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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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搖光不得不抬起頭,看著那人的手腕轉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手心手背前后翻轉之間,如同哆啦a夢的竹蜻蜓,帶領著身體也漸漸騰空而起。最終向上向前浮在空中,雙腿一蹬,徑直越過他的身體。 居然還真就像陳搖光親口所說的那樣,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這人有病吧?。?! [風起,一瞬驚心;蘭開,一舞傾城。] 旁白不愧是人工智障,要論智障程度,它一直很可以。不知道是無法識別當前劇情,還是被賀知洲辣了眼睛,一邊發出咔擦雜音,一邊深情朗誦: [多年以后,陳搖光站在老宅門前,準會想起見到賀知洲緩緩升天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白衣翩翩,他舞動的軌跡是那樣美,美得叫人心疼。] 陳搖光漸漸放棄表情管理。 神態如同世界名畫,哭泣的女人。 寧寧目瞪口呆。 救命??!賀師兄他搖著花手飛走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賀知洲穩穩落地,擺了個自認為帥氣的姿勢,朝他抱了抱拳:“多謝陳兄,那我就不客氣了?!?/br> 旁白:…… 旁白:你快給我站?。。?!這不是應該出現的劇情?。?! 第34章 陳搖光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 自己會在某一天, 某個不經意的瞬間, 以某種完完全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在大庭廣眾之下蒙受此等胯下之辱。 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 寧寧與屋子里的賀知洲遙遙對望一眼, 很有禮貌地詢問陳家大少爺:“陳公子,你還需要我們每個人重復一遍剛才的動作嗎?” 陳搖光:…… 你們滾??!需不需要再重復一遍,難道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但他好歹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竭力強忍著哽在喉頭的痛罵,扯了扯嘴角:“不用?!?/br> 然后主動往身側一偏,讓出一條進入房間的通道, 目光飄忽之間, 落在那一把把尚未出鞘的長劍上。 很好, 這群人腰間都別著劍。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劍修, 果然不同凡響, 名不虛傳。 寧寧道了謝,緩步走進跟前彌漫著藥草氣息的房屋。 屋子里沒有點燈,在霧雨朦朧的天氣里, 便難免顯得有幾分昏暗。破門而入的霧繚繞著香爐里溢出的白煙,冷氣氤氳, 寂靜無聲,暗色悄然蔓延,憑空生出恍如夢境般的不真實感。 雕花木床覆蓋下重重的漆黑影子,窗外竹影闌珊, 從縫隙里偶爾落進幾縷淺淡的微光,將床上的景象漸漸照亮。 她看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 起初只是遙遙見到一張側臉,在暗不見光的房屋里,那女子瑩白的皮膚恍如美玉。 黑暗替她勾勒出云煙般散開的長發、筆挺小巧的鼻梁與單薄如紙的唇,饒是寧寧看了,也不由得心下一動,暗暗夸贊一聲美人。 只可惜美人的臉色與她丈夫一樣糟糕,與后者不同的是,陳家少夫人的面上彌漫著高燒般的紅暈,如同將傍晚的落霞悄悄偷來,染在她的額頭與臉龐。 陳露白告訴過他們,少夫人叫做“趙云落”,當真人如其名。 察覺到有人進屋,趙云落疲乏地睜開雙眼,從枕頭上微微側過腦袋。 她的雙眼因痛苦與乏力混濁一片,見不到絲毫生機,像是隨意找了兩顆純黑色的玻璃珠拼裝在臉上。 見到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時,輕輕咳了一聲,聽不出什么情緒:“諸位可是前來降妖?” 趙云落表現得溫和有禮,賀知洲便也收斂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夫人想岔了。我們只是聽聞府里常有怪事發生,便想著前來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什么貓膩?!?/br> “陳府里的貓膩,可不就是我么?” 她居然也不氣惱,帶了些許倦意地垂著長睫:“公子不必隱瞞,我心里有數?!?/br> “此事尚無定論,我們并未認定少夫人便是妖物?!?/br> 寧寧趕忙上前圓場:“只是如今流言四起,少夫人若是想洗清嫌疑,還請多加配合?!?/br> 陳搖光聞言大步走到床邊,用身體將趙云落擋住,口氣依舊不耐煩:“內人今日身體不適,恐怕無法為諸位提供線索?!?/br> “無礙,夫君?!?/br> 沒想到竟是趙云落本人接下他的話,勉強從床上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她又咳了聲,頰邊病態的嫣紅更加明顯:“早日解除誤會也好。各位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便直言不諱問出來吧?!?/br> 趙云落如此配合,反倒出乎寧寧的意料。 身旁的陳露白輕哼一聲,朝她講悄悄話:“這妖精又在裝無辜!她以為裝作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了么?” 賀知洲沒聽見這番話,心里已經對這位溫柔懂禮的年輕姑娘生出些許好感:“少夫人,你可曾半夜時分去過井邊?” “我自小便怕黑?!?