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太尉已經離開,我現在可沒有什么后臺,兩位將軍都已經發話了,我還能不從?于統領實在太看得起我了?!毕ばχf道,他與于陶本沒有大矛盾,所以當于陶示好的時候,席瑜沒有拒絕,而且在他看來于陶是一個不錯的將領,假以時日協領一方不是難事。 席瑜參軍入伍的目的就是為了建立功勛,讓自己站在更高的平臺上,以應對以后要到來的奪嫡之爭。這就意味著他要在軍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他的第一站是西蒙邊防,自然要在此建功立業,這樣的情況之下,與于陶交好不是壞事。 如今西蒙邊防充滿漏洞,盛金山在此次對西蒙國的戰爭中犯了大錯,雖然現在盛德帝的懲罰還沒有下來,但是不出意外盛金山應該會被召回京城,這樣一來整個西蒙邊防群龍無首,到時整個西蒙邊防都會成為他的后置力量。 不過,中間還是出了意外,與席瑜來講是好的意外就是了。 就比如現在,于陶聽見席瑜的話之后,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荒唐,雖然席瑜確實說是陳太尉一手提拔上來的,但要說后臺,現在的席瑜可比之前要說得上話。 一切還都得從十余天前開始說起,西蒙邊防竟然來了一支隊伍,里面個個身材魁梧,一看就不好惹,當時包括曲將軍在內的所有邊防將領都出動了,唯恐是哪個山頭的匪徒下來掃蕩。 事實證明他們的想法是對的,這確實是山頭的匪徒,只不過是已經被馴服的。 他們點名要找席瑜,之后他們才了解事情的真相,原來這些人真的就是某山頭的匪徒,此番是發配邊疆而來,他們自稱是受席勤席大人的命令前來,隨行的侍衛手中有官文,此事為真。 事情確認之后,作為西蒙邊防的將軍,盛金山自然不想把這些人編在席瑜麾下,這些人一個個人高馬大,而且作戰經驗豐富,最最重要的是人數著實不少,要是都讓席瑜統領,以后這軍中席瑜的話語權就變得更大了。 不過他就算不同意也沒有辦法,這些人就認席瑜,其他人不管說什么都沒有用,西蒙邊防剛剛經歷重創,正是休養生息的時段,陳太尉走時又帶走了他帶來的兵將,此時整個西蒙邊防的戰斗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說這群人是匪徒,而且調令齊全,盛金山是在無法做什么,最后是曲將軍一錘定音,把這些人都放在了席瑜的麾下。 這些日子以來,席瑜除了跟進西蒙國的事情就是練兵,于陶去看過幾次,很震撼,在西蒙邊防呆了數年,當年參軍的熱血已經被磨去了很多,不過因為席瑜,于陶感覺自己那種為了守衛家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激情又回來了。 于陶相信,不僅自己,邊防軍中很多士兵都會有這樣的感覺,最近這段時間整個軍中的氣氛和向心力比之以往要好上很多,可以說現在整個軍中席瑜已經有了很大的話語權。 “說句實話,那些人交到你手里的時候,我還為你捏了一把汗,雖然說他們點名要入你麾下,不過那大概是京中的家人通過某種方式為你謀劃的,但是那些土匪的野性終究還在,恐怕骨子里都是冥頑不靈的,我還怕你降不了他們,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庇谔辙D移話題,既然人想當個弱者,他何必戳開事情的真相。 “見的多了就有經驗了,小時候我比較頑皮,先生當初怎么對我的,我現在就怎么對他們,說起來倒真沒有多少是我的功勞,”席瑜笑著說道,他倒不是謙虛,事實確實就是這樣。 他雖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不過終究還是會有松懈的時候,先生從來不在這個時間對他施加壓力,不過等他回過神來面臨的就是雙倍的字帖臨摹,先生常說練字就是練人,松弛有度,方得始終。席瑜在練兵一事上沒有什么經驗,只能靠著兵法兵書和為兵之道包括先生日常作為多方摸索,現在還只是個開頭,能取得這樣的成績他已經滿足。 當然,關于這些士兵,他們都說是父親為自己謀劃的,其實這其中最大的功勞要歸功于彥卿,不過這些事情他不想多說,外人隨便怎么猜測都可。 “席副將的先生是名滿天下的孟先生,就算是在邊防也時常有人提起,現在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庇谔湛洫劦?。 “存在即合理,先生既然在陳朝有這樣的名聲,他本身的才學就不容置疑,作為學生我與榮有焉,”說完這句話,席瑜話風一轉,“我晚上要去大牢,于統領可愿一同前往?” “好,”于陶自然不會拒絕,他也想看看這個茅坪洲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要是能撬出些什么東西,就更好了。 