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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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有些突然,但這個問題倒不算出乎意料。畢竟連景淮前后也表明過數次態度了,盛沅錦不可能永遠退縮,無論好壞,總得給予些許回應。 所以盛沅錦并未猶豫多久,便道:“不會了?!?/br> 連景淮沒有高興的太早,因為他知道她必定還有后話。果然,只見盛沅錦動了動,隨后輕巧地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若是問我會否離開,我可以很堅定地告訴你,不會;你若是問我是否喜歡你,我也可以大方地承認,自己確實動心了??杉幢闶侨绱?,我們的感情依舊不在同個層次之上?!?/br> “我是個有點慢熱的人,不知道該怎么敞開心懷,處處瞻前顧后,也許一輩子都做不到像你喜歡我,那樣炙熱地喜歡你。如此,你還想繼續嗎?” “慢熱沒什么不好?!边B景淮憐愛地揉揉她的頭發,道:“我不介意等你?!?/br> 感情的道路上總是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連景淮自己屬于前者,但不代表他就排斥后者。動情動的晚,意味著可以慢慢享受那個過程,倒也頗有一番樂趣。 ****** 一夜過去,連景淮還惦記著鎮北侯府那檔子事。 越是深入挖掘,他就越發感覺到這樁案子的違和,比如說:謝明馳作為主帥,究竟為何臨陣叛逃?卷宗上記載的理由是,因為謝明馳早已私通了南蠻,欲將潁州拱手相讓以換取私益。 但鎮北侯府在當時,已經是寧朝境內數一數二的世家望族。南蠻這種小國要給出怎么樣的好處,才能讓他心甘情愿拋棄共同作戰的同袍、待產的妻子以及家族的榮光,轉而投奔敵國。 簡直是荒謬絕倫。這么一想,連景淮頓時覺得,能寫出如此漏洞百出的結案報告的刑部官員,多半是腦子進水了。 百思不得其解下,他還是決定親自到刑部去查看完整的檔案。然而,就在連景淮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卻忽然有只信鴿模樣的飛鳥,撲楞著翅膀落在窗欞上。 倘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它的右腳處,被人用紅繩牢牢地綁縛著一封卷好的信。 由于時下通信不便,許多人家都會利用鴿子的歸巢性進行傳書,武賢王府也并不例外,但光憑這只信鴿的毛色和體型,連景淮便能肯定它絕對不是自家飼養的鳥兒。 懷揣著滿腹疑問,連景淮拆下了那封信紙,攤開,并看見上頭寥寥幾行蒼勁挺拔的字跡——若想保住她的性命,便就此打住,別再繼續追查當年的舊案。 她,指的是盛沅錦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翻了會兒評論區,發現大家的關注點幾乎都落在圓圓的身世上面。 咦?難道你們不關心這兩人什么時候成親嗎? ☆、第十五章 目光在信紙上停駐半晌,連景淮心里逐漸有了計較。 不管對方是誰,寄出這封信的背后只可能包含著兩種原因。一則是因為連景淮的追查行動,已經威脅到某些人的利益,所以當事者不得不予以警告;二則是當年的知情者,基于善意的心理所提出的規勸。 僅憑區區二十幾字,連景淮尚且無法確定眼下是屬于何種情況,但這封信的出現,確實為他開拓了新思路。 假如玉氏當時懷的根本不是男胎,而是女娃兒,那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到傷害,必然會想方設法地,將她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如此一來,還有比作為手帕交的丁氏更合適的選擇嗎? 答案是,沒有。 貍貓換太子,乍聽起來很瘋狂,可在當時那般緊急的狀態下,或許已經是玉氏這種未經風浪的后宅婦人,所能想到得最好的辦法。 倘若謝明馳還是高居臨下的鎮北侯,盛沅錦大可以認祖歸宗,回去當她的侯府千金??扇缃?,作為罪臣謝氏的女兒,她非但不能高調認親,反而得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 否則一旦有人發現,她就是當年的漏網之魚,那盛沅錦的處境將會相當危險。 連景淮心里其實傾向于早日調查出事情的真相。畢竟在拉鋸戰中,最忌諱的作法,便是放任自己完全處于被動地位。屆時若真有什么萬一,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然而,連景淮又不得不忌憚這位隱身在幕后的傳信者。 