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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力在推他的肩膀,“李先生,你一醒醒,我們快到災區了……” 越野車還在盤山公路上顛簸,李隅睜開了眼睛,幻象已經消失了,他不動聲色地用手背把臉上的濕痕擦干。 阮心還在他旁邊止不住地抽抽搭搭,用手背惡狠狠地揉著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她一路上被恐懼侵襲著,不管是飛機還是越野車都一直止不住地發抖,“怎么辦……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會……” 李隅仍然是超乎尋常的冷靜,他昨晚在飛機上甚至定時定量地吃了藥。 他把孱弱的女孩攬進懷里,率先把“死掉”兩個字給堵住。 他只是用手掌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背和頭發,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眼淚全打濕了,“不要怕,不要怕,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br> 作者有話說: 失蹤人口來更新了,三章送上。注:遺書最后一段發生在第55章 (本來前天就打算發的,結果下暴雨我奶奶家給淹了,昨天我還差點被馬路上的水給送走,西八,這個天氣那大家都注意安全哈) 第112章 龍魚(正文完結)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墻。 然后視線往下轉,是他自己被吊高的小腿,還有藍條紋的病號服。藍色的簾子被一只手抓住扯開,護士的臉在面前,往外邊快步走去喊了一句,“17床的醒了?!?/br>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走回來,“你感覺怎么樣?” “我還好……”可惜他的喉嚨就像被刀片劃過一樣,字都粘黏板結成一整塊,完全聽不清。 “你的小腿骨裂了,身上還有點軟組織挫傷,主要是肺氣腫,你本來先被送去錦城的縣醫院,但當時情況比較嚴重,中途就緊急轉送到我們這里來了?!?/br> 他伸手往外比劃了幾下,護士則對此心領神會,“你放心吧,全都救出來了。大部分人都是輕傷,沒什么問題。只不過你的家人全往縣醫院去了,那邊急救大廳里亂成一鍋粥了,傷員特別多?!?/br> 此刻暴雨如注,窗外模糊的綠葉正摩挲著玻璃,或許是沒有關嚴還漏進冷風,把窗簾吹得很高。護士循著阮衿的眼神,把窗戶鎖緊,然后拉好了窗簾,“雨太大了,有些盤山公路挺危險的,設了路障也過不來,剛跟你的家人通電話說你醒了,讓他們暫時不用急著趕過來,明天再到,安全要緊?!?/br> 阮衿聽她講完才放下自己懸著的心,重新靠回去了。 護士又遞給他一個透明袋子,里面裝著他的手機,不過之前在洞里早就被水徹底泡壞了,他之前在洞里就試過的,結果完全沒辦法打開使用。 用棉簽蘸鹽水,潤過嘴唇之后護士就出去了,“你有任何需要就按鈴?!?/br> 阮衿就一個人怔怔地坐在病床上,他試著抬高了一下自己的小腿,感覺到了遲鈍的痛覺,才不再再瞎動彈。 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仍然活著,現在右手虎口依舊泛著酸痛,握住筆一刻不停地寫著遺書的時候,那些凌亂的筆跡早就暴露他壓根沒那么從容自然。 他甚至是受困者中最先精神崩潰的,因為把幾個小孩塞出去之后,他就開始急匆匆地叼著手電筒寫遺書。 那一刻腦中涌現了過去太多的來不及,無數個不能伸手抓住的碎片在黑暗中飛逝著,驅動他寫下去,寫多點千萬別停下來。 但此時此刻,一切麻木的知覺從黑暗中逐步恢復過來。 能聽到雨聲,人講話的聲音,就感覺自己和這世界仍然保有著一絲聯系。 他差點要哭出來,可是剛捂著嘴哽咽出一聲,隔壁病床上打著石膏的爺爺就推著輪椅過來,遞給他一個橘子,握住他的手,“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不要掉眼淚咯?!?/br> 他點了點頭,把那股要涌出來的眼淚咽回去,然后握著那個橘子在心口臥在床上,只聽著那雨聲淅淅瀝瀝,還有隔壁床的爺爺開著個小收音機里廣播的聲音。 漸漸的,什么聲音都沒了,午后病房里的人都開始睡覺了。 阮衿本來腦袋就很昏沉,也想睡,可他又擔心自己是在做夢,一覺再也醒不過來,于是強撐著眼皮,就盯著那個淡藍色的簾子上的褶皺。 就在這半夢半醒的昏睡間,他還是閉上眼睛了,直到感覺到一雙濕淋淋,冷冰冰的手撫摸上他的臉頰,然后就睜開了眼睛。 但眼前不只是濕淋淋的手,而是一個非常完整的,濕淋淋的李隅,他正躬身在自己床邊。就像一棵被雨水澆透的黑色植物,神情并不狼狽,但是脆弱得像剛被拼湊起來的瓷瓶,一塊塊,搖搖欲墜。 依舊是沒有發出絲毫動靜,不知何時從病房外外進來的。 “雨很大……他們說有路障,你是怎么過來的……”阮衿一只手抓著被子,他嗓子依舊不太行,但是艱難地開口說著話。 好久不見,不對,應該是還能見你一面,真好。他有點呆滯地盯著李隅的臉,感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先前收回去的淚意好像又開始在眼睛里翻騰。 那整張臉被雨淋得慘白,唯獨眼睛像被拋光點亮了一樣,“走來的?!?/br> 他都沒想過李隅會到這里來,那封遺書也是,他覺得被看到的幾率到底是很渺茫的,更多的是拿來安慰自己。 “你走過來的?” 太荒謬了,從縣里到市里,那究竟要輾轉多久?而且不是說那路上有路障,還有泥石流什么的,阮衿錯愕地看著他,“這……太亂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