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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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儒、長儒、長儒……”連景淮口中碎碎念著,語氣近乎咬牙切齒。 就在盛沅錦以為他要發怒的時候,連景淮突然又像個xiele氣的皮球般,卸去所有的力道,軟軟地靠到她的身上,聲音里顯出幾分疲憊和委屈:“是他先招惹我的?!?/br> 聞言,盛沅錦有片刻的愣神,她著實沒想過素來唯我獨尊的武賢王,還會有這樣敏感脆弱的一面。 因為從他們認識到現在,連景淮所展示的永遠是他強大的實力,仿佛弱小、膽怯、不安和懦弱這些情緒生來就與他無關。 盛沅錦長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她的靜默,看在連景淮眼中就像是在賭氣。 連景淮張臂環住盛沅錦纖細的腰肢,臉埋進她頸窩里,略顯氣弱地說道:“你莫要生氣,我保證以后再也不和那臭小子……哦不,是再也不和咱弟鬧別扭了?!?/br> 盛沅錦被他逗得笑出聲,伸手輕輕推搡了他一把,道:“別裝了,快起來?!?/br> “我不,就不?!边B景淮見她心情尚佳,愈發地無賴起來,不顧自己個頭高大直往盛沅錦懷里鉆。 盛沅錦拗不過他,末了只得讓步道:“你現在先起來,晚點兒回屋子里隨便你抱,行吧?” 說實話,這個提議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畢竟連景淮這回設宴的主要目的,是準備趁著盛文旭喝得酒酣耳熱時,從他口中套出當年盛沅錦出生前后所發生的事情??偛荒苷浭路胖蛔?,只顧沉迷于美色之中。 因此連景淮緩緩松開了桎梏在她腰間的手,說道:“你先帶著譚氏和長儒去房間安頓好,然后—— 沐浴完在床上等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的背后,是我今天從早寫到晚(滄桑點煙) 所以,你們可以給我撒花花嗎? ☆、第十三章 待盛沅錦離開后,席間只剩下連景淮和盛文旭這對準翁婿。 時下文人雖將飲酒視作雅事,但卻不提倡酗酒,畢竟酒極則亂,樂極則悲。然而,盛文旭今日實在是過于得意了。在連景淮有意無意的勸酒之下,他幾乎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待盛文旭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喝多了的時候,腦袋已經變得像盤古開天般,一片混沌。所以,連景淮便省下了鋪墊的時間,直接進入正題:“前些天江太醫例行來王府請平安脈的時候,我讓他順帶給沅錦看了診?!?/br> “據江太醫所言,沅錦是先天性宮寒,也就是說,打出生起她就從娘胎里帶了一股寒氣出來。若想徹底根除這個毛病,只能通過改造體質去治療?!痹捴链颂?,連景淮停頓了一下,才問:“我聽說沅錦當時是早產?” “是?!笔⑽男癫患偎妓鞯鼗卮?,可話音剛落,他的神情倏然又變得復雜起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先荊身子骨一向不好,當年懷了錦姐兒之后,每日都是用各種昂貴的藥材補品吊著,才能勉強坐穩胎?!闭f到這里,他話鋒一轉:“然而,那會子正巧碰上石堡戰役落敗、鎮北侯叛逃、謝府滿門被抄……整個朝廷都處在動蕩之中。先荊記掛謝家的情況,成日挺著個大肚子在外頭奔波,連生產都是在碧云寺后山的廂房里生的?!?/br> 這段話中值得探究的地方著實不少,連景淮只能先抓住最關鍵信息,問道:“丁夫人何以如此記掛謝家?” “準確地說,先荊記掛的不是謝家,而是嫁進謝家為婦的鎮北侯夫人玉氏?!笔⑽男裆斐鍪直?,想要去拿酒壺,但雙眼因為喝醉已經變得有些迷離。 眼看他那兩條胳膊在半空中揮舞半天,也沒撈著實物。連景淮看不下去,索性將面前的茶杯遞到他手里?!昂赛c淡茶醒醒酒罷?!?/br> 大抵真是口渴了,盛文旭捧起茶杯,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跋惹G和玉氏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即便各自出嫁,也未曾斷過聯系?!?/br> “說來也巧,當年先荊就是在玉氏被診出喜脈后不久懷上的身孕?!笔⑽男裼没貞浲舻恼Z氣,敘說道:“她總說,這是沾了玉氏的喜氣,還說若是生下來剛好一男一女,便及早訂下娃娃親,肥水不落外人田?!?/br> 聞言連景淮表情有片刻的扭曲,但隨即,他又很快地收斂住情緒:“后來呢?” “后來?自然是沒有逃過抄家滅族的命運?!笔⑽男衩鎺z憫地嘆了口氣,道:“不過就算他能平安出世又怎么樣呢?按照我朝的律法,凡是七歲以下的男犯皆需監禁至八歲,再交由內務府閹割,發往邊疆戰地給官兵為奴。那樣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br> 連景淮聽完,有些納悶地問道:“如何能確定是男胎?