兩人約定之后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分開了。 “主子覺得于統領是可用之人?”青瀾出聲問道。 “那要用過之后才能知道,而且現在說什么都太早了,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且走且看,”席瑜表示道,短時間內對一個人放下心房不是他的作風,而且送上門來的他沒有理由不接,至于信任需要慢慢建立。 “京城有什么消息,彥卿有來信嗎?” “京城最近應該在準備千秋宴,沐少爺成為解元郎之后應該是很忙,最近沒有來信,”青瀾回道。 席瑜點了點頭,彥卿最近應該是挺忙的。 “按照時間算太尉再過兩日應該就到京城了,到時候圣上應該會在下一系列的命令,盛將軍的調令應該也會隨之而來,”青瀾接著說道。 “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席瑜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么說起陳太尉他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 事實證明,席瑜的擔心沒有錯,陳太尉的情況確實不大好,而且一直到現在各方面都還沒有達成一致。 “這件事情是我主動提起的,倒是我給舅舅和表弟添麻煩了?!睆年愄镜臓I帳出來,郭嘉低聲說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他現在才完全了解,了解之后自然就是后怕。 “表哥切莫這樣說,醫者仁心,這本就是你該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弟會謀劃好,”沐彥卿表示道,而且表哥做的這些并不是無用功,剛剛他們專門去了太醫那邊,雖然沒有多說什么,但看那一個個眉頭緊皺就知道他們并沒有想到什么好方法。 “彥卿說的對,嘉兒是大夫,這樣做是最合理的,如果你真的是見死不救,那舅舅才真是要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教育了,”沐世規笑著說道,官場上的那一套和大夫心中的準則是兩碼事,二者不能混淆,就現在來看,二者也不相悖。 郭嘉跟著笑了笑,就是這樣,這家中有他貪圖的溫暖,不管本身處在什么樣的境地,舅舅和舅母灌輸給孩子的永遠是正確的觀念,他的執拗和憤恨在這樣的氛圍里一點點被抹去,他一點都不感到可惜,只覺得無比輕松。 轉頭看了看表弟,郭嘉心中更是暖暖的,從什么時候開始,表弟也要為他撐起一片天了,郭嘉欣慰,不過不管怎么說今日這個事情都是自己欠考慮。 今日見到營帳的時候,眾位太醫正在輪番為陳太尉診脈,看他們表情上并沒有露出什么表情,郭嘉還以為之前是軍醫夸張了,等他上去把脈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太年輕。 以陳太尉的脈象來看,毒已經深入骨血,絕對沒有救治的可能,認知到這個事實的時候,郭嘉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當所有太醫退下,陳太尉問他有什么方法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古方——以毒攻毒。 回羌毒向來霸道,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郭嘉只在一本醫書上看到曾經有大夫用過這種方式,他自己是沒有試驗過的,他答應過舅舅和舅母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如果只是讓自己感冒或者是癢之類的他還可以忍受,其他都免談。 “表弟既然這樣講,為兄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郭嘉笑著開口。 “表哥回營帳修整吧,再研究研究方子,最后應該還是要用這個法子的?!便鍙┣鋰诟?。 郭嘉點了點頭。 ———— 雖然沐彥卿是這樣說,也因此而囑咐了自家表哥,不過他沒有料到陳宇柒竟然會來得這樣快。 