端看這寥寥數語,便可知他不僅對那樁案件的始末了若指掌,更是時刻關注著京城各家的動向,否則絕對無法在連景淮剛著手調查沒多久,就發來警示。 連景淮思忖須臾,盡管認為對方不會輕易答覆,還是抱著嘗試的心態,提筆寫下了回信——想要我不再繼續往下追查,至少得給個理由罷? 最后一劃寫完,連景淮重新卷好紙張,系在那只信鴿的右腳,隨后才將其放飛。 做完這些,他暫時停下手邊的動作,靜候回音。 在寧朝,凡遇重大案件,皆由刑部尚書、大理寺卿會同都察院左都御史進行共審,史稱三司會審。 當初的謝府滅門案,亦是這三司使共同裁量出來的結果。 朝廷官員個個都不是吃干飯的,他們仨既然能在各自的地盤里,爬到一把手的位置,本事定然不容小覷。 要么多謀善慮,要么經驗豐富,總歸是比連景淮這個外行的更加擅長斷案。 然而,他們卻都像約定好了似地,強行忽視這樁案子所藏著的疑點,齊齊斷定戰敗原因,出在鎮北侯個人身上。 是因為朝廷急需找個背鍋者,來推脫兵敗的責任,還是說他們原本就打算借機鏟除謝家的勢力?連景淮覺得,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因著滿腦子都是這件事,連景淮甚至忘記昨晚曾經答應過盛沅錦,今天會去棲雁閣陪她用膳那茬兒。 待盛沅錦親自尋過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沒在狀況內,連帶問出口的話都顯得心不在焉:“怎么突然想到要來見我,嗯?” 盛沅錦聞言,便知曉他是不記得自己說過要和她共進晚膳的事了,于是輕描淡寫地答道:“眼看著飯點都快過了,我擔心王爺因為政務繁忙,忘記用膳,所以特意來提醒你注意休息?!?/br> 聽到這里,連景淮終于回想起那件被遺忘在腦后的事情,趕忙致歉道:“對不住,是我失約了?!?/br> 連景淮一方面因為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而感到萬般懊惱;但另一方面,卻越發疼惜這個可憐可愛的姑娘。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明明是他不守信用,可盛沅錦卻沒有半句責怪,只是默不作聲地接受了事實——到底要有多溫柔,才能習慣包容別人的錯處。 “真的對不住?!边B景淮言辭懇切地道:“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補償你的,便盡管說?!?/br> 錯誤已經鑄成,連景淮就算再后悔,也沒辦法讓時光倒流,只能試圖通過別的途徑去彌補。 然而,盛沅錦非但沒有趁勢提出任何要求,反倒還緩緩走到連景淮身后,用雙手撫上他的太陽xue,一邊輕輕摁著,一邊說道:“適當地按摩太陽xue,有助于養目護耳,提神醒腦。王爺平時若是感到疲憊,也可試試這個法子?!?/br> 感覺到她那兩根細白的手指,正畫著圈兒,按揉在自身的xue位上,動作又輕又柔,連景淮禁不住舒坦地闔上眼。 連景淮每日要處理的公文確實不少,如果遇到戰爭期間,來往邊疆的戰報堆疊起來,更是足有半人高。 以正常速度批閱的話,哪怕從早忙到晚也不為過。 但多虧了重生的福,處理公文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幾乎是信手拈來,只消看個開頭,便能直接在結尾處做下批注,省下了大把的時間。所以,連景淮倒真不是很累。 不過疲累與否都是其次,難得盛沅錦肯主動關心他,連景淮怎么可能不順著桿子往上爬? 他當即就開始裝腔作勢,一會兒捏捏肩,一會兒揉揉腿,手里忙活著,嘴巴也片刻沒停歇:“在桌案前坐了大半日,果真是渾身都不爽利。你若是得空,可否幫我好生推揉一番?” 盛沅錦到底是涉世未深,哪里能想到連景淮為了調戲自己,竟能豁出臉去裝可憐,立即答應道:“那你告訴我要按何處?” 初步得逞后,連景淮并未過分為難盛沅錦,只是指了指自己寬闊筆直的肩膀,道:“這兒?!?/br> 姑娘家普遍力氣小。因此,盡管盛沅錦已經使了七、八分的力度,但在連景淮的感官里仍然像是小貓在撓癢癢,非但不覺得疼,反而撩得他心口發熱。 “再往下一點?!边B景淮的聲音帶著幾絲沙啞,仿佛是在極力壓抑什么情緒似的。 盛沅錦依言照做,纖細的指骨貼著他曲線流暢的肩頸,慢慢下滑,最后停留在肩胛骨內側的位置,按壓住位于那處的膏肓xue。 她按得很賣力,然而隔著兩重衣料的撫摸并不過癮,連景淮索性抬手喊了停,道:“待我脫個外衣,再接續著來罷?!?