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因此,沐彥卿近段時間以來也派了不少人打挺小氣,得到的聽到自然是有的,不過具體直接的線索卻毫無頭緒,但時間可不等人—— 太子出事之后,盛德帝扣留了留在京城的各位藩王和封疆大吏,明令禁止他們離京,嚴明事情不調查清楚誰都不能踏出京城一步,這么做自然是為了更好地查明真相和盡快在源頭之上解決事情。 盛德帝這個想法自然是不錯的,畢竟這些藩王和封疆大吏在自己掌管的府郡之內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管轄范圍內的百姓可能不知當今天子是誰卻絕對不會不知道藩王名號,萬一其中真的有作jian犯科之人,一旦放他們離京就等于放虎歸山,就算之后再查出他們與太子出事有關,將他們繩之以法所費的兵力和人力也要增加數倍。 這些事情盛德帝能想明白,這些藩王和封疆大吏也不是傻子,不過此事危急,倒是沒有人反駁盛德帝命令,與此事無關的想留下來湊個熱鬧,找個樂呵,與此事有關的,剛開始自然也能沉得住氣,就等著后面大家都沉不住氣了,再表演個渾水摸魚隨大流。 雙方算盤打得好,事實證明這樣可行,太子甍逝,盛德帝雷厲風行處理了一批人,但沒有任何線索指向這些藩王,以至于朝堂風波已經漸漸平復,他們還呆在京城驛站熬時間,他們受得住,轄區內各項事務可都還等著呢。 很快,盛德帝就做出了回應,排查明確之后,開始放一部分封疆大吏出京,近幾日以來,陸續有藩王離京,而明日就是蔚山王離京的日子。 “蔚山王去見了長公主,隨后長公主就進了皇宮,出來之后盛德帝就下旨應下了蔚山王的請辭,合理猜測是兩雙方之間應該做了什么交易,”陳宇柒嘆了一口氣。 從事發到現在,他們找到了很多所謂的證據,卻又一條一條的被證實是死路,只一條,這些線都隱隱約約的指向蔚山王,不過他們手中沒有絲毫直接證據和證人,也不能就此事妄下斷言,本以為盛德帝會直接把蔚山王留在京城,沒想到這就批準他的請辭了。 “就算是沒有什么交易,但凡蔚山王開口,公主就一定會為他出頭,不看曾面看佛面,他們中間可還有佳寧郡主在呢,”沐彥卿笑了笑,仿佛早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 “長公主在民間積威甚重,在皇帝跟前也極有臉面,但這次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蔚山王出京以后,要是我們掌握到什么證據,連帶著長公主在內可都吃不了兜著走,”陳宇柒皺眉,就算是養女之恩情無以為報,長公主也不至于糊涂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吧。 “所以蔚山王一定拿出了自己與此事無關的證據,或者是掌握了其他人與此事有關的證據,且這項證據在長公主看來足以為信,而且很顯然的圣上也信了?!?/br> 沐彥卿自然不認為長公主會盲目動作,在他的認知之中長公主是一個極其嚴謹和聰慧的女子,年紀輕輕就已經表現得極其睿智,經過歲月的沉淀,現在的長公主更是不能小覷。 不過雖然說佳寧郡主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長公主的軟肋,為了這個女兒長公主也做了諸多的妥協,但這并不意味著長公主會因為要報答蔚山王養女兒之恩情就把自己陷入不忠不仁不義的境地,她身為長公主的傲氣絕對不允許她那樣做。 “你說的對,”陳宇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眉眼間的疲態怎么也掩飾不住。 沐彥卿笑了笑,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畢竟以盛德帝對蔚山王的敵意來看,輕易讓蔚山王出京確實不同尋常。 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在沐彥卿看來已經有了不了了之的走向,關于幕后之人他心里有個大概的底,不過具體為何他也只能猜測一二,不過單單是他心中名單上的那幾人就輕易不能動,動之整個京城都會地動山搖,沐彥卿認為現在并不是魚死網破恰當時機。 “去用膳吧,說起來今日晚膳是姝兒在張羅,你有口福了,”陳宇柒站起身,含笑說道,雖然說自己護在手中的妹沒就要被拉到別人家了,他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但轉念一想,這事兒總是要發生的,與其擔心被別人騙走,不如多為妹子的以后考慮考慮。 