陳宇柒到的時候沐彥卿剛用完午膳,午膳在他去看陳太尉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拖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回來,雖然現在是熱過的,但膳食的滋味兒也說不上好,不過這已經算是近兩日以來他們又上的比較正經的膳食了,倒也沒什么可挑剔的。 “兄長,”看到陳宇柒,沐彥卿趕緊迎了上去。 “父親那邊要麻煩郭公子了,”陳宇柒直入正題。 “兄長,太尉現在的情況雖然說不上好,但是不是在等等,萬一太醫那邊有方法呢?”沐彥卿提議。 “如果有方法的話他們早就提出來了,就算是有幾絲危險,他們也不會拖到現在,”陳宇柒頹廢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聲說道。 沐彥卿沒有應聲。 “父親說的對,世上哪有雙全法,郭兄能夠在這個時間段敢于提出這樣的方法已經是老天仁慈,如果真的計無可施才最是悲哀,”陳宇柒接著說道,其實太醫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給父親把過脈之后,他們沒有任何表示,一致提出要聚在一塊兒商量對策,父親中毒病情兇險,他們不說看過父親偏要去商量對策,偏自己還抱有幻想。 要說以毒攻毒,這些太醫能不知道?他們肯定知道,能做太醫,看過的醫書經手的病人比郭嘉這個年輕人可多了去了,但他們沒有任何表示。在危難面前保全自己是本能,陳宇柒相信如果不是彥卿把郭嘉帶來,他恐怕都不會知道還有這么個方法。 在差與更差之間當然選擇差,父親比自己通透。 “兄長既然已經考慮好了,弟自然義不容辭,不過此事雖緊急卻也不能一蹴而就,表哥他行醫是半路出家,而且此法兇險,此地靠近保定,我已經派了手下人在周圍尋幾名大夫過來,讓他們交流交流可好?” 陳宇柒深色一松,說到保定,他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彥卿的先生——孟伯泀,孟先生在保定起家,一直到十年前搬往京城之前都是住在保定,可以說孟家的底蘊都在保定,包括孟先生那幾個沒有入仕的弟子,可以說比起自己,彥卿在保定更能說得上話。 “父親如今情況不好,讓郭公子搬進父親旁邊的營帳可好?我怕……”陳宇柒閉了閉眼,彼此了無作為的太醫,他現在更相信郭嘉一些,或者是說他更相信沐彥卿。 “我派人通知表哥,”沐彥卿沒有反對。 陳宇柒點點頭,轉身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 “此事是兄長欠你的,不論事情結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擔,與你與郭兄都沒有任何關系?!标愑钇忄嵵卣f道。 “兄長見外了,還是那句話,如果能讓太尉身體好轉,不管做什么弟都義不容辭,”沐彥卿說道,只要陳宇柒能夠想通這整件事情,他自然會全力相助,他跟著過來就是要幫助他,不然也不能提前派人去保定尋醫。 陳宇柒點了點頭,轉身出營帳。 “兄長,”沐彥卿喚道。 陳宇柒腳步頓了頓。 “太尉在此時中毒本就不合乎常理,幕后之人心思不純,如果兄長都撐不下去,整個陳家勢必面臨危難,不論結果如何,還請兄長保重?!边@是沐彥卿的肺腑之言,幕后之人絕對不簡單,如果不全力對付,最后很有可能就敗了。 “彥卿放心?!标愑钇饣亓艘痪?,抬步繼續往外走。 沐彥卿一直看著陳宇柒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眼神。 第150章 回京 事情就先這么定下來了, 不過雖然沐彥卿給了陳宇柒思考和向太醫詢問的時間,不過結果可想而知。 眾位太醫除了搖頭沒有任何高見,或者說他們知道一些冒險的法子卻不敢主動提起。一來是此次陳太尉中毒頗深,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下, 他們不會那些危險的方法, 萬一弄巧成拙,他們將是罪人也無法向盛德帝交待。 二來陳太尉中毒本就蹊蹺,幕后之人肯定也是了不得, 他處心積慮想弄死陳太尉, 如果現在自己跳出去壞了別人的算計,勢必會得罪幕后之人,引起反彈,他們可不愿意做此等冒險的事兒。 總之他們的考量得太多, 以至于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們失了作為大夫最初的本心,面對已經重病的陳太尉他們只會盡力表現出無能為力, 來得幾位太醫都是這樣,讓人心寒。所幸, 陳宇柒在第一日就已經認識到了他們的想法和能力, 并沒有把父親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們身上。 