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姑娘,回府之后,您得趕緊去凈身,”白芍說道。 “行了,我暫時不是沒事兒,應該也是因人而異吧,”陳姝看著白芍都快要哭出來了,趕緊出言安慰。 “姑娘回到府上,還是不要用這些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白芍勸道。 “再說吧,”陳姝的聲音并不是那么確定。 在馬車即將駛過明月齋的時候,車窗被打開,一只芊芊玉手掀開窗簾,露出了一張略施粉黛的臉蛋兒,粉黛峨眉櫻桃口,美目流盼挺俏鼻,雖然梳著男子的發髻,仍然能看出其五官的柔美。陳姝皺眉看著明月齋的匾額,眉宇之間都是疑惑。 馬車轉彎,停在陳府的大門口處,此時宅子大門雙開,丫鬟婆子分立兩側,一看就是在迎人,載著陳姝的馬車停下之后,立刻就有一個身著褐色衣衫的婆子上來掀簾問安。 “姑娘,請下馬車,老夫人和夫人都在等著您呢,”婆子說道。 “郝mama許久不見,您和祖母身子可還好?”陳姝笑著問道。 郝婆子連連應聲,“好,好,看到姑娘之后,老夫人的身子肯定就更好了?!焙缕抛咏z毫沒有因為陳姝身上的男子服飾而露出異樣,言語之間都是親昵。 陳姝笑了笑。 “姑娘一路舟車勞頓也是辛苦了,不過老夫人說得見您一面才能放心,您知道,老夫人已經兩月有余不曾見過您了,念著您呢,”郝婆子笑著說道,要說依著禮儀,應該是梳洗之后再去拜見長輩,但是現在時辰已晚,老夫人幾位夫人和府上的少爺姑娘都在等著,也顧不了這么些了。 “那就先去給祖母請安,”陳姝立刻就明白了郝婆子的意思,笑著說道。 “好,好,”郝婆子笑著應道。 “祖母,我回來了,”陳姝進廳堂之前喚了一聲,抬步走近廳堂,家人們都在,沒有看到陳老夫人和兄長。 陳姝儀態得體給叔伯伯娘嬸子行禮,然后又和同輩兄長弟妹問好。 “你父親不在家,我就是你母親,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一個姑娘家整天男子打扮,傳出去還以為我們陳府供不起你穿衣裳,”陳夫人也就是陳姝的繼母正坐在那里,看到陳姝的裝扮就是一陣說教。 “母親說的是我謹記在心,”陳姝也不反駁,反而笑瞇瞇的應是。 “姝兒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陳宇柒扶著陳老夫人從側間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在兒媳和孫女兒之間,她自然是向著孫女兒的,這可是親手養大的。 “祖母安,”陳姝問安,然后就湊到了老夫人面前說話打趣。 陳夫人眼睛閃了閃,沒有說話。 “母親說的也沒有不對,你這像什么樣子?”陳宇柒皺眉,祖母向來寵溺小妹,為此都來不顧及繼母的心情,雖然一時之間出了一口氣,但是和繼母不對付到底不好。 陳姝沖陳宇柒瞪了瞪眼,告狀“祖母,你看,我一回家兄長就教訓我?!?/br> 陳老夫人安撫性拍了拍陳姝,“等回頭祖母替姝兒教訓他?!?/br> “謝過祖母,”陳姝笑了笑,小人得志的沖陳宇柒做鬼臉。 陳宇柒被逗笑,他拿這個meimei是一點辦法沒有。 祖孫三個有說有笑。 廳堂里的人眼關觀心都沒說話,顯然這樣的局面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但是要說沒有點兒想法是不可能的,幾位夫人面上倒是沒有什么情緒,幾個小的可沒有這么好的定力,手攥得緊緊的,嘴緊緊抿著,顯然非常不高興。 這些,沐府這邊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孟府老夫人的壽辰和沐家倒是有些聯系,因為收到了請帖,所以薛氏要過去拜壽。本來,因為沐彥卿處在關鍵時刻,已經說好由正好休旬假的郭嘉送薛氏去陳府做客,但臨了臨了,駙馬爺那邊出了些意外,郭嘉忙著去復診,到頭來還是得沐彥卿送薛氏過去。 “娘親,我去和先生說一聲,回頭兒子送您過去,”沐彥卿笑著說道。 “阿卿,娘親一個人去也是可以的,劉mama跟著出不了什么事兒,”薛氏并不想讓兒子跟著勞累一趟,這時候這么關鍵,她不忍心耽擱兒子。 “這怎么行?娘親放心,這點時間兒子還是有的,總之您等一會兒我陪著您去,”沐彥卿說道,轉身出了門。 “夫人不要擔心了,少爺這也是關心你,”劉婆子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笑著說道。 “我知道,”薛氏笑了笑,她的兒子她能不知道。 沐彥卿這邊到了孟府,孟伯泀正在寫字,沐彥卿和孟先生說了這事兒,孟先生應了一聲,他從來都沒有非得拘著學生做什么,必要的社交是必須的。 “這兩日,你和席家小子搞的那個什么生意在京中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消息都傳到我這邊了,”孟伯泀停下手里的筆,看著小徒弟說道,這兩日他出府,聽了不少這方面的傳言,看著了自家弟子,他隨口提了一句。 “嗯,鋪子里有些人不想您兩個學生過的好,凈出來搗亂,不過您盡可放心,這件事情很快就解決了,”沐彥卿笑著回道,別人不知道明月齋的事,先生可是門兒清,畢竟當初他們搗鼓的時候并沒有避著先生。 孟伯泀點點頭繼續寫字,既然弟子都這樣說了,他自然不會上趕著去說什么,總之要是真有解決不了的事,他早晚會知道的。 第66章 陳府壽辰宴——故人 孟先生又叮囑了兩句就沒有再說, 他這個學生最是有主見, 腦子轉的也快, 事態發生到現在, 他還悠哉的很,沒見一絲的慌亂, 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對策。 “行了, 回吧, 既然過去了, 也不要想著趕快回府, 多顧著些沐夫人, ”孟伯泀說道,這做學問是全身心的事情, 要是心里有事, 事倍功半, 還不如等事情了了之后再回來。 “學生看情況再做決定,”沐彥卿回道。 “嗯, ”孟先生一邊看自己這幅字兒的布局,一邊揮了揮手。 沐彥卿行禮之后, 出了書房,邊走邊琢磨著事兒。 其實說起來的話,沐府和陳府并沒有多少交際, 硬要說的話,也就只有這一次,父親沐世規和陳太尉同行去西蒙邊防, 不過因為兩邊兒的任務并不一樣,即使是同行,如若不是出現了什么意外情況,兩人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際。 不過這也已經足夠就是了,對于陳家來說,這個應該就是這次他們往沐府送請帖的最大原因。陳老夫人五十逢九大壽,這事少說也得從月前就開始準備,畢竟陳家的兒女可不是都在京城候著,他們收到消息趕過來也要花上不少時候,沐家收到拜帖是在沐世規確定被派到西蒙國和談的當日。 對這些沐彥卿倒是沒感覺有什么不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的,雖然說都是同僚,也同為天子朝臣,但其實親近遠疏分的特別清楚,雖然說過壽是大事,多請一個客人,少請一個客人本沒有什么區別,但還是要考慮到主客之間的關系。 之前的時候陳家和沐家沒有什么聯系,但是有了同行這一層關系在,他們還是發了請帖??傊?,這擺席請客都是學問,稍有不慎就容易失禮。 沐彥卿行至孟府門口的時候,青睢正好迎上來。 “主子,屬下該您說說陳府的情況,”青睢說道,之前的時候,自家主子沒想著親去陳府,他們就和表少爺說了說孟府的情況,現在還要在主子面前重復一遍。 沐彥卿點了點頭,“說吧,聽著呢?!?/br> “陳老夫人今年五十逢九,算是大辦,不過日前陳太尉已經離京,所以這次壽宴應該是陳太尉的嫡長子禁衛統領陳宇柒協調一切,”青睢直接開口。 “長子?我沒記錯的話,陳府不只陳太尉一個兒子,”沐彥卿疑惑,雖然陳府其他幾位爺都不如陳太尉盛名,但是給自家母親過壽,他們作為長輩協理一切總比小輩來的名正言順吧。 “陳家其他幾位老爺攜親眷都是剛剛進京,雖然說陳太尉府一直都被稱為太尉府,但其實陳家已經分家多年,其他幾位老爺在府上沒有多少話語權,”青睢回道。 沐彥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聽著話音兒就知道他們這并不是沒有想法,而是沒有話語權,恐怕陳府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和。不過想想也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能一帆風順,鳥為食亡人為利往,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只要利益有矛盾情感上就會有沖突,父子之間、夫妻之間尚不能逃避,何況兄弟之間。 