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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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匹馬狀若癲狂,不停從嗓子里擠出刺耳的嘶吼,像是找不到方向的陀螺橫沖直撞,場面一片混亂; 鄭薇綺抬手拔劍,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劍光所及之處,馬匹皆傷痕處處地頹然倒下。 正要處理最后一匹,卻被一眾家仆拼命攔下,撕心裂肺地叫嚷:“姑娘使不得,那是價值千金的名馬??!” “寧寧!” 吃瓜群眾賀知洲見到她,大大咧咧地笑笑,繼而斂了神色沉聲道:“這些馬應該是被妖氣侵染,迷了神志。不過你說,要想讓它們瘋成這樣,得是多么恐怖的妖氣啊——那妖門不是還沒開嗎?” 他話音剛落,耳旁就響起鄭薇綺的聲音:“有誰會騎馬?” 再抬眼看去,才發現大師姐罵罵咧咧地收回了劍,竟縱身一躍跳到馬背之上,費力勒緊韁繩。 她自幼修仙問道,出行皆是御劍飛行,不知多少年沒碰過馬匹,已經把騎馬馴馬的方式忘了個一干二凈。 周圍盡是家仆丫鬟,哪里有人敢上前幫忙,千金小姐陳白露親眼目睹馬兒們血流成河的景象,更是白眼一翻,險些昏倒。 一番僵持之下,突然有道熟悉的中年男音同時在三人耳邊響起。 [賀知洲與寧寧看著眼前景象,竟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自己曾經騎在馬背上,肆意馳騁的場景。] 旁白頗具智能性,能夠抓取當事人心理活動,并進行實時播報。被指名道姓的兩人皆是一愣,旁白所言不假,他們的確在回想自己騎馬的經歷,不過—— “我只騎過一次,而且……” “我只騎過一次,但是……” 兩兩尷尬相望之間,話沒說完,就遭鄭薇綺橫插一腳:“賀知洲,是男人就給我上馬!” 賀知洲無語凝噎。 當年他在《是男人就下一百層》的小游戲里,第五層就沒了命,早就不是個男人了。 但如今形勢危急,那匹比他還貴的馬瘋得厲害,三番四次要將鄭薇綺甩開。要是他不上前幫一幫,大師姐可能連半夜都還沒熬到,就先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至于騎馬,他沒見過豬跑,好歹也吃過豬rou。古裝電視劇看了那么多,騎馬的姿勢還學不會嗎? 什么叫天降使命,什么叫最后的救星。 賀知洲丹田用力,大喊一聲:“師姐別急,我來了!” 他說罷縱身躍起,用當初騎小電驢的姿勢,先把左腳放在馬鞍之上,然后右腿凌空抬起,掄一個大圈,從后面往前一跨。 那動作,簡直行云流水、虎虎生風,任誰看了都要尊稱一聲“電驢王子”。 可不知為何,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悶哼,緊接著是什么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 以及,他的右腿往后掄時,好像碰到了什么東西。 賀知洲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聽見寧寧驚慌失措地叫了聲:“師姐——!” 他單身慣了,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原來做這套動作時,身后是不能坐人的。 因為右腿但凡往后一抬,首先碰到的絕不是馬鞍。 而是后面那人的身體,一個掃堂腿過去的那種。 ——救命??!大師姐沒被馬摔下去,被他給一腳直接掄下去啦! 旁白那廝絕對在憋笑,用一本正經的語氣深情朗誦: [她跳了,她跳了!來自玄虛劍派的鄭薇綺在師弟協助下后空翻直接跳離了馬背! 一段短暫平移后,但見一個高難度空中轉體全旋,再接一個分腿側空翻—— 漂亮!攤大餅狀完美落地!這簡直不是人可以達成的cao作,讓我們恭喜鄭薇綺和她的師弟賀知洲!他們真的做到了!同門情誼,感人至深?。?/br> [她翩翩墜落,如落花,似落蝶。鄭薇綺的離去,是大地的追求,還是賀知洲的不挽留。情已殤,愛已忘,這場禁忌游戲,他們都是輸家。] 賀知洲:滾??!你有病吧?。?! 他真想回頭看一眼鄭薇綺,順便破口大罵無良旁白。偏偏身下的千金寶馬不給機會,本來就瘋瘋癲癲,如今受了鄭薇綺墜馬的驚擾,就更像只脫了韁的野狗,嘶吼著跳來跳去。 原來這馬還能變異成青蛙,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想象不到。 賀知洲以前雖然窮了點,但至少過得開開心心。 現在是不僅窮,還不開心。 那馬蹦蹦跳跳的模樣都能去當《小跳蛙》mv,有家仆看不下去,痛心疾首地大喊:“公子,你快勒馬!” 賀知洲被顛來顛去,幾乎變成了一堆靠在馬背上不斷扭動的橡皮泥,聲音亦是抖成打樁機,一字一顫宛如報喪,慘得不行:“我……呃呃呃——我——不——快——樂——鵝欸鵝——” 旁白徹底放飛自我,循環播放起之前賀知洲在小巷里唱的那首“雪花飄飄北風蕭蕭”,悠揚婉轉,好不應景: [少年俠士,白衣駿馬,端的是俊逸非凡,引無數閨中小姐競折腰。] 