇宮內還是燈火通明,尤其是中和殿,朝堂之上滿朝文武皆面帶肅穆, 寒噤若蟬, 殿外禁衛軍也是各個嚴陣以待, 絲毫不敢懈怠。 兵部尚書徐不秙跪在大殿中間, 雖然眉頭緊鎖, 但面上卻沒見有多慌亂,說話時條例也算清楚。 徐不秙師從名師, 又為官多年, 雖然說從來沒有遇到過如今日這樣這么大的危機, 但也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這個位置上來的, 再加上這件事情他的確沒有參與其中,問心無愧總是會給人一些勇氣,當然他如此有底氣還是因為—— “臣前年四月聽從圣命去云南,一直到今年四月回京,期間兵部一切事物皆由皇太子做主,兵部侍郎協助,回京之后臣仔細整理賬目, 賬面上兵部所有收支均與往年持平,并沒有缺漏,”徐不秙回話,語氣之中非常篤定。 徐不秙奉命離京兩年巡視云廣, 兵部一切事物均有已故皇太子掌控是盛德帝親下的圣旨,他心知這是圣上有意培養儲君,自然不敢有半分怨言。 所以說雖然說職務沒有變化,他還擔著兵部尚書的職責,但是近兩年的兵部事務都不在他掌控之內,西蒙邊防這批物資是上半年送去的,和他牽扯著實不大。 當然,徐不秙說這些話并不完全是為了給自己開脫,還在告訴盛德帝以及眾位朝臣,兵部報去戶部的款項并沒有出錯,至于戶部批下多少銀兩,之后采買又發生了什么事,就不是他兵部能夠控制的了。說起這個,徐不秙還有些慶幸,今年回京復職之后,他立刻就整理了兵部一切賬目,并且上報了圣上。 行走官場多年,徐不秙眼力見還是有的,皇太子人前大道理說的冠冕堂皇,但并不是一個踏實的性子,好大喜功,驕傲自大,這樣的人處在他的位子誰知道會出什么差錯,索性經過一番探查,出了一些他本來看好的項目被攔腰折斷,其他方面雖然與他所想有些小出入,不過總歸無傷大雅,沒想到時至今日,在皇太子甍逝的今日,命運竟然給他擺了這么一盤棋。 “圣上,戶部審批的銀兩也無出錯,其他都可商量,但養兵之事戶部何曾有過絲毫推諉,”戶部聽徐不秙這樣說自然也站不住了,已經升任的戶部尚書的王麟之站出來反駁,雖然說當時他還沒有到安仁戶部尚書,不過也已經安穩呆在戶部侍郎的位子上了,要是真有事情,怎么的他都擺脫不了干系。 “圣上,我——”凡是有些關系的官員一個個出來辯駁。 “好的很呢,”盛德帝看了一眼殿下的文武朝臣,慢慢開口,語氣平穩,語氣中都是贊嘆,但結合說這話的語境,大殿之內沒有那個敢接受這句贊。 “陛下息怒,”百官請罪。 “息怒?”盛德帝空中唸出二字,看著跪在殿下的文武朝臣,明明一個個的看著都非常熟悉,平常時候他也自認了解百官的性子,但當有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才發現每一個官員都非常陌生。 守衛在陳朝疆域周邊的邊防軍是陳朝得以安寧的根本,這么些年以來,就算陳朝內部受了再大的災難都不敢動用這幾個軍隊的物資,生怕動用之后突發戰事,到那時他們就真的要禍國殃民了,要知道前朝就是因此而被亡國。 陳朝君主以此為戒,自立國之后,從沒有沒有一個皇帝克扣軍餉以及物資,盛德帝自小的教育也告訴他軍隊不能動,尤其今年西蒙邊防還立了大功,在為保家衛國立了汗馬功勞之后還要逢此磨難,恐怕沒有哪個人能接受,可現在事情還是發生了,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息怒?!事情已然發生,你們都還在推卸責任,如若你們真的個個都問心無愧,那么這件事情又是怎么發生的?”盛德帝厲聲反問。 百官無一應聲。 現在這個時候,再是巧言善辯的官員也沒法開口辯駁,前些日子太子突然甍逝到現在都沒有查出罪魁禍首已經讓盛德帝憋了一肚子氣,邊防物資出事又是火上澆油,他們自然怕自己一不小心觸了盛德帝的霉頭,這年頭沒有誰不惜命。 “查,每一個涉事官員都給朕揪出來,席勤,沐世規?!笔⒌碌蹎玖藘蓚€名字。 “臣在!” “由大理寺去查,沐卿輔之,禁衛全程跟隨,明早之前朕要知道具體名單,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得離開中和殿,”盛德帝下命令,面容冷峻。 “臣等遵旨!”席勤和沐世規應聲退身出了大殿。 只聽這個命令,就知道盛德帝真的發了怒,滿朝文武人人自危,尤其心中真的有鬼的。 ———— 沐彥卿回到府上的時候,正院還亮著燈,這在沐彥卿的意料之內,西蒙邊防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父親雖是文官但也難以幸免于難,恐怕今夜京城中凡是數得上的官員都得齊聚中和殿。 “老爺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就進了宮,到現在沒有傳回來半點消息,夫人還在等著呢?!惫芗曳A報道。 沐彥卿點了點頭,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向來深厚,十多年來就沒有為什么事兒爭過什么口角,平日里也是相濡以沫,今日父親匆忙領了旨意進宮,到現在沒有丁點兒消息,母親擔心也是理所應當。 “娘親在正院廳堂?我去瞧瞧,”沐彥卿應聲,邊防物資被動手腳,幕后之人可謂是心思歹毒,盛德帝心中肯定痛恨非常,文武百官摻和其中恐怕短時間內也脫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盛德帝還得尋求在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邊防危機,揪出幕后之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盛德帝需要做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不是半刻鐘一刻鐘能解決的事情,現在宮中恐怕已經亂的很了,父親今夜極有可能根本無暇回家,既然這樣,作為沐彥卿自然不能讓母親一直等著。 “是,夫人正在正廳等著呢?!惫芗一卦?。 沐彥卿點了點頭,向正院走去,廳堂門口,水蕪正在門口守著,看見沐彥卿過來這就要通報,沐彥卿擺了擺手讓她不必如此,現在已經算是深夜何必擾了府上他人清夢。 水蕪會意點了點頭退到一旁。 沐彥卿伸手掀門簾,就在觸碰到門簾的那一瞬間,聽見里面傳來母親和嬤嬤的對話聲。 “夫人現在夜已經深了,這些活兒明兒再做不遲,何必爭這一時苦了眼睛?!?/br>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我還是快些把棉衣做出來為好,卿寶今年又長了些個子,去歲的棉衣指定是不合身了。老爺今年又在西蒙邊防受了苦處,現在才是秋季腿腳就感覺有些不舒適,入了冬可怎么能行,今年的棉衣需要加厚幾分。雖說拿著銀子什么樣式棉衣都能買來,不過到底不如自己做的叫人安心,再說他們父子兩個整日忙得很,我又沒有公務,只能做這些了,”薛氏柔聲回道。 “還是夫人想的周到?!?/br> 沐彥卿的手指動了動,掀開門簾走了進去,“這么晚了還讓娘親為兒忙碌,傳出去就是做兒子的不孝順了?!?/br>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薛氏嗔怪的說道,不過還是放下手里的活兒起身倒了杯熱茶遞到了沐彥卿手里。 “在陳府用了晚膳回來的,陳家兄長留的硬,不好推脫,回來之后知道阿爹進了宮,過來看看娘,”沐彥卿簡單解釋。 “這么晚才回來,直接回去休息就好,娘親這邊不用你擔心,”現在夜里外面已經很涼了,薛氏自然不愿意讓兒子在多勞累。 沐彥卿接過熱茶呼了口氣,“看您又不累,想和您說一聲,今日有密信進京,大部分官員都被傳召進宮,陳家兄長也是被急召走的,兒子琢磨著這事一時半會兒恐怕完不了,娘親可以先去休息,阿爹短時間回不了府?!?/br> 沐彥卿沒有具體說是什么事,一方面這事兒事關重大,就是說出來了娘親也無力推進,反而徒增煩惱;另一方面宮中還沒有傳出來任何消息,現在的他在別人眼里也該是不知道此事的。 薛氏果真沒有再追問,公事之上她一貫不多過問,“好,娘知道了,彥卿也趕快回去休息?!?/br> 沐彥卿點了點頭,轉身往外面走,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今日我去陳府,陳家姑娘為爹娘做了鞋靴,待明日我讓人給娘親送來?!?/br> 說完這些話之后沐彥卿就出了廳堂,身后是薛氏的應好聲。 出了廳堂,沐彥卿摸了摸鼻子,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薛氏看自己兒子離開,笑罵:“這孩子平??雌饋沓练€,說起這些事兒來面子怎么這么薄?!毙α艘魂囉挚?,“陳家姑娘倒是個知禮的人兒?!?/br> “大少爺被您和老爺教育的好,知禮,抬回的媳婦必定懂事兒,夫人您就放心吧,”嬤嬤說著吉祥話。 這是薛氏最大的希望,自然受用,笑了一陣又覺得有些不對,“剛回來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去直接給我就好,怎么巴望著明日送來?” 