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我與郡主素未平生,能在這里遇到也是巧合,倒沒有什么想說的,郡主保重,彥卿告退,”沐彥卿淡淡的回道,轉身欲走。 雖然沐彥卿的語氣溫和,但這句話的意思可強硬的很——我不認識你,咱倆沒話說。 大概因為這句話過于直白,所以秦佳寧一時之間沒有做出反應,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抓住了沐彥卿的衣袖—— “真的不認識我嗎?你好好看看我,不覺得面熟嗎?”秦佳寧殷切問道。 沐彥卿在第一時間揮袖拂去了抓住自己衣袖的皓腕,“郡主自重,彥卿現在身有婚約,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誤會?!?/br> 秦佳寧面如死灰,但還是不想認輸,固執的看著沐彥卿。 “還有,”沐彥卿接著說道,“彥卿之前已經說過了,與郡主素未平生,既然沒有見過面何曾有面熟之說,郡主必是認錯人了?!?/br> “我,我沒有,”秦佳寧定定看向沐彥卿,聲音哀戚,“我,我就是……” 秦佳寧想說我就是秦嘉寧,話還沒出口就被打斷了。 “住口!” 第166章 長公主的決定 沐彥卿看向激動的秦佳寧, 有些疑惑,他很難對秦佳寧的情緒取得同感,自然也想不明白秦佳寧為何做到這樣。 在沐彥卿的思想中, 他確實和秦佳寧見過兩面,不過都是以秦嘉寧的身份,而且兩次都是對方親找上門來。在此之中他從來沒有給過對方任何誤導訊息, 他們頂多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所以他想不通秦佳寧眼中如此深的羈絆到底是從何而來? 在對方糾纏, 尤其不分場合的糾纏之下,沐彥卿就算耐心十足此事也有些懊惱, 他現在是有婚約的, 實在不宜與其他女子過近,不過雖然心里已然不耐煩,面上卻絲毫不顯。 在這樣的公眾場合,一個小表情都能被解讀成不同的版本, 一傳二二傳三,三傳下去有可能就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沐彥卿不想為公眾奉獻茶余飯后的談資, 雖然以現在的情況來講他已經不可避免的身在局中, 不讓事態繼續惡化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只是這勸說的話,他也著實不好說出口, 對方表現得如此明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此時裝傻不是一個好方法, 但點名其中蹊蹺也是他不能做的。 秦佳寧很激動,剛剛聲音有些大,所以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帝后還沒有到,燈展還沒有開始,無聊之間有樂子看他們自然要湊熱鬧。 沐彥卿眼里閃過一絲鄭重,方才他才被盛德帝賜了婚,如果現在鬧出其他事兒,與皇家臉面不好看,尤其周圍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雖然自持身份沒有議論紛紛,但面上的表情卻做不了假,他們都巴不得自己出事。 沐彥卿開口想把這件事情圓過去,就算不能也得把自己和沐家摘出來,秦佳寧放縱是因為她有放縱肆意的資本,長公主無論如何也能保下她,但自己這邊可不行。 不過,沐彥卿剛要啟唇就感受到旁邊有人派自己的肩膀,沐彥卿回頭就看到三師兄再沖自己搖頭,然后示意她往秦佳寧背后看去,就看到了快步走來的長公主和蔚山王。 “住口!”長公主低聲呵斥,然后一把把女兒拉到了自己身后。 秦佳寧自然不愿意,不過這次長公主沒有再給她多說的機會,被拉到背后的秦佳寧直接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控制住了。 秦佳寧就算是要強,跟在蔚山王身邊的時候曾經練過幾年武,不過還是掙脫不過粗活干慣了的婆子,“放開,唔唔唔?!?/br> “佳寧身子不適,今日有些燒糊涂了,給你們添麻煩了,本宮代她表示歉意,”長公主忽視身后的女兒,歉意的看向沐彥卿和方進。 雖然眼神是看向沐彥卿,但眼尾的余光卻在觀察著周圍,她這話是對沐彥卿他們兩人說的,也是對現場的所有官員家眷說的,說是警告也差不多。 沐彥卿往旁邊讓了讓,沒有承長公主的微微俯身之禮,他現在的身份可當不起長公主的禮節,縱然他是無妄受害者。 “公主說笑了,郡主突然前來,彥卿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過并沒有受到實質傷害,長公主也不要責難郡主,身子不適的確會影響精神,”沐彥卿行禮回道,三言兩語說明了其中的情況,也坦坦蕩蕩的表示自己和秦嘉寧沒有絲毫干系。 長公主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有些恍惚,事情的經過她已經從嬤嬤那里得知了,縱然面對這樣的事情他也沒有亂了手腳,確實是個可塑之才。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長公主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縱然開始沒有感情可言,但感情總是可以培養的,女兒一顆心掛在對方身上,成全雙方又何妨? “你滿意現狀嗎?”長公主無意識開口,眼神看向沐彥卿。 長公主的聲音不大,除了站在她身前的沐彥卿和身后的丫鬟,沒有人聽見,沐彥卿愕然,他抬頭看向長公主,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吧? 長公主臉色有些蒼白,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把自己的姿態擺的最低的時刻,詢問一個已經有婚約的年輕人愿不愿意悔婚娶自己的女兒,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知道自己就是這個意思。 “公主抬愛,彥卿對自己的現狀非常滿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合彥卿心意,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彥卿想的方向進行著,”沐彥卿低頭回道,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清楚明白。 都說長公主深明大義,這個瞬間沐彥卿卻不盡相信了,既然能把話說出來就證明對方是起了心思的,所以現在他只能賭一把,讓長公主充分明白自己對秦佳寧無意是他現在能做的事情,他說的越堅決對方越有可能打消注意。 “是嗎?”長公主反問。 “是,”沐彥卿回答。 長公主定定看向沐彥卿,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道:“那就好?!?/br> 沐彥卿點點頭,“長公主說的是?!?/br> 長公主轉身就走,轉身的時候看見了面帶擔憂的沐世規夫婦和聞名天下的孟先生,沖他們頷首,長公主帶著秦佳寧直接出了慶豐殿。 是她魔怔了,竟然在一瞬間有了那樣的念頭,長公主心里苦笑,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沐彥卿是沐家大房嫡長子,沐家其他幾房多年名聲不顯,唯有大房脫穎而出,為了不讓家族完全沒落,沐彥卿重擔在身,再加上沐彥卿又是孟伯泀孟先生一手培養出來的學生,這樣的出身成長就意味著沐彥卿一定要進入朝堂,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才是他最終的歸宿。 這樣的情況之下,沐家怎么可能會和佳寧扯上關系,娶了她自然而然就會和皇家和蔚山扯上關系,蔚山王十幾年的養育之恩,豈是這么容易能割舍的?佳寧本身沒有什么錯處,錯就錯在她的生而為她的孩子。 長公主越想越覺得悲戚,她強忍著自己心口的悶意。 “長姐,”蔚山王喊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長公主摹地回神,回頭看向蔚山王,語氣堅定:“阿宇,這件事情到此為止?!?/br> “長姐?”蔚山王皺眉,隨之就看到長公主表情慎重,他沒有繼續照著疑問說下去,而是轉向秦佳寧,“佳寧她……” “你寵了她十幾年也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這個母親如何?”長公主笑了笑,因為剛剛的事情她臉色有些蒼白,此時笑起來有些虛弱。 蔚山王深深看了一眼長公主,笑了笑:“長姐是要我功成身退啊?!?