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在酒店餐廳喝咖啡時，忽然就聽到一聲熟悉的“你好”。

    我抬頭四處張望。只見一個瘦高的中年女子，典型的菲人相貌。

    她難得的穿著裙裝，就是c國女子常見的普普通通的連衣裙而已。

    但在她身上就很有特殊的意義了。

    因為一直以來，我發現這f國女子，在國內國外都是非常固執地穿著褲裝。

    她們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簡簡單單的t恤牛仔褲。

    最多有時是職業西服套裙，或者西服褲子。

    據說這樣是為了方便工作，看上去也是非常干練的造型啊。

    這會給雇主和客人都帶來一種風風火火麻利能干的感覺。

    相反，連衣裙那樣過于飄逸和不受約束的形象，會連累她們給人以不受羈絆而隨心所欲的輕慢錯覺。

    一句話，那是穿出來讓人覺得好看，賞心悅目的美妝而已。我想，對她們來說，可能連衣裙既是閑情逸致和富足生活的標志，也是一種時間和心境上的奢侈品。

    而她們凡事講求實用，一點也不愿意浪費自己的時間在外在裝扮之上。

    連她們的心都是堅硬似鐵，總是專注于掙錢。而摒棄了所有可能導致脆弱的感情。

    更何況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做那花瓶一般的擺設呢。

    她皮膚有些黑，但還是好于本地女子。

    長發束成一把馬尾，眼睛容貌寫滿精明能干。

    正在手腳麻利地收拾餐桌，準備把餐具和午餐擺上去。

    粗略地一眼掃過去，估計大部分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熟食。

    她們就有咖啡佐餐的怪異愛好，百無禁忌。

    還有令人羨慕不已的好胃口，而且怎么折騰都不會有半點不舒服。

    無論多早多晚，冷熱搭配還是甜咸搭配都能照單全收。

    我卻是怎么都學不來那樣子復雜和古怪的滋味混合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會令我一整天都食欲不振。

    “你好？”

    “先生你是tw來的嗎？”

    “不。你是去tw工作？”

    “嗯，我已經在tw工作了幾年?！?/br>
    “哦，怪不得你會說中文也?！?/br>
    可能她就是在tw做家政服務，耳濡目染之下學會了講國語吧。

    都說是歪果仁們最怕學中文。

    對她們來說中文實在是太難了。還不要說是普通話以外的粵語和其他方言了。

    一看到方塊字就蒙圈了，所以她們學的都是拼音字母或者就是英文標注的發音而已。大多數都是略去了漢字字符的。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慶幸不已。

    還好自己從小就學會和掌握了這全世界最難的一門語言。

    以后再學其他外語就是相比之下易如反掌的了。

    盡管她的語調有些怪異，畢竟還算可以聽懂。

    畢竟那邊的國語和普通話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分歧。

    “一點點而已?！?/br>
    她沒有顯得特別興奮，即便是我有些興奮地贊許有加。只是伸出了一個小指頭示意。

    居然是連這樣接地氣的手勢也學會了。

    “那你現在是還要回去tw工作嗎？”

    她突然有些傷感，或者叫惆悵。

    本來相貌普通的女子，這樣就會讓人可憐了。

    我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但遇到弱女子沒有來由地如此憂傷，也還是會有些道義上的支持的。

    盡管這關心的情分也只能算是無緣無故又還淡淡的不那么相干。

    “不想回去了?！?/br>
    看來是遇到了非常令她傷心難過的事情吧。

    “但是，先生，是不是你們c國人都只想要生兒子??？”

    就在我猜測之間，她就有些突兀地問到了這個問題。

    有些像是求證，但更像是質詢。

    我有些默然，不知道該解釋或者是安慰。

    而不管解釋或者安慰，都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原來她年紀輕輕就去tw做家傭。老板對她很好，從一開始就是關懷備至。

    盡管大她幾十歲，但她還是出于感激或者孤獨，和他發生了關系。

    但是接連生了兩個女兒，老板就開始不高興了。非要逼著她生一個兒子，對她開始又打又罵。

    她實在難以忍受，就含淚丟下女兒一個人回國，準備去其他國家工作。

    她眼里滿是委屈和憤恨。

    我其實對c國人喜歡生兒子的傳統不太了解，自己也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要說生兒育女，就是婚姻和家庭的事情，我都還沒有清晰的概念。

