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我沒瘋?!鄙剿瓜陆廾p顫兩下,遮掩住了眸底黯淡光:“蒸蒸姑娘是為了我,才去找安寧姑娘?!?/br> “師父昨晚探望過安寧姑娘,回來便要與山水分開睡,山水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所以才拜托蒸蒸姑娘幫我去問一問?!?/br> 虞蒸蒸愣了愣,眸底閃過一絲心疼,山水怕向逢怪罪她,這是把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山水這樣心地善良姑娘,向逢真不配,他就適合跟安寧這種心機女在一起,最好兩人長長久久,別去禍害山水才好。 向逢顯然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他沉默了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氣:“山水,你腳受傷了,若我不與你分開睡,只會加重你傷勢?!?/br> 分開睡本來就是擔心山水傷勢加重,他想著等山水恢復好些再和她同睡,因為她向來大大咧咧沒什么記性,他便沒有對她解釋原因。 哪想到山水會變得如此敏感,只是分開睡了一日,她便已經胡思亂想了這么多。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不論到底誰在說謊,卻是有些不好收場了。 倚靠在門框上容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他似乎已經透過今日,預料到了山水以后下場,可笑山水重來一輩子,卻還是要毀在向逢這道坎兒上。 果然這情情愛愛,最是無用。 向逢赤霄劍依舊懸在空中,山水以前不會想這么多,自打山水和虞蒸蒸走近之后,就變得多疑起來。 就算今日之事確實如山水所說,那虞蒸蒸平日也沒少在山水面前說安寧壞話,若不然山水也不會這般抵觸安寧了。 虞蒸蒸留下來就是個禍害,倒不如趁此機會將她鏟除掉,免得山水以后再跟她學壞。 這樣想著,他又重新催動起赤霄劍,劍身靈敏繞過山水,化出□□朝著虞蒸蒸飛去。 這次他動了殺心,赤霄劍劍身嗡嗡作鳴,帶著狠戾殺伐之氣,劍刃凌厲攻向她死xue。 眾人都以為事情已經化解,哪里想到向逢會突然動手,這一下來猝不及防,甚至連容上都怔愣一瞬。 眼看著那劍刃入體,虞蒸蒸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掌心中隱隱泛起微弱綠芒。 屋外竹林驀地發出扭曲嘶鳴聲,蔥蔥綠樹用力搖擺身軀,那粗壯枝干悄然無息伸長,樹根從土地中朝著竹屋迅速延伸,這一切都發生在頃刻之間。 一道泛著凜凜寒氣冰川穿透地面,那冰川通體透徹水藍,表層覆著一層薄薄寒霜,赤霄劍被冰霜凝結住劍體,赤紅色光芒隨之消亡。 沒有人注意,與那道冰川一同突破土地,還有一根淺褐色樹根,那樹根觸手死死纏繞在赤霄劍刃上,與赤霄劍一起被凍結在那冰川之內。 向逢怔怔望著那冰川,僵硬著身子:“王上……” 容上將指腹中冰霜捻碎,不疾不徐瞇起長眸:“你私事自己處理好,若是不能處理,孤不介意幫你?!?/br> 向逢試圖掙扎:“可她……” 容上打斷他:“不準動她?!?/br> 他嗓音聽起來從容鎮定,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赤霄劍刺向虞蒸蒸心臟一瞬間,他心跳驀地停了一拍。 他自詡無情冷血,平日里從未有過什么多余情緒,即便是屠殺東皇龍族那個雨夜,他內心也依舊一片云淡風輕。 沒有大仇得報喜悅,也沒有悵然若失迷惘,仿佛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響到他情緒。 可就在剛剛,他猶如一潭死水般內心,被一顆小石子擲入,泛起了淡淡漣漪。 他想不通這是為什么,是因為她死了,在幻境中就沒有人能給他涂藥了? 還是因為他昨日剛用一顆重明鳥蛋給她解毒,又浪費自己血液涂在她靈草上,若她就這樣死了,他覺得心有不甘? 容上想不清楚,他覺得有些煩躁。 他越看那赤霄劍便越覺得煩,他骨骼分明掌心微微收攏,那被冰霜凝住赤霄劍,瞬時間炸成了齏粉,只留下一個光禿禿劍柄。 容上瞇起長眸,輕啟薄唇:“你要記住,孤賜給你一切,都可以隨時收回?!?/br> 不論是赤霄劍,亦或是山水。 他說是一語雙關,向逢卻誤以為他指是自己性命。 向逢赤霄劍是容上賜,向逢被修仙界各大門派追殺時,他這條賤命也是容上救。 可對向逢來說,這赤霄劍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 他雖拜師于醫修大門,卻對著醫術不怎么感興趣,他真正喜歡是劍術,曾經還夢想成為六界第一劍修。 容上救了他,無意間又看到他用一根樹枝比劃劍術,便將上古神器赤霄劍隨手賜給了他。 這赤霄劍可以說是所有劍修都夢寐以求靈劍,他對容上感激涕零,赤霄劍也被他當做珍寶一般仔細對待。 