陳宇柒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情,致力于在沐彥卿這個準妹婿跟前狠狠夸贊自家meimei,其實他從兩人訂婚之后就這樣做了,之后因為太子出事的緣故耽擱了幾日,現在見到沐彥卿還是不改初衷。 作為準妹婿的沐彥卿有些無奈,這句話從他踏入陳府已經聽了不下三遍,他基本能夠理解作為兄長陳宇柒的心情,不過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心里是這么想,這話可不能這么說,“兄長說的是?!?/br> 兩人笑著出書房,沐彥卿的手剛搭上房門,就聽見從府外大道上傳來的通報聲,此時天才剛剛黑,整個京城正處在最熱鬧的時候,但是那通報聲就這樣穿過重重的亭臺樓宇一直傳到陳宇柒和沐彥卿的耳朵里。 陳宇柒和沐彥卿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鄭重—— 這是邊關加急密報! 沐彥卿第一反應就是西蒙邊防,其他各方邊關雖然也關系到整個陳朝安危,但要說讓沐彥卿時時掛在心間的只有席瑜所在的西蒙邊防。 只是現在西蒙國動亂已被評定,沐彥卿實在想不到西蒙邊防還會發生什么事,而且自己這邊并沒有接到任何訊息,應該是自己想岔了。 沐彥卿這個想法還沒落下,就看到青佲從遠處快步走來,沐彥卿閉了閉眼。 “主子,”青佲走近遞上一封密信。 沐彥卿打了一眼上面的暗戳,比平常時候更加顯眼。 沐彥卿麻利的撕開信封,封信紙上的內容讓他有片刻的呆愣,西蒙邊防的棉衣出紕漏,他之前想都沒有想過,西蒙邊防為苦寒之地,想也知道如果缺少棉衣,邊防軍將會面臨什么情況,可以說這是最壞的情況。 但相比發生戰爭,和阿瑜遭受什么困苦,這又是較好的情況,因為就現在的邊防軍而言無論做出什么決定,它都能出在主動的地位,而且往前細數半個月,只要阿瑜下手夠快就能搶占先機。 沐彥卿在心中快速的分析了這件事情的利弊,得出的結論就是西蒙邊防之事他鞭長莫及,不過留在京城的罪魁禍首他可以會一會。 “發生什么事情了?”陳宇柒開口問道,他本來沒想開口的,畢竟這密信上有可能關系沐家秘辛,就算是雙方要結兩姓之好,但是該聽到的可以摻和,不該知道的還是得分清楚,這件事情他想得開。 不過沐彥卿接到新密信之后久久不語,臉上表情變了幾遍讓陳宇柒有些擔心,想著這件事沐彥卿力不能及,在此時出口也有讓沐彥卿有事說事,如果可以他會幫忙的意思。 沐彥卿自然立刻就領會了陳宇柒的話中的含義,他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阿瑜的信,西蒙邊防軍需物資出了問題,棉衣內填充的是柳絮?!?/br> “什么?!”陳宇柒大駭。 第170章 留宴 “什么?!”陳宇柒大駭, 他是真的驚訝,這可不是小事, 稍稍弄不好就會造成難以控制的禍事,西蒙邊防是什么地方,往年就算是物資齊備,也會有凍死的人,現在棉衣被動了手腳, 這是要西蒙邊防幾萬將士的命啊。 陳宇柒俠骨心腸,他本身武將出身,又自小就跟著陳太尉混跡軍營, 自然明白各項物資對軍營的重要性, 尤其像西蒙邊防這樣的苦寒之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所有的物資都要靠補給, 一旦物資被動,就真的毫無回還之地。 “阿瑜來信和我說了此事,算算時間, 京城這次來的加急密報,極有可能就是此事, ”沐彥卿開口, 雖然是猜測,但語氣卻篤定的很。 陳宇柒皺眉,“如此這般,恐怕真實情況比信上所言還要更嚴重些?!辈蝗徊粫佑米罡呒墑e的密報。 “兄長說的不錯, ”沐彥卿抿了抿唇角,只看信箋上這些冰冷的文字,怎么可能看得出邊防險境之一二,有些事情眼睛看到才更為震撼,只靠文字傳達有些根本說不清楚,不過也盡夠了,整個邊防軍性命攸關之事怎么說都不是小事。 “大人,”外面有侍從稟報。 “怎么?”陳宇柒應聲。 “圣上急召?!?/br> 陳宇柒看了看沐彥卿,“本想和彥卿一塊用膳,今日恐怕不行了?!?/br> “兄長說笑了,公事要緊,我隨兄長一起出府,”沐彥卿隨即說道,他也有些事情要忙。 西蒙邊防物資被做了手腳不是小事,這件事情和太子突逢意外不同,太子甍逝會造成朝野震蕩,但是之于沐彥卿來講卻并沒有多么大的感觸,而邊防事件事關阿瑜,他不得不認真對待,在那之前他要和席伯父他們通聲氣兒。 “你在家中用了晚膳再離開不遲,父親過幾日就要啟程去保定,你看著能不能陪著說說話,還有小妹那邊準備了這許久,總不能我們都離開了,”陳宇柒擺了擺手,前面那些當然都是托辭,最主要的是就是不能辜負自家小妹,姝兒聽說今日準妹婿要過來做客,從下午就開始張羅,費了這番功夫,正主不留下怎么能行? 