    但我想自己那個時候恐怕是也會如此固執的。

    因為總會模模糊糊地覺得兒子省心又好養，就是那種胡天胡地散養都是沒什么大礙的。

    哪怕過著相對簡單和粗糙的生活也不會給他留下什么成長陰影吧？

    就是父子之間的對話，也可以是早早地以男人之間的方式出現，不用要考慮更多的細節。

    而且以后還可以放心地讓他遠走天邊，四海之內都是可以去得而不會有太多的擔心和放不下。

    我暗暗地這樣想。

    不過可能這還是有些自私和不負責任的想法了吧。

    “女兒不好嗎？我們f國最愛的就是女兒了，以后也沒有男孩那么花錢?！?/br>
    “她們會早早工作，掙錢，會回過頭來支持我?！?/br>
    “無論如何，一心只要生兒子的思想，真是原始又齷齪?！彼^續忿忿不平。

    我同情的看著她，只能默默聽她傾訴。

    感情這檔子事，真的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所以會有“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樣的說法。

    也像一場意外事故，一定是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粗心大意來促成。

    現在這樣的情景，固然不能怪她，但也不知道如何批評那男的。

    何況我本身也是一個男子。

    考慮這樣的問題，自然也是出自于自己的男性立場。再要和她怎么談都是自說自話。

    于是也就只能報以莫須有的歉意表情，丟下她一個人在那里不停嘮叨了。

    酒店里也時不時有幾個tw女孩來住，但算是比較稀有的了。

    但她們提起外勞就有些鄙夷不屑。好像生活的世界里從來沒有過f國勞工的存在。

    我不計較這樣的態度。

    她們都是年輕漂亮，又眼高氣盛，難免一時想不到同情和愛護其他的弱小與卑微。

    反而希望她們就一直這樣走出恣意而洋洋灑灑的人生，一帆風順而不會遭遇任何波折。

    就是讓她們這樣子的天之驕女，繼續驕傲著過完自己的人生吧。

    我不愛和她們講中文。盡管她們說起國語來相當柔媚。

    簡直就是在發嗲，nongnong的媚意彌漫開來。

    怎么形容那些媚意呢？

    只會覺得那字句語氣都變成了那種鐵石都可以融化的強烈腐蝕性王水，生動嬌艷的五官只有撒嬌的神態。

    我怕我會迷失其間的。多說幾句話就要淪陷，但又怕對方就是根本招惹不起的。

    某一次一個女孩邀我去tw玩。

    對于那里，我的認知里面只有一個tb，看看也覺得沒什么好玩的。

    就情不自禁地撇撇嘴，

    “怕是沒什么好玩的去處吧？就一個tb而已啊?！?/br>
    “哪里的話哦。才不是那樣子的呢。我們可以去高雄，南投，墾丁呢。

    她也有著愛翻白眼的可愛表情。

    “北邊南邊都有好多好多有意思的去處呢?！薄?/br>
    “而且，我們坐火車去也是極有意思的啦?！?/br>
    說起火車我就不禁眼前一亮。

    這f國據說就只有很短的火車里程，還只在馬尼拉首都區。起先我是有點遺憾，想想若是坐著火車去其他地方該是多浪漫的故事。

    不過回想其他地方那又臟又擠和臭熏熏的車廂，也就不想了。

    現在她這樣說，又勾起我關于火車的迷夢。

    “那火車干凈嗎？”

    我半響才問出這一句。

    “哈哈，都很衛生的。人又少，彼此都有禮貌謙讓呢?！?/br>
    “在tw，坐火車旅行算是比較有文藝范的啦?！?/br>
    我頓時腦海中浮現出那樣的畫面。

