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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隅從上往下捋了一把臉,他露出了疲憊而恍惚的笑,“抱一下我吧,阮衿?!?/br> 阮衿和他夢里穿得一模一樣,甚至手上貼的輸液貼都是一樣的,他現在不太能確定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抱一下我吧,這話從來沒聽李隅這么說過。 但事實卻是李隅自己先靠過來的,那潮濕的頭發緊貼著他的脖頸,阮衿的手繞到他的脖子后面,能感覺到掌心下皮膚也是涼的。他本來另一只手也想攬上去,結果被李隅給壓住了手腕,“在打針,別亂動?!?/br> 這個擁抱姿勢有點別扭,但是誰都不想掙開。 阮衿想起自己那寫的跟世界末日來臨一般的遺書,不免也覺得臉熱,“我好好的呢,讓你……擔心了?!?/br> 最后找不到該用什么詞形容,好像只有“擔心”稍微貼切一點,可它分量那么輕,丟進水里都會浮起來,也遠遠不只是這樣。 李隅一只手在一下下地捋順著他的背,另一只手則緊緊地攬在他的腰上。 那雙手在輕微發抖,連整個人都像簌簌搖動的樹。 阮衿看到李隅蒼白上綴著一點紅的耳尖,他能感覺到李隅害怕了,可明明沒有什么可以壓垮他。 阮衿的視線也在不斷變得朦朧,他攥住李隅的衣服,感覺幾乎能擰出水來。盡管強忍著眼淚,結果還是完全做不到,“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很怕自己見不到你了……” “不會見不到,我們還有話沒說完……” 這句話宛如呢喃,始終沒能落到地上。 阮衿覺得自己肩膀上驟然一沉,再偏過頭,李隅已經昏睡過去了。 . “我們到的時候,救出來幾個人剛被救護車送走,好像就錯過了。等好不容易到了縣醫院,你不知道,那個地上坐著的全都是纏著繃帶的傷員,嚇死人了,我們一個個找,大廳,急診室,都去了,完全不知道你到被送哪兒去了?!?/br> 阮心趴在阮衿的輪椅上吸著鼻子,嗓子還是啞的,“感覺你就像人間蒸發一樣?!?/br> “是嗎?”阮衿握著她的手,看著還昏睡在病床上吊水的李隅,已經到第三瓶了,他側著睡著的樣子有點像小孩子,就那么蜷縮著,“那他……” “中途路被沖了,不讓過去,雖然說了你沒事,我們還是想過來,就打算繞個遠路,他就……直接把車門打開,跑出去了,后面消防員喊都叫不回來?!?/br> “瘋了……”阮衿搖了搖頭輕聲說,可是也難以掩飾心中那陣的感動。 “是好瘋哦?!比钚谋е牟弊诱f,“我以為他不怎么喜歡你,別的親屬都在大聲哭的時候,他沒有,他一直很冷靜,我還覺得挺奇怪的, 我以為你就算死了他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呢。但是又好像也不是不喜歡嘛,你們到底什么關系?既然互相喜歡的話,為什么還不在一起?” “你別說了,我現在頭特別疼?!比铖聘杏X被阮心給問倒了。 本身是如此簡單的事,卻硬生生地被攪合成支離破碎的一灘。 感情的事,究竟有那么復雜嗎?還是說本來就是他們兩個當局者迷,不過阮衿也不想這些了,能活著見到想見的人,已經算他這最倒霉的一輩子里最值得銘刻的回憶了。 阮衿腿上的骨裂不嚴重,而他也不打算繼續住院占用醫療資源,決定明天直接出院,醫院餐草草扒拉了幾口,阮心就已經在陪床上癱倒睡著了。 阮衿知道自己這一趟把所有人搞得都精神疲憊,畢竟一個人的死亡從來不是一件那么簡單的事。 擔憂著他的人不多,但他們至少也是存在的。 吃了一小會兒,他暫時放下勺子,試著自己拄著拐杖去上廁所。 結果走了沒兩步,李隅進病房里了,他也是剛剛睡醒起來的樣子。 李隅的衣服已經換成干的,輸液完了之后臉色顯得好多了,眼神落到阮衿打著石膏的腿,“腿傷嚴重嗎?” “就是骨裂而已,沒多大問題,明天我就出院?!比铖七€拄著拐,站在原地略有些手足無措,“你呢?燒退了?” 李隅手背上是如出一轍的輸液貼,他撕下來扔到垃圾桶里,“沒事了?!?/br> 他把阮衿的那一副拐放到床沿,親手攙扶著他去了廁所,阮衿回來之后繼續拿著勺子吃飯,他吃得很匆忙,米粒和菜沒咀嚼幾下就吞下去了,他能感覺到李隅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盤桓著,隔壁病床來送飯的阿姨搭話,“你是他男朋友哦?” “我是?!?/br> 阮衿飯還含在嘴里,嚼了幾口匆匆下咽,差點因為那一句“我是”而噎死。 李隅給他接了水喝,又拍他的背,“慢點吃?!?/br> 旁邊的阿姨還樂此不疲地跟李隅聊天,什么這幾天雨下得好大,明天能停一陣,看見李隅淋雨了,走的時候可以借他一把傘。 李隅有一搭沒一搭都應這,阮衿則看見他修長的手指則在飯桌邊緣上輕輕敲擊,他抬起眼睛看李隅,“咱們出去走會兒吧,消消食?!?/br> 李隅垂下眼睛,看那餐盤里還剩下一大半,“繼續吃吧,沒人催你?!?/br> 阮衿把勺子放下了,“但是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 天色已經全黑了,貼著地面的風是涼而潮濕的,在夜色里捉摸不清。醫院樓下中間有個小亭子,池塘里養了些魚,很多魚因為缺氧都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