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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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羨子:…… 天羨子的表情像個鬼,一字一頓告訴他:“你、錢、袋、沒、了?!?/br> =====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藏身于陰影中的女孩握著癟癟的鮫紗袋,一邊數,一邊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那群人看上去氣度不凡,所用的錢袋也是極盡奢華,理應是修真門派的高階弟子,為何竟會如此囊中羞澀。 這一袋的石頭,還不夠買一個裝它們的鮫紗袋。 她全神貫注地數,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慢悠悠的聲響:“喲,已經在數數啦?” “嗯嗯?!?/br> 她乖乖點頭,須臾之間意識到不對勁,倉皇回過頭去,果然見到似曾相識的面孔。 ——之前與錢袋主人對話的青年面露微笑,負著雙手俯身看她,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嘴角一勾:“盜走錢財之后應該往遠處跑。你過了兩個轉角就藏起來,豈不是等著被抓包?” 他沒再說話,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不可言說的威壓,極淺極淡,應是有意克制,卻還是壓得她心口發顫。 天羨子往后一瞥,把林潯向前一拉。 “這、這位姑娘?!?/br> 林潯被猛地拽上前,哪怕心里存了落荒而逃或緘口不言的念頭,可一旦望見自己被盜走的錢袋,就覺得心口陣痛。 靈石每被她拿走一顆,他院子里的瓜就枯萎一個,心臟也在被小刀一點點切割。仿佛這姑娘拿著的不是錢袋,而是他的命。 在性命與社恐之間,林潯毅然選擇了前者:“這、這是我的錢袋,你能把它……還給我嗎?” 姑娘一言不發望著他。 有那么一剎那,她覺得這人腦袋似乎出了點問題。 明明他才是失主,面對她這個小偷,干嘛要用如此客氣的口氣。 甚至要比這座鎮子里,許多人對待她的態度好上許多。 “這么客氣做什么!” 賀知洲向前一步邁開腿,本想做出兇神惡煞的模樣,但眼見這姑娘面黃肌瘦的模樣,話到嘴邊立即軟了下來:“姑娘,偷竊不好,你若能把錢袋還給師弟,我們定然不會追究?!?/br> 他話音落下,本以為對方會乖乖歸還錢袋,沒想到只聽見女孩的一聲冷笑:“看你們的模樣,也是打算進入天壑的修士?” 她語氣不善,想必將他們當作了盜物之徒。 林潯最是厭惡那等不仁不義的行徑,哪會愿意被人誤會。 正要解釋,卻見她揚起一個沒心沒肺的笑:“看你們修為應當不錯,不如也帶帶我唄?我出入天壑多年,要論資歷,整個鎮子沒有誰比我更熟?!?/br> 這姑娘看上去年紀輕輕,居然是個老盜物賊。 小白龍經歷了情感的大起大落,頗有種被命運玩弄的心酸感,張著嘴怔然無言。 “我叫陸晚星,你們去平川鎮打聽一遍,沒有不知道我的?!?/br> 她似是為了證明,竟從懷里掏出一個儲物袋,旋即金光一現,手里出現一把長劍。 “看見沒?這袋子和這把劍,都是我在大漠找到的,絕對能賣個好價錢——我身上還有更多好東西,你們帶上我,絕對不虧?!?/br> 雖然溫鶴眠存有對天壑的記憶,但畢竟時日已久,加之大漠之中詭譎莫測,若有一名向導,他們的路途會容易許多。 但不應該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孩。 更何況從她的話里聽來,這姑娘盜取修士遺物多年,他們一行同為修真之人,對這種忘恩負義的行徑心存排斥。 溫鶴眠望著劍,低聲道:“此劍靈氣外溢,多年蒙塵仍有微光,主人應是不俗之輩?!?/br> 天羨子斂了眉目,側眸看他:“我倒覺得……這股劍息似乎有些熟悉?!?/br> “好眼光!” 陸晚星瞇著眼睛笑:“我從小就入了大漠,對地形地勢、氣候變化和出沒妖物都了如指掌,要說誰最了解它,我稱第二,絕對沒人敢要第一。你們不如考慮考慮?” 寧寧好奇道:“出入此地的修士數量不少,你為何偏偏選中我們?” “天壑中圈和外圈我都去過,沒什么意思?!?/br> 她把錢袋護在手里,眸光一轉:“你們看上去修為不低,定然不會只滿足于大漠外圍,對不對?跟著你們,鐵定能找到更多好東西?!?/br> 這丫頭,倒挺會看人和做生意。 “師兄?!?/br> 天羨子望一眼溫鶴眠:“怎么辦?” 陸晚星聞言抬頭,對上青年安靜的視線。 