鄭薇綺哭得好大聲:“哈哈哈,師弟,你好慘啊哈哈哈!” 最后還是陳露白看不下去,一邊哭一邊叫:“把那馬殺了吧,快殺了吧!賀公子都快不像是個人了!” 這真是個大慈大悲的女菩薩,為了一坨只值一千靈石不到的rou,放棄了另一坨價值千金的rou。 千金寶馬最終被寧寧一劍斬殺,鄭薇綺好歹是個元嬰修士,雖然被同門師弟一腳從馬背上踹下去,也不過受了點輕傷。 等罪馬得誅,便和寧寧一同走上前,冷眼看著神色恍惚的賀知洲。 “寧寧啊?!?/br> 他躺在馬尸上,仿佛進入了無欲無求的賢者時間,極其干澀地勾起嘴角:“騎馬真有意思,你騎的那次,一定也是印象深刻吧?!?/br> “我那天和朋友騎著馬你追我趕,等下了馬,她跟我說?!?/br> 寧寧長太息以掩涕兮,哀知洲之多艱:“她說,旋轉木馬真好玩啊?!?/br> 她不忍直視他滿面滄桑的模樣,垂眸別開視線:“你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不不不,不是旋轉木馬。你一定想象不到,我也有過肆意馳騁的時候?!?/br> 賀知洲神情愈發迷離,喉嚨像被什么人掐著似的,飄飄忽忽抖個不停,“那是大三上學期,我剛一上馬,那馬就開始不停地叫。它對我說——” 一旁的鄭薇綺皺起眉頭,很是不解。 馬怎么能說話呢。 賀師弟難道摔壞了腦子? 寧寧放輕呼吸,看他雙眼圓瞪,好像隨時都會鼓脹著跳出眼眶。 賀知洲整個人宛如彌留之際,顫抖著說出最后一句話,氣若游絲:“它說,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mama叫奶奶……” 寧寧:…… 哦,原來是超市門口擺著的電動玩具馬。 ——那你一個成年大男人在上面還真是肆意馳騁?。。?! 第38章 陳露白她馬沒了, 跟黛玉葬花似的哀哀怨怨哭個不停, 就差大庭廣眾之下脫口而出一首《葬馬吟》。 賀知洲與鄭薇綺都是修道之人, 不說達到了鋼筋鐵骨的程度, 抗壓抗揍的能力總歸要比普通人優越許多。 這回一前一后從馬背上摔下來, 除了賀知洲脆弱的小心臟受到嚴重傷害, 其余并無大礙。 聞訊趕來的陳老爺痛心疾首直晃腦袋,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落下來:“今晚咱們就吃馬rou大宴吧!” 寧寧帶著兩個神情如奔喪的傷患回到客房,還沒進屋, 就望見裴寂的影子。 “小師姐?!?/br> 他神色淡淡地將三人打量一番, 最終將目光定格在寧寧身上:“打聽到線索了?!?/br> 鄭薇綺被旁白的那段墜馬點評害得羞憤欲死, 聞言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些活力, 兩眼發亮地抬起腦袋:“還是小師弟靠譜!求某位賀姓野人學學吧!” 賀知洲臉皮比城墻厚,沒有理會她的拉踩,也順勢接話:“什么線索?” 問完了,又火急火燎地補充:“裴師弟你不知道,方才馬廄里的馬全瘋了,我和大師姐拼了命才把混亂平息。據我推斷, 陳府里應該藏著實力非常強橫的妖物,否則它們不會有那么大反應?!?/br> 寧寧笑了笑:“我們去房里慢慢說吧?!?/br> 雖然當初在陳搖光的房門前,他們經過一番討論, 最終是打算守株待兔,靜候子時妖門大開,屆時再拔劍迎戰—— 但那只不過是明面上說說而已。 劍修雖然莽,但絕大多數也是長了腦子的。 既然早就知道這層塔難度極高, 要是還像青蛙一樣戳一次動一下,那他們今晚除了吃馬rou,或許還能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炒一炒。 反正留著也沒太大用處,不如用來填飽肚子。 那時賀知洲用傳音入密調侃了寧寧“寧青天”,等她回答時,卻直接發出了聲音。 原因無他,正是為了讓很可能在暗中監視的幕后黑手聞言放松警惕,減少對他們的防備。 ——與此同時,也在利用傳音告訴其余人自己真正的思路。 “什么?幕后黑手暗中監視?” 賀知洲聽罷一頭霧水:“誰是幕后黑手?”鄭薇綺伸了個懶腰,加入傳音群聊:“大概率是陳露白?!?/br> 裴寂點點頭。 賀知洲:? 等等你們這群人真的沒有暗中私聊嗎?為什么現在的情形就跟他當年上數學課一樣,本來大家都是相同的起跑線,等他把眼睛一閉一睜,就什么也聽不懂了? “我一直很在意,如果浮屠塔內無法探究神識,那為什么要安排一個趙云落被魘住的劇情?豈不是讓我們眼睜睜看著她死掉卻無能為力?” 寧寧道:“這完全是無意義情節,完全可以摒棄不談。換個角度想,如果問題并非出在浮屠塔,而是趙云落自己身上呢?” 三人都沒有出聲,安靜聽她繼續說:“試想,有個東西與人長得一模一樣,能動能笑能說話,就是沒有神識。她當然不是桌椅一類的死物,除此之外,只有唯一一種可能性?!?/br> 裴寂破天荒地接了話:“幻覺?!?/br> 這兩個字一出來,就惹得賀知洲一陣苦笑:“可寧寧之前不是才分析過,問題不是出在浮屠塔——” 話說到這里,便整個人陡然愣住。 如果說……陳府里的幻覺并非來自于浮屠塔,而是身處幻境之內的另一場幻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