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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口中的警察是指梁松。 她的裙下之臣太多,阮衿也記不清了。 后來的記憶大多都是混亂的,馮蔓頻繁消失了,總是隔很長一段時間才出現。她從黑色的豪車上下來,身上皮草和首飾都變成真的了,但是人卻變得削瘦,隔著粉底和腮紅也能看出精神不振,像是很久沒有睡覺一樣。 她最后一次對阮衿說:“再等一段時間,我差不多可以賺很多了,說不定到時候你和阮心想讀一輩子的書都可以哦?!?/br> 最后她死的時候也沒有那筆錢出現,沒能兌現諾言,也沒有帶著很多錢回去抽那些賤人的臉。 在昏暗的巷道中的垃圾桶旁邊里,白皙的臂上青紫斑駁,全是帶血的細密針孔。她死于注射毒品過量。 賣yin和吸毒總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可馮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吸毒,或者販毒?她就是這么賺快錢的嗎? 阮衿那段時間頭很痛,要么是梁小頌,要么是許阿姨,或者是別的什么人。他不斷被辱罵,他道歉很多遍,但原本木訥的大腦里被很多東西塞滿了,更是難以運行。 他不知道在同一個時間段可以發生這么多的事,甚至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不僅僅是世界被隔離,而是靈魂都只剩下一半的感覺。 阮衿過了好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有一天忽然下起了很大的雨,他從兼職的地方出來沒帶傘,又在去接阮心的路上摔了一跤,滾了滿身的泥漿。 阮心剛上學前班沒兩天,阮衿每天都得去接她放學。 可是那天雨太大,阮心沒等到阮衿來接她,就自己舉著小傘先溜走了,帶隊的老師沒能看住孩子。 于是阮衿沿路找啊找,沒有看阮心的蹤影,他的頭又開始在劈頭蓋臉的雨水中暈眩起來,思想無可避免地走向一個悲觀的極端。 他想到了死。第一次。 如果阮心就這么丟了的話,他真的覺得自己也沒必要活下去了。 他要買根繩子吊死自己。 而且馮蔓說什么忍受之類的,實在太累了。這還能怎么活下去呢,他滿身泥漿,被雨水沖成一個落水狗。他想不通,每次都是那樣好好的,命運忽然戛然而止,然后一個九十度大轉折告訴你:不好意思,前面的路都白走了,而且處處都是死路,你怎么走都是錯的。 等到第三次折返回到家門口的時候,阮衿面前停著一輛黑色機車。 然后視線逐漸往上游移,一個男孩正倚著車上看著他,頭盔夾在小臂中,他面無表情,“你就是她家里人?” 阮心濕淋淋地打著小傘從他身旁躥出來,裙擺都在往下滴水,依舊是笑得沒心沒肺的一張臉。 阮衿馬上就結結巴巴道歉,“對不起……我meimei她麻煩你了……” 這個男孩冷冰冰地說話,每一句話比雨水更強有力地朝他砸過來,“她不麻煩,我想是你的問題。她剛剛差點在路邊的淹死,你是怎么看小孩兒的?” 阮衿看著他被雨水沖刷后蒼白的臉,即使下著大雨,每一寸輪廓怎么會那么清晰,像被水洗后更明亮的天空,他只能說些零碎的“對不起”和“我以后會注意的”。 阮心的腦袋上摔了個不小的破口,她在馬路牙子上被絆倒的,地上積水能淹沒人腳踝以上,她頭朝下埋在水里,身體很小,路過的人很難注意道。 這樣不消幾分鐘就會溺水淹死,但是她被這個路過的男孩從水里揪著領子拎起來了。 阮衿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沒有作答,只是把頭盔戴上了,蒼白的手背上覆蓋著被冷雨凍出的青筋,他迅速拉下擋風鏡,然后手腕動了動,擰了下機車的把手。那道低俯的身影劈開了重重雨幕,伴隨著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向前疾馳而去。 雨聲真的很大,大到世界的邊緣都變成了同樣模糊不清的。 這感覺真的非常奇怪,阮衿的心跳變得極度地快,好像是兩個不兼容的世界碰撞在一起,然后那堅硬邊界給燙融化了,它以雨的形式淅淅瀝瀝地淌落下來。是分裂的靈魂,是器官和身體,或者是電視機里兩個獨立的鏡頭,原本是被強行剪接在一起的,但是里面的主角卻忽然走到一個景色下去了。 他不知為何激動,居然被這奇妙的幻想弄得想哭。好像是自己企圖找的關于這座城市的聯系,吸引著他從南方走到北方的唯一聯系,已經出現了。 僅僅幾分鐘,連名字都不知道,卻已經牽動著他的全部喜怒哀樂,阮衿之前看著他的臉,想著的是,我為什么會來這里呢?是誰讓我覺得我要來塘市? 馮蔓所說的話又不合時宜地響起來,而且是被大腦加工變了形的。這一刻他誰也不關心,甚至阮心頭上磕破的傷都只能排第二。 其他人,全部是蘿卜,白菜,爛菜葉子,這一刻就只是為了他…… 大雨落在地上,如同億億萬萬顆沉重的嘆息。 唉。唉。唉。 鋪天蓋地,幾近要將我徹底掩埋。 阮衿在這一刻想,那篇散文寫的怎么會是雪,它應該是雨水,它就必須是雨水。 作者有話說: 總是遲到,真抱歉,又補了一章! 其實就是從他們彼此分開的生活中摘取些許相似片段拼在一起,可能這三章銜接方式比較蒙太奇,但希望被Get到。這個一見鐘情其實也是冥冥之中,神神叨叨……肋骨和身體,分裂的靈魂,我想表達的大概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