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
他說了句“好”,看了一眼消息,還是停留在昨天那一條“吃飯了嗎”,他心里有些奇怪,但把傘給捎帶上了。 到八點十分,忽然開始下起大雨了,李隅的手機沒有收到過任何消息。 很多學生都在讀書,圖書館的落地窗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偶爾閃電乍一劈裂天空,那些年輕的外國姑娘們假裝被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完又拿著書前仰后合地大笑。 李隅把一本原文書讀了十幾頁,就忍不住動手查了一下塘市的天氣。 連續一周溫度在二十幾度的溫和晴天,和他這兒糟糕的極端天氣恰恰截然相反。阮衿那里應該是傍晚六點多,他發個條消息,有點欲蓋彌彰,“我這邊在下雨,塘市天氣好嗎?” 依舊沒有理會。 但是過了一會兒,八點十八,李隅直接收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內電話。 因為在圖書館,盡管很吵鬧,他捂著鈴聲,一直走到外面的走廊去接電話。 風實在是太大了,樹也搖晃著幾近要徹底斷裂開了,他好不容易找了個無風的角落,可惜就是吵了點,有一群人正聒噪地講著英語,對著玻璃外指指點點,不知道在圍觀著什么。 而那電話竟然一直也一直堅挺地打著,沒有任何掛斷的意思。 他在一片嘈雜聲中接了電話,“喂?!?/br>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說,“李隅……” 李隅看著外面不遠處洶涌翻滾著,已經聚攏成團的云,他認得這個天氣現象,他皺起眉頭,“阮衿,你這是用誰手機打的,沒見過這個號碼?!?/br> “你聽我說……”阮衿那邊聲音有點小,斷斷續續聽不清,說話也很輕,“因為我手機不小心掉水里了,卡也弄壞了?!?/br> “下次要小心,你記得去補辦?!崩钣绮恢獮楹紊陨运闪艘豢跉?,因為不回復消息,所以他有點不好的預感,原來是手機落水的緣故。 又再等了一會兒,那些學生的嘩然聲則更大了,開始有人用手機舉著錄制視頻。 不遠處建筑群頂部的雨云越來越多,都聚攏成膨脹的灰白團狀,飽含太多降水而不堪重負地往下加速垂墜著,逐漸要向地面傾瀉。 已經rou眼快要支撐不住落下來了。 “怎么一直不說話?你手機掉水里了我又沒有批評你?!彪娫捘穷^一直沒有聲音,聽到他說話,阮衿好像才咳嗽,然后吸鼻子。 他說:“對不起,我不去A國讀書了,李隅,我們分手吧,我現在得走……” 那頃刻間砸下來的乳狀云,把厚重的云層全都戳破了洞,像千尺高的海水轟然傾倒向地面,周圍建筑全都被那些洶涌的雨水給淹沒和吞噬了。 浪潮,口哨,尖叫,興奮的尖叫混雜著暴雨之聲,幾乎能震破耳膜,他們都在看遠處那場災難發生,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一個令人贊嘆的自然景觀。 李隅握著手機,他聽清了,又覺得自己沒聽清,他說,“什么意思?” 這就是最后一句了。 什么意思? 到此為止,戛然而止。 下擊暴流也從不給飛機和輪船做好準備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反正前段時間在微博看到澳大利亞珀斯機場一個下擊暴流的視頻,實在很震撼。 第105章 大雪 控制爆破之后,坍塌,大股飄飛的粉塵濃云逐漸尋找到附著物,已經徹底偃旗息鼓了。 李隅最后抽完一根煙,煙頭滅在黃土上,他對阮衿說,“剛剛爆破的那一瞬間,我覺得那很似曾相識,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是什么,現在我想起來了,那是我見過的一個極端天氣?!?/br> 那會是什么樣極端天氣?阮衿不知道,李隅也沒有繼續指明,在講述結束的時候,他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風實在太大了,李隅黑色防風衣的領子像葉子一樣簌簌抖動,一直拍打和磨蹭著阮衿的臉。 李隅察覺之后挪得稍遠了些,他扭頭看阮衿說,碰了碰他的冰涼的臉頰,“不站遠一點嗎?” 阮衿只是看著他搖頭,不愿意離他遠些。他心里像在打鼓一樣,感覺自己差不多都講清楚了,應該是的,可李隅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應該早點說的,卻總是瞻前顧后,覺得李隅早就心有所屬,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況且……這一切太難以啟齒。 阮衿七年前從李勝南那里跑掉了,他至今自己都覺得能脫身是不可思議的,他跪在地上的時候肋骨斷裂戳破了肺膜,喘不上氣被弄進醫院治的時候,他一邊眼前發黑一邊想的是:進醫院很好,我就還有機會逃。 他長達幾年的逃亡雖然還是以不慎在臨濱撞上李勝南而告終,但并非完全無意義,他想了想,對李隅說,“你聽我說,我找到了李勝南那個重要文件。以前我看不懂的,但是后來知道那是和你外公家有關,那是A國的一個離岸賬戶,專門用來洗錢。因為是你的外公,這件事一旦揭發影響就,是要坐牢的……但如果你現在覺得需要的話,那個文件我藏在……” “我們該走了?!崩钣缯Z氣溫和地打斷了他,把阮衿的羽絨服的帽子給拉上,修長的手指在那些絨毛上輕撫摸過,“現在,什么也別再想了?!?/br> 好像是不希望他繼續再為李隅cao心的意思了。 阮衿愣了一下,也點了點頭。好吧,如果李隅不需要,他就不再說下去了。反正李隅一直比他做得要更好,他不喜歡別人繼續插手已決定好的事。因為他太笨拙,又優柔寡斷,唯一擅長的或許就是東躲西藏。李隅的手握起來也有些冷,甚至還沒有自己熱,可他這一次說的是“我們”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