在場所有修士中,此人的眼神最為柔和,應是心地柔軟之輩。 她做好了被接納的準備,卻沒想到溫鶴眠竟搖了搖頭:“姑娘,我們進入大漠,并非為盜取寶物?!?/br> 陸晚星神色一怔。 他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不會將她帶上。 “不、不拿寶物也行!我給你們帶路,你們給我工錢如何?” 她似是有些急:“我現在急缺錢,只要有工錢,一切都好說!” 林潯恍然大悟:“所以你之所以偷走我的錢袋,是因為急著用錢?” 陸晚星拼命點頭。 她若是平平靜靜還好,如今倉皇至此,便難免有些奇怪。 魔修藏身于暗處,一切計劃都尚不明了,倘若中途加入這樣一個目的不明的姑娘,很可能出岔子。 更何況……她不顧安危,如此執意地要和他們一同前往天壑,這件沒頭沒腦的事情本身就顯得古怪。 寧寧原以為溫鶴眠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然而他沉默片刻,沒有一絲猶豫,最終還是搖了頭。 ===== 天壑與小鎮相隔有一段距離,經過一番討論,眾人決定雇傭馬車前往大漠。 他們人數頗多,超過了一輛馬車能夠容納的限度,于是分為兩輛,一前一后。 寧寧與裴寂、林潯共乘一輛,車夫看上去三四十歲,眼角留了道長如拇指的刀疤,看上去像是武俠片里的刀客,頗有幾分粗獷豪邁之感。 寧寧還在思索陸晚星的貓膩,上車后輕聲囑咐:“車把式,我們去天壑大漠,送到入口便可?!?/br> 車夫應了聲“好”。 大漠之中風情剽悍,馬車跑起來亦是虎虎生風,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寧寧唯恐天羨子所在的那輛跟不上,把腦袋探出窗戶,迎著風急聲喊:“車把式,后面有輛車跟著我們!” 跟著他們? 她語速很快,聲音被洶洶而來的風狠狠一刮,就顯得更加急切慌亂。男人眸光一凜,晃眼向后望去。 在漫漫黃沙之中,竟然當真有輛馬車鬼鬼祟祟跟在他們身后,始終保持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若非那女客提醒,他恐怕永遠都無法察覺這場追蹤—— 何等下作的手段! 屬于大漠男人的血性,在此時此刻被猛地激發而出,握緊韁繩的手微微顫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追逐戰! 寧寧想,一定是她的錯覺。 否則那車夫聽聞這句話,回答“沒問題”的時候,為什么發出了一聲邪魅狂狷、唯我獨尊的狂笑? 與此同時,另一邊。 賀知洲原本好端端跟在寧寧之后,這會兒向窗邊望去,卻陡然察覺不對勁。 前面那輛馬車不知道抽了什么風,突然像跳起大神一樣,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猛沖…… 一邊開始了走火入魔般的蛇形瘋扭! 這是何其癲狂的走位,賀知洲大感不妙,趕忙叫道:“大哥,快快快,快跟上前面那輛車!千萬別跟丟了!” 駕車的青年聽罷,渾濁雙眼中亦是寒光一現。 難怪那輛車前行的姿態如此反常,原來是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能被甩開么?絕不可能!那是對他多年來技術的侮辱! “放心?!?/br> 他說話間打了個響指,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邪魅冷笑:“一切交給我?!?/br> 馬鳴風蕭蕭,大漠映斜陽。 蛇形瘋扭的馬車從一輛變成兩輛,于長路之上掀起道道煙塵。馬兒的嘶吼與車夫的咆哮混作一團,賽出水平賽出風采,賽出了當年86上秋名山的氣態。 這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馬車駕駛,而是兩個男人之間關乎榮譽的較量! 這,就是大漠! 道路之上人仰馬翻,小鎮居民四處奔逃、尖叫連連。 有人無意中瞥見后面那輛馬車的窗戶,更是差點被嚇得神魂俱滅。 車里的每個人都被顛得左右橫移、上竄下跳,乍一看去只能望見麻花般扭成一團的手腳和腦袋。 一名白衣青年扭曲的臉自窗前滑過,瞳孔里滿是對活下去的渴求與來自靈魂的震顫,舌頭和眼球都快被甩飛! 賀知洲的心尖和聲音一起狂抖,破著音瘋狂吶喊:“大啊啊啊哥!慢、慢啊啊啊啊嗲鵝鵝鵝!” 狂風呼嘯而過,所有話語都顯得那樣蒼白模糊,最終抵達男人耳朵里的,唯有那個被賀知洲無限放大、拼命喊出的“慢”。 “呃啊——!” 男人早就殺紅了眼,眼看被甩得越來越遠,直至此刻,終于發出今日以來最為壯烈的一聲咆哮。 身為車夫,他絕不允許有人說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