沐彥卿觀陳宇柒堅持,又想到之前他所言“今日晚膳是姝兒在張羅”,兩相結合不難猜出陳宇柒的目的,正在這時候,那邊侍衛已經替陳宇柒備好了馬。 “兄長快些去當差,我都省的?!奔热魂愑钇庖呀浾f出口,他怎么也不會一聲不響的就離開。 陳宇柒點了點頭,踏馬離開。 “近段時間西蒙沒有傳來什么消息?”看著陳宇柒離去的背影,沐彥卿回頭看向青佲,密信已經送到京城,西蒙邊防的近況也也應該傳來了才對,盡管知道照阿瑜的性子,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但是此局不易解,沐彥卿不確定那小子能不能扛得住幾萬人的壓力。 “無,”青佲應聲,此等消息在西蒙邊防軍之中也算得上特級的情報,要是被敵軍知曉,整個西蒙邊防危矣,自然不能隨意亂傳。 沐彥卿皺著眉頭。 “信上講這批物資是今年才運往西蒙邊防的,我們要不要暗中探訪?”青佲請問,他知道自家主子與席少爺的感情深厚,也因此他和青睢幾個為席瑜做事都是盡心盡力。 “不用,圣上那邊知道此事之后肯定會率先過問,相信最遲明早我們就能知道涉事官員,到時候再暗中訪查即可,今日就算了,”沐彥卿擺了擺手,看著不遠處的漆黑陷入沉思。 盛德帝近日怒火正盛,雖然他并不是很看得上太子這個儲君,但是子嗣不豐讓他選擇范圍極小,矮子里面拔將軍,太子迂腐,但是比上道貌岸然的三皇子,還是太子比較好控制些。 皇家無親情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單看這幾日盛德帝一連番的動作就知道這位幾乎已經走出了中年喪子的苦楚,開始鞏固自己的權勢,把京城附近的軍營虎符牢牢的抓在了自己人手中,這應該也是陳家父子未受到牽連的原因,要知道凡是與此事沾邊的責任人都受到了重罰,就連當日守城門的守將都被剝奪了身份。 盛德帝所作所為沒什么不好,身為局外之人,沐彥卿看得清時局,盛德帝在位多年,但朝中倚老賣老的臣子不少,此時尋出緣由除掉他們是人之常情,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至于他們冤不冤枉?成王敗寇,史書向來是由勝利者譜寫,而且目前為止盛德帝處置的那些官員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只有沐彥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目前這事兒并沒有燒到他身邊,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湊上去,更何況玩政治盛德帝是資深的,身在皇家,還沒有出生就不知道已經經歷過幾次鬼門關了,這是沐彥卿比上不的,縱然他因有前世的記憶,人生閱歷較之現在的年紀豐富得多。 盛德帝借喪子讓自己的怒火燒遍了大半個京城,現在京城官員人人自危,唯恐一不小心被盛德帝按上罪名,就是往常慣會在盛德帝身邊裝乖賣巧的三皇子也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最近一段時間除了圣上交待的不得不做的任務,幾乎不出王府。 這些事情當然都是做給盛德帝看的,三皇子心里不定多歡喜呢,就目前來看,三皇子上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縱觀整個后宮,三皇子也唯一夠格坐上儲君位子的人,連個競爭的都沒有。 不過依照三皇子的性子能如此沉得住氣倒是沐彥卿沒有想到的,看來他確實找了個有幾分本事的幕僚啊。 沐彥卿臉上帶了幾分興味,這幕僚能把三皇子帶起來還真有幾分本事。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現在西蒙邊防物資出了這樣大的紕漏,京城這邊所有這些事情都得暫停下來,想也知道物資偷換一事牽扯的肯定不是一兩個官員,恐怕又是新一輪的大清洗,不過,這樣一來被盛德帝扣在京城的那些個封疆大吏恐怕就要各回各家了。 沐彥卿在腦中把事情過了一遍,蔚山王的面孔越來越清晰,太子去世一事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查出與蔚山王有干系,準確的說沒有任何線索說明太子甍逝與任何一方有關系,就是當時的匪徒也都已經死無對證,但沐彥卿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關聯,至于具體是什么,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把這一切串聯起來。 