我記得卷宗上只粗略記載,玉氏與其腹中胎兒一尸兩命,可其余細節卻是只字未提?!?/br> “確實不知道,但若是個女娃,下場就更加凄慘了?!?/br> 罪臣的妻妾女兒,多半會被送到所謂的教坊司進行管教,以供王公貴族們尋樂或賞玩,俗稱官妓。 官妓不同于民間的青樓女子,只要有恩客愿意支付贖金便可重獲自由身。在多數情況之下,這些官妓非但終身都無法離開教坊司,甚至連她們的后代都得被迫為娼,豈不殘忍? 不知為何,連景淮心里突然浮現出一道奇怪的念頭:換作是他站在玉氏的立場,究竟該怎么做才能護住那個孩子? 連景淮在腦海中不斷推敲著這個問題,直至回到棲雁閣時,才從眾多龐雜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只見盛沅錦穿了身梨花白素錦寢衣,抱著書籍,靠在身后的攢金絲彈花軟枕上,姿態慵懶閑適。 她是才剛及笄的女孩兒,體態纖瘦,尚未醞釀出那種獨屬于熟婦的豐美,但卻別有另一番風采——如同剛長出花苞的海棠,嬌滴滴地,誘人采摘。 換作平時,連景淮定然是要先沖洗過身子才會上床的,但如今軟玉溫香在前,哪里還顧得了其他?他三兩下褪去鞋襪,便想往盛沅錦身邊湊。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盛沅錦居然往后退縮了幾步。 “不是說好了回屋以后,任我隨便抱嗎?”連景淮不明所以地問道。 盛沅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是話到嘴邊又有些猶豫。 短暫的寂靜后,連景淮終于從盛沅錦糾結的表情中讀出了她的心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問道:“你嫌棄我臭?嗯?” 盛沅錦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氣味,說它難聞嗎?倒不至于,然而當那股濃烈的酒味兒,混雜著連景淮身上同樣濃烈的雄性氣息,一同鉆入鼻腔時,盛沅錦便無端地感到窒息。 “我沒有?!彼趼暼鯕獾亟忉屩?。說完,仿佛是怕連景淮不相信,盛沅錦再度開口強調道:“真的沒有嫌棄你?!?/br> 連景淮本沒有生氣,但見她如此謹小慎微的模樣,卻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他索性板起臉孔,故作嚴肅地沖著盛沅錦說道:“既然沒有,那你靠近點兒聞聞?!?/br> 盛沅錦皺皺眉,滿臉都寫著不情愿。于是,她開始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著男人,像是試圖從他繃緊的面龐上找出一絲妥協的可能性。 無奈半晌過去,連景淮仍舊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仿佛只要盛沅錦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就會繼續和她僵持到天荒地老似的。 盛沅錦認命般嘆了口氣,然后閉上眼睛,緩緩往前挪動。 她慢吞吞前進的樣態,簡直與蝸牛沒兩樣,看得連景淮幾乎要憋不住笑出聲的沖動。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將她一把按進自己懷里,問道:“真有這么難聞?那我以后還是少喝點酒吧?!?/br> 盛沅錦不發一語,用無聲表達抗議。 普通男人口中的擁抱,大都是指連摸帶抱,抱了不多會兒,手掌就開始不安分地四處游離,但連景淮沒有。他只是一手攬住她的肩,另一手穩穩地扣住她的后腦勺,用最純粹,也是最能給予對方安全感的方式抱著盛沅錦。 盛沅錦有時候會覺得連景淮這個人很矛盾,說他是個君子吧?可他嘴里的葷話總是像不要錢似地往外冒;說他是潑皮無賴吧?他又能堅守原則,絕不擅越雷池半步。 連景淮是何其特殊的存在,縱使盛沅錦翻遍字典,都很難找出能夠精準形容他的詞匯。 “你還記得你娘親么?” 夜里很安靜,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和脈搏。連景淮隱約感覺到盛沅錦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而后開始劇烈地跳動,她說:“其實記不太清了?!?/br> 丁氏逝世的時候,盛沅錦才剛脫離襁褓期不久,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并不敏銳,許多生活瑣事都是后來聽服侍丁氏的婢女轉述的。 “只有一點,我感到很奇怪?!笔溴\喃喃地說著,面上盡是疑惑之色?!拔以浽儐栠^娘親身邊最得力的嬤嬤,確定她從未給我起過什么乳名,向來都是姐兒姐兒的叫著。但在我的印象中,總記得有個人會喚我作‘圓圓’,寓意是圓滿安康?!?/br> 聞言連景淮身子微微一震,隨即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圓圓此名乃是前世他偶然興起給她起的愛稱,盛沅錦為何會記在心里? 想到盛沅錦可能還保留著前世相關的記憶,連景淮當即就有些坐不住了,趕忙開口催促道:“你說有個人喚你作圓圓?