雖是這么想但薛氏沒怎么太放在心上,一會就釋然了,和陳家攀上親事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但既然此事已經塵埃落定,她自然是想著兒子能過得好,看兒子不排斥與陳府往來,對上陳家大姑娘還隱隱有些喜歡,做母親已經知足。 第172章 蔚山王離京 和沐彥卿預料的一樣, 父親確實一夜未歸, 嚴格來說從昨夜開始, 除了奉命調查此事的席沐兩位大臣以及部分禁衛, 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從皇城大門走出來。 盛德帝直接把一眾官員困在了宮中,他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想打幕后之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作為沐彥卿卻覺得這個目的并不容易達成, 雖然說這事兒是突然爆出來的, 但對幕后之人來說在入冬之前此事爆發是必然的, 沐彥卿不覺得這些人會一點準備沒有。 不過, 應該還是會有些收獲的, 畢竟就算是再精密的隊伍, 在慌亂的時候也會有些拖后腿的,尤其在事態突然緊急的狀態下, 更不用說主要負責此事的還是有著豐富審判經驗的大理寺卿席勤。 天還未亮, 沐彥卿這邊就接到了涉事官員的名單,軍隊物資, 中間經手人不少,職位高低皆有, 看著陌生名字旁邊的職務介紹,沐彥卿點了點頭,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這名單是從席大人和老爺那邊提供的的,事出緊急,短時間內依照我們自己的力量不能得出這么詳盡的消息, ”青佲看自家主子滿意這手情報,忙解釋道。 雖然他們一直在完善己方的暗探勢力,這幾年也取得了不小成就,平常時候接收到的情報也能甩其他勢力一截,但是非常時期當得非常對待,跟官府相比,這事兒他們到底師出無名,這種緊急事態下根本沒有他們插手的余地,因此他們不得不尋求幫助。 沐彥卿點了點頭,“嗯?!?/br> 他倒不在乎情報是怎么得來的,對于搜集情報而言,只要最后能拿到對己方有利的情報,過程完全可以忽略,更何況這件事□□關阿瑜,席伯父也不會說什么。 “胡鵬舉是誰?”名單之中,沐彥卿最不熟悉,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單單就這一個,正六品,一個并不起眼的小官吏。 “江南織造局一個管事,本身并不起眼,不過他胞妹在去年小選的時候被封進了東宮,雖只是一位夫人,但據說深受太子青睞,據說太子并不常去她的院子,但平素得了什么好玩的都會有胡夫人一份兒,因此胡鵬舉在江南織造局向來受重視?!鼻鄟饣胤A。 沐彥卿點頭,心中卻有些狐疑,太子妃看起來貴氣大方,骨子里卻不是個能容人的,要不然當初太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也不能鬧到盛德帝跟前,讓太子在文武百官跟前都抬不起頭來。 這兩年,太子妃明面上收斂了很多,但看太子被逼的直接把外室養在了東坊就知道這位根本就沒變,這樣性子的太子妃還能容忍得下太子擁有一個這樣子的紅顏知己? 沐彥卿屈指敲了敲紙張上胡鵬舉二字,“傳消息去江南,注意一下此人?!?/br> 江南織造局在陳朝算得上得天獨厚,適宜的氣候,豐沛的水土,讓糧棉產量比別處番了幾倍,這幾年來邊防軍的盔甲棉衣大都是由江南織造局張羅,雖然按照規定戶部和兵部以及各方監官要時時關注,軍備物資被運往各個邊防的時候還要經過嚴格的檢查,不過誰知道其中是不是被鉆了空子,至于是在之前被鉆空子還是之后,上層官員知情與否就不得而知了,沐彥卿只是想仔細一些。 “主子覺得此人可疑?”侍衛領命下去密信,青佲問道。 “這批物資既然是江南織造局提供的,從他們那邊肯定能找到些線索,阿瑜信上說棉衣里面填充的是柳絮,不管棉花還是柳絮,總要費這個功夫的,邊防軍幾萬棉衣要全部縫合可不是一朝一夕幾個人能辦到的,作為管事兒的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過注意一下就行,其他的也要查,江南不可能全然沒線索,織造局經手的棉量可是固定的,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全然密不透風,總會有漏洞的?!?/br> 沐彥卿淡淡地解釋,他也只是覺得此人與東宮有些關系需要注意一下,但是要說多重視還是沒有的,畢竟一個六品官,就算搭上了太子這條線也不能翻過天去,目前事情并未完全明朗,他也只能廣撒網,江南距離京城有段距離,早做準備總是沒錯的。 “現在已經是深秋,我們晚上尚且要穿上夾棉衣物,邊防將士恐怕已經需要棉衣,依照京城到西蒙邊防的距離,恐怕現在即刻送物資過去也趕不上趟,”青佲皺眉擔憂,他在邊防呆了幾個月,也與那邊將士并肩作戰了幾次,雖說沒有深厚友情,但也不希望他們身處危難。 “今年西蒙邊防戰事吃急的時候,戶部已經掏空了國庫應急,京城商戶也多次募捐,現在要銀子恐怕不容易,”沐彥卿沉吟,更何況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棉花,有銀子都不一定能買來,現在這個年月,人能吃飽已經不易,棉花種植向來有限。 “那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青佲不忍。 沐彥卿笑了出聲,“你認為阿瑜是坐以待斃的人?” 青佲下意識搖頭,隨即反應過來,就算席少爺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這種情況下也無計可施吧?看自家主子嘴角勾起,正待再問,就在這時候—— “主子,”青睢步履匆匆進門,臉上帶著焦急。 “何事?” “以蔚山王為首的幾位官員進宮請求圣上批準他們離京,為此請了長公主做說客,”青睢說道。 沐彥卿一下子站起身,“結果如何?”就算心里清楚現在西蒙邊防出了這檔子事兒,盛德帝已然□□無術,根本沒有時間和經歷過問太子甍逝一事,這樣的情況下,他很有可能不會再強力留住這些封疆官吏,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地方的安寧,盛德帝還是要放在心上的。 “就在剛剛,圣上已經頒旨,準許各位達人離京?!鼻囝〗又f道。 “還真是著急,”沐彥卿哼笑,今日一大早進宮,在盛德帝盛怒狀態提出離京要求,還成功達到了目的,蔚山王那邊想必很開心。 捻捻手指,沐彥卿當機立斷,“可知蔚山王準備什么時候離京?”應當不會停留太久,畢竟盼了這許久終于才得償所愿。 “屬下剛剛派人去驛站探尋,驛站內的幾位大臣都在整理行裝,雖然不清楚他們具體何時啟程,但是看情況最遲不過明早就會離京,蔚山王他們在請旨的時候已經明確表示不讓朝臣送行,圣上應下了,所以……”青睢未語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這就表示蔚山王何時離京都可,他們現在也只能猜測大致時間。 沐彥卿指尖微動—— 蔚山王之于他來說是一個未知的潛在威脅,雖然蔚山王從來沒有明確表示出來,但是他的做事行徑卻一次又一次的表現了這個意思。 剛開始的時候,蔚山王應當是想拉攏自己的,這個沐彥卿有所察覺,不論是在孟府遇見時所說的話,還是一心想撮合自己和佳寧郡主,都在說明蔚山王這個意思,但是包括沐彥卿在內所有人都不明白蔚山王為何會有這個舉動,畢竟他們素未平生,在此前的十多年里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沐彥卿實在想不清楚蔚山王所圖是何,難道在賭自己的未來?沐彥卿嗤笑,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未來會如何,別人又哪來的自信?但不管怎么說吧,既然蔚山王想拉攏自己就表示自己身上有他所圖之物,不管是具象還是抽象,總之是有。 而這種圖謀在沐彥卿拒絕與佳寧郡主扯上關系并和陳府有了婚約之后,蔚山王所有的打算都化作了泡影,依照蔚山王剛愎自用的性子,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盡管蔚山王現在沒有任何動作,但沐彥卿不敢賭也不想賭,他不是孑然一身,父母兄弟,以及不遠將來就會有的妻子,這些人都不容閃失,潛在威脅因為未知所以無從預防,所以在明確知道對方會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中才是人之常情。 想到這里,沐彥卿吩咐了青佲一番,看著青佲領兵下去才收回眼神。 ———— “怎么這么久了還亂糟糟的?”蔚山王一腳踏進驛站就看到了混亂的仆人侍從,出聲詢問道。 “王爺,我們需要整理的物件著實有些多,加上宮中賞賜,比我們來時整整多了五輛馬車,恐怕還需要些時候才能整理完畢,”管事的上前解釋,這也是他們沒想到的,要知道回程他們可少了佳寧郡主隨行,本想著能精簡車馬上路,誰知還要增加。 “嗯,”蔚山王微微頷首,“去忙吧,抓緊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