依照蔚山王對自己無緣無故的敵意,讓他平安出京回到蔚山真的不是放虎歸山?沐彥卿到現在都想不通蔚山王為何如此針對他,但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一個潛在威脅。 “繼續盯著驛站那邊,出了這事,圣上控恐怕該松口了,”沐彥卿沉吟道。 “屬下領命?!?/br> 正在這時候,外面出來了陳府管家的聲音,“沐少爺,中廳已經擺膳了,姑娘著老奴來請沐少爺過去?!?/br> 沐彥卿應了一聲,出了書房,“兄長要事在身,已經先行離去,讓大姑娘不要再緊著張羅了,我隨便用些就行?!?/br> 現在時間已經不算早了,陳太尉那邊甚至已經滅了燈,保定那邊事情急重,陳太尉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調養好身體,再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保定一事,保定事情一了,留給陳太尉的時間就不多了,這事兒他們幾人心知肚明,但誰都沒有說出來。 這樣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壓在心中,沐彥卿著實沒有什么胃口,再加上這是在陳府,應付那些所謂的陳家長輩,他著實沒有心思。 “已經都準備好了,二老爺三老爺都已經到中廳了,沐少爺也緊著幾步吧,”管家笑瞇瞇地說道。 沐彥卿應了一聲。 ———— 從中廳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酉時正,沐彥卿頭有些沉,兄長不在家中,陳家其他幾位老爺說話都要比平常虛上三分,拙劣的試探,不懷好意的離間,在沐彥卿看來無比的好笑,身在其中是無盡的疲憊。 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主子,”青睢出聲。 沐彥卿抬頭,順著青睢的眼神探頭看去,就看到了站在柳樹旁站著的陳姝,現在已經是深秋,樹葉已經變黃落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枝。 如此落敗的樹下站著一個女子,青色的襦裙,同色偏深的斗篷,嬌俏水靈,再加上身后樹木的反襯,更加亮眼,陳姝向來是知禮溫婉的,這一眼卻讓沐彥卿眼前一亮。 沐彥卿讓青睢留步,自己走到了陳姝面前,“姝兒?!?/br> 陳姝抬起頭,本來有些低垂的眼瞼瞪圓了,‘姝兒’這兩個字還是第一次被親近長輩之外的人叫,再加上這人是沐彥卿,就更是讓她驚訝,縱然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婦,但是在此之前,他們見面大都是相敬如賓,如此這般還是第一次。 “我們雖已有婚約在身,但是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就當是交了一個親近的朋友,我們試著一起慢慢往前,可好?”沐彥卿溫聲說道,自從訂了婚,陳姝面對他就有了些許的不同,沐彥卿不清楚那是為何,不過他不喜歡,不喜歡看到這個聰慧沉靜的姑娘因他而變得小心翼翼。 陳姝看了一眼沐彥卿,然后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臉頰上漫上了些許的紅暈。 “在這等我是有何事,要是擔心兄長的話大可不必,剛剛是圣上召傳,不會有什么事兒的,”沐彥卿這才轉到正題上。 陳姝搖了搖頭,伸手招呼身后的丫鬟,接過一個碩大的包裹遞給沐彥卿,“這是我閑暇時候做的鞋靴,給伯父伯母的,正巧你來了,一起帶回去吧?!?/br> 沐彥卿伸手接過來,竟然有些柔軟,“嗯,回家我交給母親?!?/br> “我都理清楚了,都貼著便箋的,你理清楚再交給伯母吧,”陳姝急懦加了一句。 沐彥卿看了看包裹,笑著點了點頭,“我記下了?!?/br> 未婚男女不適合長時間交談—— “我現在出府,夜里涼,姝兒也趕快回房吧?!便鍙┣湔f道,‘姝兒’兩個字他喚的自然。 “嗯,”陳姝應聲,卻沒有動作。 沐彥卿溫和的看著陳姝,耐心等著她。 “你,”陳姝抬頭,“管家說剛剛在書房看到你你很是疲憊,縱然事情繁忙還是應該注意休息,切不可熬壞了身子?!?/br> “嗯,我記下了?!?/br> 沐彥卿看著陳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開始邁步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