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圓完全沒有想到顧家人這么嚴肅是因為顧深的事情，程圓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對，所以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跟所有人打了招呼。

    “小深，你到底在想什么？”陳霜直接把目光鎖定程圓身后的顧深，眉頭緊鎖，一臉的失望，程圓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陳女士，在她的印象里，婆婆一直是溫柔優雅，心態很好的女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她會這么失態，程圓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很強烈，程圓不自覺地看向顧深，等著他說話。

    “去劉西支援四個月是我從疫情一出來，就準備要做的事情，我研究過，意味著那一刻我就不打算放棄，我能救那些老人孩子的命”，顧深站在那里，一直微微地低著頭，沒想著和任何一個人的目光撞上。

    彼時的程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顧深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凌遲在她心上的一把把刀刃，他在說什么？他要去哪里？那個劉西，是那個電視上每天都會有人傳染死掉的地方嗎？

    程圓的手在發抖，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問題，這個跟她剛剛結婚，說要相伴一生，不會比她先走的人，現在要拋下她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混蛋，你有為圓圓想過嗎，你有為我們想過嗎？”陳霜女士親耳聽到顧深的堅定的語句，眼淚也繃不住了，沖上去扯著顧深的襯衫袖子。

    “媽，你冷靜點，我不會有事的，我會安全回來的”，顧深試著平復陳女士的情緒，但是陳霜哭得更兇了，死死拉住他的衣服，“我不準你去，你好不容易才和圓圓結婚的，你們連孩子都還沒有，你干什么去，會有別的醫生去，不是非要你去?！?/br>
    陳霜第一次那么失態，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平時開簽售會的從容優雅，通通都不要了，這是她的孩子，她不要她的孩子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阿霜，你先冷靜點”，顧教授表情也嚴峻，但是還是能冷靜地拉住陳霜，“你是思慮完全了是嗎？”顧教授看著顧深，眼前的兒子已經不是個孩子了，高大沉穩，已經是另一個家庭的一家之主了，顧教授知道，該完全把他放開了。

    顧深先是往程圓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圓背對著他，保持原先的姿勢，一動都不曾動一下，顧深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他能看見她的肩膀一直在顫抖。

    程圓，心里暗暗默念她的名字。顧深一直看著她，但是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陳霜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癱在顧教授的懷里，氣得一句話都不想和顧深說。

    “你自己的決定，自己承擔后果，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會為你擔心，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話，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顧好自己”，顧教授盯著顧深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無畏和夢想。

    顧深點頭，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程圓走去。

    “你怎么能同意他去，那地方...”，陳霜聽到顧教授同意，又大聲地和他爭執，“他已經成年了，阿霜，小深會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沒資格阻止他”，顧教授比陳霜說得更大聲。

    成功把陳霜怔住了，她又何嘗不知道是這個理，不過，那是可能丟命的地方啊，陳霜不敢再說話，只是一直抽抽搭搭地哭。

    “圓圓”，顧深站在她背后，輕輕地喊了一聲，程圓沒動，顧深走到她面前，右手去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程圓低著頭，顧深看不見她的表情。

    “看著我好嗎？”顧深不敢再碰她，只是聲音中帶著祈求。

    “顧深，你是個大騙子，你的計劃里從來沒有我！”程圓沒有抬頭，只是突然大喊一聲，以為能用大音量掩蓋自己的哭腔，但是顧深分明地看到了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圓圓，你聽我說，四個月而已，我一定會回來的...”顧深只想著先別讓她哭，又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程圓一把甩開他的手，這一次，就往門外跑，顧深急忙追。

    李月一臉詫異地看著程圓哭著跑回家里，一個字也沒說，然后砰地撞上房門，然后誰敲也不開了，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媽”，顧深也急匆匆地追進來，慌忙喊了一聲，然后直奔程圓的房間，轉動手把，沒轉開，程圓從里面把門反鎖了。

    “程圓，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顧深捶了一下房門。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程圓在房間里大喊。

    “有了你之后，我想過，究竟要不要去，但是圓圓，你知道嗎，那種傳染病讓人會有多痛苦，老人、孩子都會痛苦致死，我們只是分開四個月，我們還有一輩子”，顧深娓娓地說，整個人倚在門上，語速緩慢，卻格外地認真。

    可是你要是回不來怎么辦。程圓的這句話不敢說出口，更加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是反對跟他分離四個月，而是害怕他再也回不來。

    僅是一門之隔，程圓蹲著背靠著門，把自己蜷成一團，顧深站著，一個肩膀倚著門，頭靠在門板上，每一口著重的呼吸都被冰冷的門阻擋在外面。

    良久良久，房內傳出程圓的聲音，“你一定要去是嗎？”

    “是！”顧深回答，“其實你沒有那么愛我是不是？”程圓苦笑，聲音蒼白而失望。

    顧深扶額，“這不是因為是我的研究項目我想要完成，而是因為，會有很多很多人能有機會生存下來，圓圓，你懂嗎？”顧深的聲音很是無奈和痛楚。

    程圓不出聲了，顧深知道現在再怎么說也是惘然，“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完完整整地回來！”

    門外沒聲了，程圓知道顧深已經走了，把咬在手臂上的貝齒松開，程圓終于大哭出了聲，手臂上一圈紫紅色的牙印，她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但是，她還是想那么自私一次。

    可能會有其他和顧深一樣的醫生，但是，程圓只有一個顧深，全世界不可能賠她一個顧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