/br> 秦佳寧本來還沒有什么反應,從慶豐殿出來她掙扎了好久,但都被身邊的嬤嬤鎮壓,現在她已經有些脫力,所以看到蔚山王過來秦佳寧是滿眼驚喜,覺得能解救自己的人過來了。在秦佳寧心中,這個世界上只有蔚山那邊的人是真實為她著想的,事事為她考慮,此時她受了非議,長公主對她冷淡至斯,看到蔚山王她自然本能覺得親近。 接著,秦佳寧就聽到了所謂的母親和舅舅的對話,她整個人都炸了,“你憑什么……唔唔唔?!?/br> 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嬤嬤捂住了口,長公主和蔚山王自然都聽到了,不過都沒有什么表示。 “阿宇,我和駙馬對你頗為感激,佳寧能成長到現在也多賴你照顧,在這件事情上我也不得不承認你選的年輕人很優秀,你很了解佳寧,這是我們做父母的辦不到的。 不過阿宇,他優秀但不是一個好人選,佳寧不是你逐鹿權力的棋子,只此一次,下次長姐不會如此客氣的?!遍L公主低聲嘆道,這整件事情發展到現在,如果說背后沒有秦宇的推波助瀾,她是不相信的。 “呵——”蔚山王諷刺笑出聲,轉身往慶豐殿走去,走了幾步傳來一句話—— “長姐說的話我明白了了?!?/br> 長公主看到蔚山王的背影,眼神淡渺,看了看還在掙扎的女兒和無從掩飾的滿眼恨意,長公主擺了擺手,示意嬤嬤松開秦佳寧的口。 “你憑什么這樣要求舅舅?那是我舅舅,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你放開我,我要回家才不好和你呆在一塊,”秦佳寧有些崩潰,她質問著長公主,說著最能刺痛長公主的話,看著長公主隨著她說的話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心中有種奇異的快感。 長公主看著眼前這個崩潰到儀容凌亂的女孩,這是她女兒,她生下來就交到別人手里教養的女兒,一想到這里,長公主口中腥甜。 “噗——” “公主!”“公主!”嬤嬤和丫鬟上前扶住自家主子,面含擔憂。 秦佳寧也愣在了當場,她確實想看到母親痛苦,但卻不是這樣的方式,看著對方哭了一口血,秦佳寧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想法。 ———— 這些事情,沐彥卿這邊不知道,不過他也不輕松,長公主帶著秦佳寧離開了慶豐殿,但是事情的余溫還在,雖然沒有講,但想法總還是有的,不過沐彥卿并沒有多在意,這本來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而且他們也不敢太放肆。 “即使過了這么些年,長公主的余威還是能震懾這些平日自詡無所不能官員,真是不容小覷,”方進低聲感嘆。 沐彥卿點頭同意自家三師兄的看法,不過這也正常,畢竟當年今上能夠登基,長公主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朝中這些臣子的父輩當年可都在長公主手下討生活。當年,長公主和駙馬爺的足跡可踏遍了陳朝所有的軍隊,當時提拔的將領現在在軍中的地位恐怕已經足夠高了。 一個女人能有這樣的成就本就讓世人矚目,所以一直以來長公主在民間的名望甚高,這是她這些年安享太平的根本,也是她的保命符。 從以前沐彥卿就知道長公主和駙馬爺聰明,懂得急流勇退,審時度勢,一身權力卸下再不過問朝中事,只過自己的瀟灑日子,不過意外還是出現了,沐彥卿嘆了一口氣,只希望長公主和駙馬爺這么多年的籌劃不要因為秦佳寧失敗才好。 千秋宴后半段沐彥卿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應盛德帝要求,沐彥卿和幾個新進舉子上臺辯學,這本該是同窗之間聚會的項目,沐彥卿雖然沒有進過官學,不過他并不陌生,孟先生教學常用辯論之法。 最后自然拔得頭籌,然后得到了那盞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花燈,羨煞了一眾人等。 第167章 太子甍 那盞被翹首以盼的花燈自然不是重點,畢竟是對決總會角逐一個獲勝者, 盛德帝既然拿花燈做了彩頭, 總有人要得到它, 不過沐彥卿這邊的情況還有些不同, 千秋宴散席之后這盞花燈直接被送到了陳府。 幾個時辰之前,盛德帝剛為沐彥卿和陳家大姑娘陳姝訂了婚約,幾個時辰之后就看到兩人往來,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內。 