對于陳宇柒,沐彥卿倒是有些印象,雖然之前沒有見過面,但是他聽過陳宇柒的大名,年紀輕輕就是擔任了禁衛軍統領,前途可以說不可限量,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簡單的人物,這次過去如果有機會倒是可以好好會一會。 “陳家大房也就是陳太尉這一支,膝下有三兒兩女,其中嫡長子和嫡長女都是原配所出,其余兩子一女是有現在的夫人所出,”青睢說道,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是純屬在匯報,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起伏。 沐彥卿點了點頭,這事兒他只是過一耳朵,并不感興趣,從這些敘述中,他能快速抓取陳府存在的問題,就像現在沐彥卿一聽就知道陳府的后院肯定不太平,要說原配的孩子和繼室所出沒有矛盾誰信?不過至于這矛盾已經到達了什么地步,與他完全沒有干系。 沐彥卿和青睢兩個邊走邊說,不一會兒就到了正院。 “這么快就回來了,先生沒有怪罪吧?”薛氏看到沐彥卿回來,關切的開口問道,比起以往,這些日子先生可是嚴厲很多,就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已經感受出來了,越是這樣她就越不想耽擱兒子的時間,要是兒子因此被怪罪就不好了。 “自幼先生就教導我們孝順父母,我現在這樣做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怪罪于我?”沐彥卿笑了笑,溫聲回道。 “偏你越長大越是會打趣,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薛氏本來還有些擔心,聽到兒子這樣說,倒是松了一口氣。 沐彥卿只是笑,也不反駁。 “這是送到陳府的賀禮?”沐彥卿看了看薛氏身旁擺著的禮盒。 “嗯,阿娘之前很少做這些事兒,你幫著參謀參謀,看這禮是重是不重,”薛氏示意兒子打開禮盒看看,也能給她個意見,總之在出發之前還能更改更改。 薛氏并不常參加這樣的筵席,所以也不太清楚其中的行情,再加上她身邊沒有交好的太太夫人,想問誰也無從下手,老夫人鄭氏年輕的事情倒是有些經驗,但是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F在已經備好的賀禮是薛氏打聽了好久再結合實際狀況琢磨出來的份額,不過到底還是不自信。 沐彥卿自然不會拒絕,道了聲好,就伸手打開禮盒,上面的禮盒中放著一柄玉如意,看成色就知道是個鐘上品,寓意著年年如意;下面一個盒子里放著一根老山參,寓意著延年益壽??傊还苁菑脑⒁膺€是從價值來講,這兩件都足夠了。 真要講究起來,按照陳家和沐家的關系,這賀禮已經算是厚重了,平常時候只要一件就能說得過去,畢竟說起來兩府之前根本沒有什么交集。但是這次去西蒙邊防,單單是去程,父親那邊就多虧陳太尉的照顧,雖然說都是奉上命行事,但是作為家人心里自然還是感激的,備厚禮了表心意是必須的,所以這樣看起來這禮品準備的十分得宜。 “嗯,孩兒覺得而這樣就很好了,”沐彥卿笑著下結論。 聞言,薛氏高興了幾分,也不枉她這段日子以來浪費了這么些時辰去挑選。 沐彥卿跟著也笑了笑,不過笑意不達眼底,父親入仕在朝中已經摸爬滾打了數十年,但就算是這樣還是沒有真正入了世家貴族的眼,不然母親也不會一直到現在準備賀禮一事上還瞻前顧后,說到底還是參加的少。 看來沐家之前還是沉寂的太久了,京城各世家根本把人剔除出了眼界,輕易怎么可能再拉回來,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父親雖然是三品大員,但卻是文職并沒有實權,在這一個權力至上的朝代,無權就代表著沒有一切。 想到這里,沐彥卿眼神暗了暗,所以說他要更下功夫才行。 “夫人,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母子兩個正說著話,水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阿娘,我們出發吧,”沐彥卿站起身來。 薛氏自然稱好。 沐彥卿和薛氏上了同一輛馬車,母子兩個說著話,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一路上,沐彥卿總覺得有什么事情忘記了,想了幾次都沒有想起來。 