他早已達到人劍合一境界,這赤霄劍就猶如他妻兒血親,如今卻被容上輕而易舉斬成齏粉。 他垂在身側手臂攥緊,眸底閃過一絲隱忍,卻沒有再出口反駁什么。 容上瞥了虞蒸蒸一眼,嗓音微涼:“還不趕緊走?” 虞蒸蒸望著腳下滿地冰渣子,怔怔抬起頭,她眼圈紅通通,眸底似乎還隱隱閃爍著一點淚光。 鬼王又救了她一次? 眾人眼中鬼王嗜血陰鷙,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想殺掉誰也就是動動手指事情,但救人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她和他相處時候,他大多是冷冰冰,那張臉本就平凡無奇,又總是陰晴不定,令她不自覺生出一絲疏離感。 她一直都很害怕他,他就像是拿著鐮刀站在她身旁死神,隨時都會割下她頭顱,讓她在這世上消失無影。 但此刻,她卻生出一種莫名其妙想法。 好像,他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容上看著那濕漉漉雙眸,喉間微微一緊,卻是感覺呼吸加重了兩分。 他見她遲遲不動,緩緩吐出一口氣:“腳麻?” 虞蒸蒸一愣,神色有些迷茫。 他耐著性子,重新問了一遍:“你腳麻嗎?” 虞蒸蒸呆若木雞看著他:“這樣不好……” 容上皺緊眉頭,語氣生硬:“你到底腳不腳麻?”不麻倒是走啊,杵在這里做什么。 虞蒸蒸見他好像生氣了,看在剛才他救命之恩上,她遲疑了一下,輕聲試探道:“mama?” 容上:“……” 他見和她溝通不暢,直接拎著她后衣領,將她拎出了竹屋。 衡蕪仙君輕笑一聲:“想不到,鬼王還是憐香惜玉之人?!?/br> 容上瞥了他一眼:“孤不光憐香惜玉,還男女通吃,仙君可想試一試?” 衡蕪仙君笑容凝固:“這倒不必,我并無斷袖之癖……” 話還未說完,他腹中卻傳來一陣咕嚕聲,仿佛是在向他抗議似。 容上挑眉:“仙君活了幾萬年,卻不如一個金丹期修士?” 至少金丹期修士都辟谷了,衡蕪仙君卻還會餓到肚子叫,真是給天界和魔族丟臉。 容上話音剛落,那咕嚕咕嚕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不是從衡蕪仙君身上傳來,而是從他腹中響起。 他臉色微變,瞇起眸中滿是陰鷙。 自打他成年之后,便再也沒有進食過,別說是肚子叫了,他甚至連饑餓是什么感覺都記不清了。 他暗中聚力,試圖制止掉這不斷傳來尷尬聲響,可不管他如何運氣調息,那聲音都未消散。 容上側過頭,瞇緊雙眸死死盯著虞蒸蒸。 這個女人是不是也聽見了? 虞蒸蒸有點尷尬,鬼王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眸底似乎還隱隱藏了些殺意。 她急忙撇清自己:“方才風太大了,我什么都沒聽見?!?/br> 她不說還好,一說容上臉色更差了。 衡蕪仙君嘴角重新凝出笑意:“這便是九宮八卦陣厲害之處,不管入陣者是何人,在陣法中都會逐漸變得和凡人一樣?!?/br> 這個‘逐漸’指便九層幻境了,每入一層幻境,他們便會朝著手無縛雞凡人邁進一步。 這也就是為什么那么多人進過九宮八卦陣,卻沒有一人能活著出去原因。 像容上一般,越是功力高強之人,往往越難走出陣法,因為他們很難接受這種跳崖式落差。 反倒是虞蒸蒸這種一直廢柴人,更容易闖過這九宮八卦陣。 見衡蕪仙君臉上綻放笑意,容上面無表情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他說話聲中隱隱摻雜著幾聲‘咕嚕咕?!?,原本是充滿肅氣話,如今倒顯得有些滑稽。 衡蕪仙君確很得意,這九宮八卦陣可是他所創陣法中最滿意一個了。 但他沒敢再多說,昨天他已經被鬼王刺穿了一條腿,今日可不想再被刺一回了。 籬笆外有人挎著籃子喊道:“諸位是過路借宿于此嗎?今日桃花村有百家宴,諸位可有興致一起?” 虞蒸蒸愣了一下,這陣法倒是先進,竟然還有npc新手指引。 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邀請,便將目光投在了衡蕪仙君身上。 衡蕪仙君是陣法創造者,應該知道如何破陣才是,只要等他抉擇便是了。 顯然容上也是這樣想,兩人將眸光同時投向衡蕪仙君身上,卻又在下一瞬目光接觸時,先后錯開了視線。 先挪開視線是虞蒸蒸,雖然沒有之前那樣恐懼他了,可她還是不敢直視他眼睛。 他眼眸漆黑,如寒星閃耀,又像是無底萬丈深淵,在他平凡無奇臉上顯得極其突兀。 她有些疑惑,他長得雖然不太出色,卻正值青壯年,理當是如狼似虎年紀,怎么從未見他身邊有過女子? 莫不是……他那里不行了吧? 容上見她別過頭,不明所以挑了挑眉,她臉好像有點紅。 她為什么會臉紅? 難道她是因為偷看他被察覺,所以覺得不好意思了? 他輕笑一聲,緩緩勾起唇角。 果然小姑娘就是容易害羞。 衡蕪仙君忍受不了兩人眉來眼去,他一瘸一拐推開木門,應下了來人邀約:“是現在嗎?那就麻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