不說其他官員和家眷怎么想, 陳府這邊是非常滿意的,陳太尉和陳宇柒從一開始最大的意愿就是陳姝能夠獲得幸福,選擇沐彥卿從一定程度上來講, 也是因為沐彥卿這個人的品行讓人信任,作為父兄,他們更希望沐彥卿帶給陳姝的是家庭和睦, 夫妻和美。 在這樣的情況下,沐彥卿能夠時時刻刻的想著陳姝,自然正中他們下懷, 雖然說未婚的男女不宜走得太近,但已經深有婚約的未婚男女來往信物倒沒有什么干系, 誰也挑不出錯來。 千秋宴之后, 沐彥卿再也沒有見過秦佳寧,或者說秦佳寧再也沒有出現在京城各世家的交際圈內,蔚山王這兩日正在籌備回蔚山,里面也沒有見到佳寧郡主的身影。 千秋宴上佳寧郡主可以說是丑態百出, 就算不能明著議論紛紛,但眾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知道內情的私底下自然少不了說道,不過說的多了里面就摻雜了自己的臆想和猜測,至于佳寧郡主具體在哪,誰也不能給出個具體的解釋。 因為密切關注對方的動向,沐彥卿倒是早已經知道佳寧郡主現在在何處,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對長公主可以說是萬分佩服,果然能在亂世之中以一己之力改變政治走向的女人不好惹,她看得如此長遠,做事如此果決,恐怕在如今的朝堂上也沒有幾個武將可與之比擬。 長公主直接把佳寧郡主送去了教司坊,教司坊是陳朝教養貴族女子的地方,里面的教養嬤嬤狠戾嚴酷聞名。 教司坊是先祖皇后娘娘一舉辦學,先祖帝草莽出身一舉開創陳朝大業,陳朝初始百廢待興,皇族雖然貴為貴族,自身學識和能力卻低下,尤其是女子的教養,實在有違典范之稱。 為了不讓天下人看笑話,先祖皇后召集前朝有經驗的嬤嬤開了教司坊,只為了快速地讓貴族女子在先祖帝登基大典之前養成符合自己身份的禮儀和做派。 這并不容易,年紀小的公主郡主世家姑娘尚且可以救一救,年紀大的夫人姑娘可是要改變自身全部習慣才能合格,不過教司坊的嬤嬤愣是在最快的時間內完成了任務。 先祖帝登基大典上,皇族的妻女姑娘可以說是大大露了一臉,驚呆了明里暗里等著看笑話的世家貴族。 就這樣,教司坊作為一個機構幸存下來了,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陳朝這些年富足平穩的發展,皇親國戚和世家貴族都有了足夠的能力培養貴女,自然不用送到教司坊。 這些年,教司坊職能也逐漸發生變化,成為了懲罰的場所,比如之前就有大臣的嫡女仗著父親的身份肆無忌憚的在京城大道行馬車,惹得兩旁擺攤的百姓損失慘重,有一夫人看不順眼出來制止,卻被她用馬鞭打傷。 被打傷的夫人沒有多做糾結,甚至都沒有處理傷口直接去京城府尹敲了震天鼓,震天震天,顧名思義只要敲了就會驚動天子,因為涉事的都是女眷,所以這件事情就交由皇后出面處理。 大臣嫡女被帶到皇后跟前還不知所謂,因為證人證物甚多,她絲毫狡辯不得,最后的結果,其父親剛升上去的官職被罷免,她也被送進了教司坊接受教導。 剛開始大家還不以為意,只是學習禮儀哪能稱得上是懲罰?等大臣嫡女出來的時候,知書達理文靜有加,甚至連性子也變了很多,要知道她只在里面呆了半年就有了這樣大的成果,想也知道這半年里她到底過的什么日子。 這之后,父母覺得家中女兒特別頑劣不服管教,也會選擇送去教司坊待上幾日,當然更多的是在家中后宅陰私中落敗者或者的確品行不佳的女子會被送去。 當然,父母主動送去和以懲罰的名義送去的待遇不同,但這些人出來之后絕對不想回去這一點是相同的。 要沐彥卿來說,秦佳寧的性子確實需要掰正,個人追求幸福本沒有錯,對心儀之人死纏爛打讓對方接受自己,手段雖激烈了些但也可以原諒。 不過明知道對方身有婚約,也對自己無意,還要硬貼上去一廂情愿的認為對方對自己有情就是有病了。 作為沐彥卿,他不想對任何一個女子有如此苛刻的想法,但秦佳寧就是有辦法讓他產生厭煩的心理,他其實有些想不明白秦佳寧明明學識豐富為什么會配上這樣不知所謂的性子,不過好竹出歹筍不是沒有,他也不宜過于糾結。 “蔚山王那邊已經基本準備完畢,只待圣上一聲令下,他就能即刻回蔚山,千秋宴之后,蔚山王一直待在客棧很少外出?!鼻囝R報道。 沐彥卿點頭,“繼續盯著,讓青佲他們小心些?!?/br>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