馬車外的青睢幾次咳嗽提醒,也沒有把消息傳達過去。 “青睢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今日老是咳嗽?”薛氏關切的問道。 “屬下沒事兒,夫人不用擔心,”青睢淡然的回道。 沐彥卿挑了挑眉,正想具體問一問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就聽見外面一陣雜亂聲。 沐彥卿閉了閉眼,他竟然忘記了,去陳府一定會經過明月齋,他想說些什么轉移母親的注意力,不過很顯然已經晚了。 薛氏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打開車窗瞧了瞧,然后就看到明月齋大門緊閉,雜亂聲正是來自明月齋門前。 “怎么了這是?”薛氏皺眉,正想喊停車,著人去看看情況。 “沒事兒,娘親,鋪子出了一些事兒,不過都是對手出的一些小手段,您不用擔心,”沐彥卿趕緊拉住人,這樣的情況之下,他自然不會讓母親下車,太危險了。眼神意味不明的掃了掃窗外,明明剛剛讓大理寺把人帶走扔進了大牢,今日就來了新的受害者,這對手還真是致力于搞垮明月齋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兒?”薛氏是剛剛才知道這事兒,最近她都沒有出府,府上知情的也不會在她面前亂說,所以她連具體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沐彥卿沒有隱瞞,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過程,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要是一直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就沒有瞞著的必要了,“您不用擔心,這事兒跟我們沒=關系,不過是想往我們身上潑臟水罷了?!?/br> 薛氏自然沒有絲毫的懷疑,作為母親,她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兒子,相信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在這個世上,沒有哪個母親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的卿寶雖然外表看起來冷淡的很,但是心卻是熱的。 說起來的話,明月齋的這三個經營者,都是薛氏看著長大的,沐彥卿不必說,席瑜自小就在沐府晃,薛朗更是他嫡親的侄子,他們三個薛氏都了解,品行方面沒有絲毫的問題。要說他們三個合伙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薛氏是絕對不信的。 “明月齋的事情娘不過問了,這事還是得盡快解決,要不要得把你表哥叫回來好好商量商量,一直這樣下去可怎么行?”薛氏嘆了一口氣,兒子沒有跟她提這個事情,恐怕就是怕她擔心,既然這樣她就不說了,不過這段時間是彥卿的關鍵時刻,可不能耽擱了,而且明月齋的事情還是朗兒出面比較好。 “嗯,娘放心,我知道的,表哥這就回來了,”沐彥卿笑了笑。 明月齋的事情,沐彥卿其實并沒有和沐世規薛氏多說,其中的分成以及他和席瑜的種種考量,父親母親知道的也不多,甚至一直到現在,母親還是覺得之后明月齋能成功全是多虧阿瑜的本銀和朗表兄的做生意的天分。 只因為剛開始他和席瑜試水開鋪子,每兩日就關門的事情在父親母親那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之后沐彥卿解釋說他們是因為被搶購一空才關門的,他們也不相信,說了幾次之后,沐彥卿就再沒說過話了。 薛氏不知道兒子心中所想,聽到侄子這就回來了,才開口笑了笑。 過了明月齋,不多會兒就到了陳府,沐彥卿他們到陳府的時辰并不算晚,不過即使是這樣,外面也已經停了很多輛馬車。 沐彥卿從馬車上跳下來,抬頭看了看陳府,朱紅色的大門,兩旁擺著兩尊石獅子,總之氣派的很,武將的府邸,威武霸氣從外面就能感受的出來。 沐彥卿站定,然后扶著薛氏下馬車,青睢前走幾步,把手里的請帖遞給了陳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