/br> 趙云落捂著胸口輕輕蹙眉,語氣因乏力而顯得有些飄忽:“這件事夫君也知道。我連夜里獨自入睡都不敢,又怎會如傳言里所說的那樣,一個人去往井邊?” 陳露白又是一聲冷哼:“怕黑的是我嫂嫂,可不是你?!?/br> 賀知洲思忖片刻,又道:“那夫人又為何會在道長開壇做法后大病不起?” 這個問題引出一陣短暫的沉默。 趙云落面露難色,再開口時帶了幾分猶豫:“這件事我也不知。當日做法后,本來一切安然無恙,不料我卻在夜里咳血而醒,從此——咳!從此病情愈發嚴重,夫君亦患上了同樣的病癥,身體一天不如一天?!?/br> “可是,”眼看床上的女人又咳出一口鮮血,賀知洲的語氣軟了許多,“少夫人,你近日有沒有察覺身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也許——” “夠了!” 陳搖光輕輕為她拭去唇角血跡,瞪著賀知洲沉聲道:“夫人生了重病,本就受不得打擊,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至此,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兇我干嘛?!?/br> 賀知洲梗著脖子板著臉,用最理直氣壯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就算我當真害了你夫人,那你也應該去害我夫人,這樣才能兩清啊。冤有頭債有主,懂不懂?” 神他○冤有頭債有主。 這是哪個旮瘩來的邏輯鬼才。 陳搖光氣急敗壞,實在不想再與此人有任何糾纏,當即下了逐客令:“內人身體欠佳,各位既然如愿見了她,還是請回吧?!?/br> 他說得斬釘截鐵,懷中的美人又實在嬌弱不堪,哪怕是厚臉皮如賀知洲,也找不到什么借口繼續留下。 滿屋寂然之間,忽然自角落里響起一道清澈的少女聲線。 ——寧寧上前幾步,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淺笑,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小瓶:“賀師兄問完了,我這兒可還有一門法寶。下山之前師傅特意交給我這瓶化妖水,聲稱將它涂抹于皮膚上,于人而言與涼水無異,但若是妖魔鬼怪觸及它,便會有如烈火焚身、痛苦不堪?!?/br> 除了裴寂,一同進入浮屠塔的另外兩人都露出十足困惑的神色。 這勞什子“化妖水”他們從未聽聞,若是真有此等寶物,恐怕世上的捉妖師們得集體去喝西北風。 畢竟一遇到怪事便天女散花地灑上一瓶,不愁妖魔不現身。 陳搖光亦是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妻子,耳邊傳來寧寧悠然的聲線:“化妖水十分珍惜,我滴上一滴在少夫人手背之上,看看她是各種反應,如何?” 趙云落與夫君對視一眼,似是下了某種決心,抿唇點頭。 于是寧寧拿著瓶子走向前。 她行得很快,鼻尖上的藥味越來越濃,一旁的白煙寥寥升起,遮掩住鴉黑色的長睫。 坐在床邊的陳搖光忽然伸出右手,沉聲道:“內人不便與外人接觸,涂藥一事,還是由我來吧?!?/br> 寧寧點點頭,把瓶子遞給他。 就在兩手交接的一瞬間。 許是被朦朧的煙氣遮擋了視線,兩人的動作竟出現了一段短暫的錯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寧寧松開手時,陳搖光竟然尚未把瓶子握緊。白色的小圓瓶順勢滾落,瓶口有灰白色的液體一股腦涌出,其中幾滴濺在陳搖光手背上。 一聲清脆的巨響。 盛有化妖水的圓瓶驟然碎裂。 “陳公子!” 寧寧大驚失色:“你沒事吧?” “這水只對妖魔有效,于我而言自然無礙?!?/br> 陳搖光神色淡淡地將水漬拭去,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抱歉,化妖水恐怕……” “沒關系,師傅說過,這是種于修道無益的捷徑,這會兒摔碎了,或許是上天有意讓我勤學苦練,不要總想著耍小聰明?!?/br> 寧寧倒是不怎么在意,俯身正要將碎裂的瓶身拾起,跟前忽然出現了另一只修長的手臂。 ——裴寂不知什么時候走上前來,面無表情地幫她從化妖水中撿起圓瓶。 化妖水的模樣極為古怪,本身是一汪淺灰近白的液體,卻好像開水般時刻沸騰著,鼓起一個又一個圓潤的泡泡。 不愧是仙家秘寶,與凡間的尋常用水截然不同。 正如寧寧所說的那樣,黑衣少年即便碰到了那些液體,也并沒有絲毫神情波動,仿佛觸碰的只不過是普通涼水,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化妖水沒了用處,看來只有從長計議?!?/br> 寧寧抬眸看一眼裴寂:“那我們先行告退,還望二位多加保重?!?/br> =====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出了陳搖光的院落,剛來到迎客廳坐下,陳露白就開始不停嚷嚷:“真不愧是成了精怪的妖女,居然把我哥騙得團團轉!” 停了會兒,又瞪大眼睛看向寧寧:“寧姑娘,依我看來,兄長他定是故意摔壞你的化妖水——說不定他早就知道那是個妖怪,卻一直護著她!” “這也并非沒有可能性??!” 賀知洲恍然大悟,猛地喝下一大口茶:“你們看啊,他就算知道夫人很可能是妖物,也一直排除萬難地護著她,不讓任何人靠近,更不允許道士做法。這這這、這不擺明了告訴所有人,‘雖然我覺得她有問題,但我就是不會讓你們來攪局傷害她’嗎!” 話本販子鄭薇綺與他一拍即合:“原來如此!這妥妥是個人妖相戀的愛情故事??!說不定打從一開始,與大少爺墜入愛河的就并非趙小姐,而是披著她畫皮的畫魅。兩人人妖殊途,卻歷經艱難險阻終成眷屬,沒想到突然有天畫魅前去井邊清洗,不小心被家仆發現了藏匿已久的真相?!?/br> 簡直是修真版rou絲與夾克,就差陳老爺冷冷遞給她一張錢莊的支票,面無表情地來上一句:“五百萬靈石,離開我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