這兩日, 郭嘉都守在陳太尉身邊,不過是陳太尉親兵的著裝,因為這幾日陳宇柒完全的把守了陳太尉的營帳,所以倒是沒有人能注意到這些。沐彥卿從保定請來的大夫也很快就到了,因為是沐彥卿親自出馬, 保定那邊的師兄自然是非常重視,請過來的大夫是在保定乃至在整個陳朝都能數得上來的名醫。 名醫到達的時候,郭嘉這邊也明了了陳太尉的身體情況,幾位大夫商議時,郭嘉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幾位大夫都詫異的看向郭嘉,不過都表示可以一試,更有一位大夫直接說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話,語氣之中都是贊嘆。 陳宇柒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沐彥卿心下也松了松,雖然他相信表哥的能力,不過別人可不一定這么想,現在這些經驗老到的大夫也贊同,起碼說明這法子是對的,萬一中間出了差錯,也是天意。 既然方法明確,作為病人的陳太尉又等不得,這件事情很快就落實了——陳太尉的治療是在一個晚上進行的,那是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時辰。 陳宇柒把眾位太醫請了出去,并派人牽制住,至于三皇子晚上的時候絕對不會過來,倒不讓人擔心。 陳宇柒把陳家的親兵派在營帳的周圍,并親自守在營帳門口,沐彥卿父子各自留在自己營帳并沒有湊上去,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除了里面的大夫其他人都幫不上忙,而且作為外人,他們如果整夜守著只能招致眼目。 不過就算沒有去,沐彥卿也是一夜未眠,他在內心祈禱,在這個時候陳太尉最好還是活著,不管是之于時局還是是私情,沐彥卿都是這樣想的。 太陽出來了,沐彥卿沒有耽擱地往前面的營帳走去。 在轉角的路上他碰見了三皇子。 “三爺,”沐彥卿壓抑著內心的激蕩,恭敬行禮。 沐彥卿現在的狀態其實說不上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狀態不好,眼下一片青黑,眉宇都是疲態。 “沐公子這么著急要去做什么?”三皇子笑著問道。 “回三爺,方才做了夢,放心不下才想前去看看兄長,”沐彥卿不卑不亢的回道。 “是嗎?”三皇子饒有興趣的看了看沐彥卿,“看來沐公子和陳統領的感情不錯?!?/br> “之前去歸零山,兄長對小子多有照顧,”沐彥卿解釋,這件事情他不信三皇子不知道,就算是草包,他也應該知道些京城的局勢,更何況歸零山一事讓太子跌了這么大一跟頭,知道消息的時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幸災樂禍呢? 果然沐彥卿話音剛落,三皇子眉宇間就有了些愉悅,就連說話也輕柔了三分,“既然這樣就和本王一塊兒過去吧,我也想看探望探望太尉?!?/br> 沐彥卿輕輕點頭跟在了三皇子的后面。 “沐公子少年英才,在本次鄉試之中考中狀元也在情理之中,本王現在已經開始期待年后春闈公子的表現了,”三皇子閑聊似的說道。 沐彥卿豈能聽不出三皇子話中的試探,不過就是想問他是否已經加入哪方的陣營,當然還有拉攏意思,不過前幾日,三皇子見到他還是愛答不理的,不知道是誰在短時間內給他出了主意,沐彥卿不著痕跡的看了看三皇子身后的幾人,感覺都不大像,不過看來他身邊還是有明理之人的。 沐彥卿當然不會加入三皇子的陣營,不過,他并不介意告訴三皇子自己還沒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陣營,物品的價格只有競爭才能炒上去,人也是一樣。 “三爺謬贊,此次秋闈是誤打誤撞,春闈薈萃天下人才,彥卿恐怕就沒有此般好運氣,先生說彥卿年紀還小,不必太看重科舉上的得失?!便鍙┣渲t遜說道。 果然沐彥清這樣說了之后,三皇子沒有再接著說,只是恭維了孟先生一番,“孟先生自然比我等常人有遠見,沐公子聽他的準沒錯?!?/br> “三爺說的是?!?/br> 沒多時,兩人就走到了陳太尉的營帳,沐彥卿看到陳宇柒還手在外頭,心里一咯噔,下意識的就往營賬看去,難道還沒有結束? 陳宇柒沖他輕輕搖了搖頭,抬步迎上了三皇子,“三爺?!?/br> 雖然陳宇柒眉眼間還有落寞,郁色怎么也掩飾不住,不過看他的態度里面應該是結束了,沐彥卿心下一松。 “本王過來探望太尉,不知太尉現下情況如何?”三皇子一臉的擔心,語氣和表情都恰到好處,道是無愧于他翩翩君子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