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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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上的疼痛尚未消退,每根骨頭里都仿佛浸了痛意,腦袋里更是像有把刀在不斷切割,讓他無法思考太多東西。 比如說,他為何會在觸碰到寧寧的瞬間恢復神智;又比如,自己是怎樣將她困在這一方角落里,讓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她一定被他嚇壞了,正呆呆抬著眼睫,近乎于茫然地將其打量。透過那雙瑩亮的杏眼,裴寂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魔氣纏身,衣衫盡濕,神色可怖,長發凌亂地披散于身后,有的濕漉漉貼在臉頰,映襯著猩紅的雙目。 這樣古怪又駭人的樣子,的的確確是他。 “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么嗎?” 承影說得小心翼翼,盡心盡責地為他解釋情況:“寧寧見你獨自入水,還以為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下水來一探究竟?!?/br> 它說著忍不住抬高了語氣:“她對你真好,情愿冒著危險也要入水——裴小寂,你可千萬別欺負她?!?/br> 裴寂想,這才不是欺負。 他只是……不明緣由地,不想讓她離開,也害怕她離開。 渾身上下的劇痛還在蠶食著理智,始終沉默的少年將手緊握成拳。 說來也不可思議,裴寂從小到大嘗試過無數抑制魔氣的法子,都以失敗告終??山袢债斔笞帉幉弊?,神智卻在瞬息之間清晰大半,恍惚間想起了她的身份。 好奇怪。 現在也是,只有在靠近寧寧的時候,因魔氣懸在半空的心臟才會稍稍覺得安穩一些。 裴寂無言垂眸,在女孩漆黑的瞳孔里,無比誠實地倒映著他狼狽不堪的影子。 他一時間心煩意亂,不想讓她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擋在她眼前。 女孩的睫毛上下顫動,輕輕拂過他敏感的手心,帶來一股撓心撓肺的癢。 寧寧聽見裴寂低聲開口,聲音因疼痛顫個不停:“不要看……能不能陪陪我?” ===== 少年修長的身形被包裹于黑衣之中,因沾染水汽,緊緊貼合在身體上,顯出細細一截腰身。 忽然視野之中沒了畫面,所見只有無窮盡的漆黑。 玄鏡之外,哀嚎一片。 ——裴寂竟刻意打碎了瀑布旁傳播畫面的視靈,目無法紀,把試煉規則按在地上摩擦。 林淺猶如在唱女高音:“怎么回事!那臭小子居然把視靈打碎了!碎了啊啊??!這是明令禁止的他不知道嗎?。?!” 浩然門的一名女修以頭撞桌,雙手握成拳頭猛敲:“后續呢,后續呢!我比他們倆還要興奮,結果后續呢!” 天羨子不愧是窮怕了,顫顫巍巍地用手指打算盤:“一個視靈多少靈石?我們師門還有錢賠嗎?” 說罷又痛心疾首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身后已經不知何時圍了一大伙人。 一想到憑空多出這么多目擊證人,天羨子就更是難受,二話不說直接下逐客令,趕鴨子似的連連擺手:“去去去!一群老頭子老太太,在這兒瞎起什么哄!年輕人的事兒你們管不著,別看了別看了!” 曲妃卿睨他一眼,冷笑道:“我們老一輩的講話,哪里輪得到你這四百多歲的小破孩插嘴?”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瀑布旁的視靈已被摧毀,不如換個角度看世界,來瞧瞧其他弟子?!?/br> 紀云開不愧是一派掌門人,小胳膊一抬,青蔥般的圓潤食指就落在玄鏡之上,劃出另一番畫面。 天色將暗,畫面中的一對年輕男女并肩坐在山洞中,以非常同步的姿勢抱著膝蓋,腦袋低垂。 正是林潯與云端月,經典的社恐二人組。 林潯好歹是個男子漢,義無反顧地扛下了打破沉默的重任:“云師姐,這山洞,好小?!?/br> 云端月沒說話,抿著唇點了點頭,耳朵上殘留著十分明顯的緋紅。 隨后又是一串尷尬的寂靜,小白龍總覺得不該如此,環顧四周許久,把視線鎖定在不遠處的潮濕角落。 “云師姐,那里有只蜈蚣?!?/br> 林潯滿臉通紅,自始至終沒敢看她:“我在數它有幾條腿,你要不要一起來?” 云端月始終低著頭,聞言終于出了聲:“56條,我很早之前就數出來了?!?/br> “喔!” 林潯抓耳撓腮,顯得更加慌亂:“那那那、那你很會數數啊?!?/br> “過獎?!?/br> “沒過獎?!?/br> “多謝?!?/br> “不用謝?!?/br> “……” “……” “那個,要不咱們一起來數一數那邊的藤蔓有多少片葉子?我負責這邊,你負責那頭?!?/br> “好。林師弟果真有情趣?!?/br> 這兩人無聊到了一塊,居然心有靈犀地開始數蜈蚣腿。