/br> “等、等等……”盛沅錦被他的話驚住,先是一怔,隨即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連景淮是習武之人,最清楚如何透過調節氣血,以疏通體內的經絡,何況他每日卯時不到就起早練劍,活動量充足,哪里可能像他說的那般渾身酸疼?敢情她是又掉進他的圈套里了。 或許是因為相處的時日漸長,且連景淮待她也沒有半分架子,向來都是小意溫存地哄著,此刻盛沅錦脾氣上來,竟毫不客氣地伸出手,狠狠擰了一把他腰側的薄rou。 “你騙我,你又騙我……”連景淮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又掐又打又罵又踢,嘴角的笑容卻從未消退過。 待盛沅錦發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摟住她馨香溫軟的身子親了一口,道:“嗯,我錯了,下次還敢?!?/br> 盛沅錦見他完全不知反省,氣得眉毛直跳。正想推開他,誰料下一秒,連景淮便用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語氣說道:“換作別人,我還不樂意騙呢?!?/br> 話至此處,連景淮略停半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搭上盛沅錦的前額,道:“人體共有一百零八處要害xue。其中七十二個,若是誤傷了還不至于輕易送命,但剩余那三十六個,可就具有致命的風險了?!?/br> “——比如這里,位于耳廓前方,額頭兩側,眉梢與外眼角之間,向后約一寸的凹陷處,你稱它為太陽xue?!?/br> 連景淮手把著手,仔細地向她演示道:“但它還有諸如經外奇xue、死xue等等別稱,乃至于許多武術拳譜中皆將其列為首要的攻擊與防御部位。 ” “高手過招時,倘若不小心被點中,很可能會產生頭暈,或者眼黑耳鳴的癥狀,所以太陽xue對于武者來說,是輕易碰不得的位置?!?/br> “倘若換成別人碰我這兒,我早就砍斷他的手了,可是你不同——”連景淮低笑兩聲,俯首靠在她耳畔絮語道:“是我心甘情愿把死xue交到你手里?!?/br> 語畢,連景淮便退開幾步,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美人紅霞滿面的嬌態?!斑@就害羞了?本來我還想挨個教你認識不同的xue位,以及功能呢?!?/br> 聽到這里,盛沅錦立馬從他的懷里站起身,紅云未褪的臉龐帶著些許僵硬:“王爺說笑了,小女子豈敢勞駕您哪?” 說罷,不等連景淮回答,盛沅錦便慌忙行禮告退。 值得一提的是,臨到門口她還不忘回頭對連景淮叮囑道:“王爺可別再忘了用膳哦?!?/br> 連景淮無奈地搖搖頭,倒是沒有再追上去,只吩咐侍者去廚房取一碗盛沅錦平素愛喝的甜湯,送到棲雁閣給她當晚點。 盛沅錦離開后,整個書房頓時變得冷清而人氣。 連景淮趁手拿起一本兵書,正打算隨便翻翻消磨時間,抬頭卻見白日里那只瓦灰色的信鴿,踏著漆黑的夜色,破風而來。 連景淮沒有想過對方的回信會來得這樣快,神情中難掩驚訝。 然而,當他看清信紙上頭依舊蒼勁挺拔的字跡時,心底的驚異之情更是旺盛得幾欲滿溢出來。 “今夜子時,碧云山莊?!?/br> ………… 與此同時,躲藏在幕后的傳信者謝明馳,也正風塵仆仆地趕往碧云山莊。 早在得知發妻玉氏曾為自己誕下女兒時,謝明馳便幻想過無數次,將來她鳳冠霞帔出嫁的場景。 但他當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初次與女婿相見,竟然會是在這樣艱難的境地之下。 作者有話要說: 岳父表示立不了威,很難受。 ☆、第十六章 碧云山莊位于京郊,是謝明馳早先暗中置辦的私產,并未走府里的公帳。因此,在那年的滅門案后還能完好地保存著,沒有隨其他財產一同抄沒。 從武賢王府到碧云山莊,即使一路策馬也得耗費小半個時辰。連景淮沒多做猶豫,匆忙咽下幾口飯菜,便準備出府。 對方在信件中未曾要求連景淮獨自前往,想來是默許了他可以帶著自己的護衛同行,所以安全方面倒不是很需要擔心。 連景淮縱著馬兒在官道上狂奔,沿途掀起漫天的塵土。 感受到風聲在耳旁呼嘯而過,速度快得像是離弦的弓箭,他非但沒有半點不適應,思維反而更加活絡。 依照正常的邏輯推測,對方既然敢與自己見面,那么多半是不打算隱匿身份了。連景淮在腦子里反覆琢磨著可能的人選,從文武百官到勛貴子弟,竟沒有符合條件的對象。 越是苦思不出結果,他就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以至于抵達莊子時,連景淮幾乎是勒繩、拋鐙下馬,動作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