那你可還記得他是誰?男的女的?長什么樣子?說話的語氣又是如何?” 依照他給的提示,盛沅錦仔細思索了半晌后,方依序答道:“不知道是誰,自然也不清楚性別、年齡與相貌,但語氣應當是極其溫柔的?!?/br> 聽到這里,當面被夸溫柔的連景淮難得地有幾分赧然,嘴角亦禁不住微微地翹起。 盛沅錦并未注意到他的異常,而是自顧自地分析道:“按理來說,乳名或者小名應當只有親近的長輩知悉,但我卻未曾從家中哪位叔叔、伯伯、姑姑、嬸嬸口中聽到過這個稱呼,著實是奇怪的緊?!?/br> 連景淮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該就此作罷,還是繼續誘導她思考。 恰在此時,盛沅錦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幾幕香艷熱辣的場景。畫面里男人打著赤膊,露出肌理分明的臂膀、胸膛以及腹肌,在燭火下泛出一片暖銅色的光暈。 哪怕看不清臉,單憑這副增一分則過于健碩,少一分又嫌單薄的好身材,盛沅錦也能輕松辨認出對方的身份——正是連景淮。 然而,她好端端的為什么會突然想起連景淮渾身赤條的情景? 正當盛沅錦備感疑惑的時候,就見記憶里那人彎下腰,附在自己耳邊,輕喚了一聲:“圓圓?!?/br>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會回憶起一些香艷的場景? 因為前世王爺總喜歡在床笫之間,做那檔子事的時候,喚女主的小名。 ps.賣萌打滾求作收,球球你們去我的專欄里面逛逛吧qvq ☆、第十四章 腦子里刮刺一聲,某根弦瞬間崩斷了。 盛沅錦分辨不清楚眼前的一幕幕,究竟是虛是實,她只能竭力保持清醒。 眼看她柳眉緊皺,狀似十分痛苦的樣子,連景淮趕忙問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適?” 盛沅錦聞言先是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道:“這樣說或許有點玄幻,但既然王爺問起,我也不欲隱瞞。實際上,近段時間里我的腦海中,經常會出現一些沒有經歷過的記憶,比如方才……” 講到這里,盛沅錦忽然止住了話音。 她到底是個姑娘家,平時連在話本中看到作者對于云雨的描繪,都得臉紅半晌,更遑論直接口述出那般活色生香的場景?簡直羞恥透了! 然而,連景淮壓根不理解她的別扭,迭聲問道:“方才怎么了?” 盛沅錦心中好生糾結了一會兒,然后才像下定決心般,硬著頭皮道:“我若是實話實說,王爺可不能取笑我?!?/br> 連景淮看出她眼中的希冀,想也未想便應承下來:“嗯,不笑你?!?/br> 得到連景淮的允諾后,盛沅錦便將不久前見到的畫面,以一種極其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只不過,男女之間的艷事,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能讓人浮想聯翩。 待她話音落地,連景淮挑挑眉,故作驚訝地問道:“不對啊,你適才分明說了沒有看清楚對方的相貌,那么如何肯定是我,而非別人?” 這話叫她怎么回答呀?難不成盛沅錦還能說,是因為他暗肌賁發的胸腹別具美感,令人過目難忘嗎?顯然是不行的。 于是,盛沅錦只得支支吾吾地答道:“除了王爺,我也未曾見識過其他男子赤身的模樣,姑且……就當作那人是你罷?!?/br> “嘖,你這也忒不嚴謹了,要不再仔細瞧瞧?”語畢,連景淮便要伸手去解里衣的扣子。 盛沅錦見狀,忙不迭出聲阻止了他的行為:“別別別?!?/br> 就在這個當口,兩人的雙手無意間交疊到一起。 盛沅錦從前畢竟是在宮里當過差的,粗活兒沒少干,又疏于保養,哪怕再怎么天生麗質,掌心的觸感也比不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那般細膩溫滑。 但連景淮輕輕摩挲著那只柔荑,卻覺得喜歡極了,她哪兒哪兒都好,連手心縱橫交錯的紋路,看上去都比別人生得精致。 感情這種東西很復雜,很多時候你甚至說不出原因,找不著開端,稀里糊涂間就把一顆心給交了出去。 連景淮現在回想起來,他最開始只不過是因為初次開葷,感到食髓知味,所以想把這個姑娘留在身邊伺候。誰知在后來幾年朝夕相處的日子里,逐漸發覺她性格中的討喜之處,于是淪陷,于是沉溺。 如今重新將盛沅錦摟在懷里,連景淮心底固然欣喜,可也止不住產生疑問,他可以給她無條件、無底線的偏愛,那她呢? 連景淮其實一直都知道,盛沅錦向往自由,當初留在王府亦是迫不得已。然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她的心境應該也會有所變化吧? 倘若他付出了這么多,盛沅錦仍舊去意堅決,那連景淮大概會滿難受的。 所幸他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說話做事特別敢。幾乎是在念頭升起的剎那,連景淮便已經問出了口:“假如這會兒給你個機會做選擇,你還會離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