長老們紛紛唉聲嘆氣,無論男女,看了都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 只要他們倆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會是別人。 饒是真宵也不由得嘴角一抽:“哪個天才想出的主意,把這倆人放一塊的?” 紀云開笑瞇瞇地舉手,滿臉驕傲:“是我欸!” ===== 玄鏡外熱鬧非凡,秘境內無法被窺視的角落里,就要顯得安靜不少。 寧寧有點懵,許許多多的念頭在須臾之間填滿腦?!?/br> 他們倆怎么突然之間就靠得這么近?啊不對,不是“靠得很近”,而是毫無征兆地有了肢體接觸。 裴寂是不是被魔氣燒壞了腦袋?他不是應該狠狠揍她一頓嗎? 以及,這樣的劇情發展,和說好的……完全不一樣吧? 她的心思亂如毛線,但不得不承認,裴寂那句話的殺傷力非常之大。 他向來是又冷又硬的脾氣,從不會對誰示弱。這會兒聲線半啞,又保留了幾分獨屬于少年人的清泠悅耳,像方才那樣小聲地念出來,像是懇求,又像在撒嬌。 寧寧腦子里堅固不催的城墻刷刷刷就坍塌成了碎屑,很沒原則地立馬心軟。 裴寂的手掌冰涼得嚇人,如同沒有溫度的玄鐵。他們之間的距離著實有些太近了,雖然眼前一片漆黑,寧寧仍能聞見他身上帶著水汽的植物清香。 而少年人的呼吸沉重且急促,擁有一股溫和的熱量,與四周冰涼的水汽彼此交融,偶爾勾纏了屬于她的呼吸,聽得她耳朵有些燙,也有些癢。 等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一些,寧寧終于輕聲開口,帶了點不確定的語氣:“你是不是……挺難受的?” 說完了又忍不住想,這不是句廢話嗎,他都這樣了,哪能不難受。 她目不能視,看不見裴寂此時究竟是什么模樣,一番思索之下,用手指攥了攥濕透的裙擺,下定一個決心。 寧寧的右手抬起來時,滿滿盡是潭中冰涼的清水,等胡亂在衣服上擦拭片刻后,略帶了遲疑地向前方伸去。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當手掌觸碰到裴寂后背,能夠很明顯地感到后者脊背瞬間僵硬,再也沒有動彈分毫。 “我以前難受的時候,家里人都是這樣安慰的?!?/br> 寧寧的動作很是笨拙,掌心掠過他因消瘦而高高凸起的骨骼,心下不由一顫:“……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br> 女孩的手掌溫暖細膩,柔軟得不可思議,在他的后背上下輕撫時,比流水潺潺更加溫柔。 裴寂放緩了呼吸,好像連之前沉重的喘息都是種不可饒恕的驚擾。 他方才腦子里有那么多陰暗與繁雜的念頭,只因著這一個毫不熟稔的撫摸,居然都盡數消散,什么也記不起來。 他自小生活在無止境的斥責與打罵里,后來漸漸長大,便逐漸學會了打架與劍術,人生又冷又硬,哪里得到過像這般溫溫柔柔的小動作。 “一切總會變好的,你別怕?!?/br> 寧寧的聲音很輕,像蒲公英悠悠拂過裴寂耳朵,和做夢一樣,沒什么實感:“你并不可怕,我也不會害怕你——所以把手放下來,沒關系?!?/br> 把手放下來也沒關系。 即便看見那樣面目可憎的他……也沒關系嗎?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還不等有所反應,手腕上就傳來一陣突兀卻柔軟的溫度。 寧寧用空出的左手按住裴寂手腕,只不過用了輕輕的一點力道,便順勢帶著他的手掌下移,露出她明媚白皙的面龐。 兩道視線筆直相撞。 寧寧揚起嘴角,勾出小巧精致的弧度,圓潤的杏眼則往上微微一挑,亦是亮瑩瑩地彎起來,猶如遠山之上懸著的皎潔月光,朝他露出一個毫不設防的笑:“這樣就很好??!其實你很好看的?!?/br> 仿佛倏地撞在心口上,讓胸膛沉甸甸地一震。 承影這回什么話也說不出,在發出一聲綿長的“啊”聲后銷聲匿跡,大概是躲去了識海的某個角落滾來滾去,自由飛翔。 至于裴寂。 裴寂喉頭上下滾落,板著臉轉過身去,聲音聽不出絲毫起伏,黑發遮掩住耳朵上的緋紅:“走吧?!?/br> “你沒事了嗎?” 寧寧在身后跟著他,語氣輕快:“對了!你以后可得多吃點東西,剛才摸上你后背的時候全是骨頭,快硌死我了?!?/br> 摸上他后背的時候。 之前他行事肆無忌憚,大半原因是受到魔氣驅使。當下黑霧盡散,裴寂終于恢復了理智—— 哦,他似乎還撒了嬌,讓她陪陪他。 脊背上似乎還殘留著那道陌生的觸感,裴寂忽然就紅了耳朵,倉促回頭瞥一眼寧寧。 見小姑娘一本正經地盯著他看,仿佛是要遮掩什么似的,面無表情沉下身子,把整個腦袋都埋進水里。 承影嘖個不停,唉聲嘆氣:“你這叫什么,活生生的掩耳盜鈴。還真以為把腦袋浸在水潭里,就不會被別人發現臉紅啦?我可都全——看——到——啰——裴小寂?!?/br> 寧寧不懂他的用意,懵懵叫了聲:“裴寂?” 水面寂靜,冒出來幾個泡泡,咕嚕咕嚕串成透明的小珍珠。 沒過多久,裴寂很快從水下站起身來,恍如方才無事發生,自儲物袋里取出一件男款青黑薄衫,輕輕搭在寧寧頭頂:“別著涼?!?/br> 他的衣物向來被折疊得一絲不茍,帶了點清新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