    寬大的車廂里面，近乎于一塵不染。

    空氣中彌漫著好聞的花的味道，茉莉或者木槿。

    人人都文質彬彬，謙恭有禮。

    “還有墾丁的海灘也是很不錯哦。很多hk人去玩?！?/br>
    她也沒有忘記介紹那邊的海邊。

    “可是冬天里也會比較冷吧！f國這里可是四季恒溫?！?/br>
    “也是吧，不過各有各的美?！?/br>
    她就不再堅持。

    可惜不久她就不辭而別，連著這邀約都消失無蹤。

    我還沒有來得及存下她的聯系方式呢。

    哪怕她就有些成功地激起了我對乘坐那火車日夜不停地穿行在寶島的向往。

    以后我也是偶然再遇到tw來的女孩，才想起和她的這段對話。

    就會有一點點莫明其妙的惆悵。

    不是由于她的失信?？赡苋思揖椭皇浅鲇诙Y節性的順口說說而已，那是不能夠當真的邀請。

    而是總覺得和她們之間，隔著些什么。

    可不僅僅是那一兩道海峽，隔在東邊或是現在的北邊也好。

    也不是語言溝通的問題。不管是國語還是英語，雙方都可以流利地表達出彼此的情緒感受的。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隔閡。

    她們多數是來游玩，或者補習英文，隨便就語言考試。

    可以彬彬有禮，可以無關痛癢地聊天開玩笑，插科打諢。

    就是無法敞開心扉那樣子心與心交流。

    老實講，連她們的心在哪里我都還是摸不著頭腦，更不要說感知它的形狀。

    于是要懂得她們的心意更是難于上青天。

    偶然產生的好感如同風中燭火，一撲即滅。再遇見就是淡淡定定的，沒有一點期盼。

    也許那距離反而保存了好感也說不定。

    更多時候她們就會成為一個文藝作品中的形象，出現在記憶里。

    帶著淺淺的說不上好或者壞的印象。

    但就是有一種淡漠的情愫，畢竟是有血濃于水的親切。

    所以歸根結底，在這里遇見她們，聽說她們生活的種種，也是小小的美好。

    很多時候，她們來這旅游都是自帶男女同伴的。

    但即便如此，對于歐美的背包客她們永遠都會更加熱情。好像那才是優選的目標對象一樣。

    其實我能夠感覺到她們對我這樣的同胞是不太待見的。也是虛與委蛇的。

    表面上的客客氣氣是一回事，心底里的藩籬不是那么容易瓦解的。

    好在一直以來和她們的交流，都是禮貌大于情感。

    哪怕有時聊得再投機，總有心意難測不明究竟的感覺，無法揮之即去。

    她們就會突然驚醒過來一般，把一點暗自萌生的東西掐斷，硬生生的，嘎然而止。

    像是在午后慵懶的鋼琴上彈出一個急促的高音。驚走了所有的昏昏欲睡，旖旎遣惓。

    不怎么信任是一回事，而天生的不會有什么好感就很讓人無可奈何了。

    我不能就此責怪她們什么。

    畢竟這現象在整個亞洲都是處處流行的風尚了。

    這眼前的f國，各個鄰國都不說了，遠一點的k國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就連號稱全球第二強的j國，那里的女子也不是更甚的崇洋媚外嗎？

    只是有時候有些悲哀地想，

    一百多年過去了，對于西方，我們還是不得不要低頭學習而奮起直追。

    那些盼望已久跨越幾代人的揚眉吐氣，還是沒有到來啊。

    稍微輕松和溫情一點的話題是，她們會一再談到關于各種海洋沙灘的美麗。

    就像是談論天氣一樣的寒暄吧。

    但我以為這f國各處的大小島嶼就已經是足夠。

    真正的陽光海灘，藍天碧水。開發早一點的島上，所有娛樂項目和配套設施一應俱全。

    我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去不同地方的不同海灘，還煞有介事地認真比較一二。

    他們的心思竟然會那么細膩或者獨特，硬是要感受到各處那各自只有細微差別的美。

    我不能理解這是貪心還是癡心。

    對我來說，每樣最美的事物，每人的一生里面，各自就擁有那么一次兩次的就已經很好了。

    多的不能帶走，也無法留存。感官還會產生審美疲勞。

    那樣不過就是浪費，或者擠占了別人的應得，便有些不好了。

    我就單純的以為，全世界的海灘都是一樣的，也應該是一樣的。

    但只有南洋這里的，才如此溫暖。

    我是不會再渴求或者貪戀其他地方的海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海永遠不變，變來變去的是我們的心境。

    此時的心意已決，好像能夠自己做主那彼時的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