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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身披盔甲,騎在紅纓駿馬之上,與趙潤遙遙相對。 多少年前,他曾問趙潤懂不懂他,時至今日他才明白,趙潤一直懂,甚至為此犧牲一切去成就他。 他抬起一只手,退還是進,只在一念之間。 沒想到這時候趙潤開口了:“趙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句話,是你親口教我的,今日你若退兵,你便對不起擁戴你的天下百姓,對不起你親手打下的半壁江山,也對不起我!” 原本喧鬧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攝像頭隱藏在看不見的角落里,今晚的這一場落幕大戲,季風才是真正的主角。 導演喊下“開始”的那一刻,季風就與趙潤融為了一體,感受著他的瘋癲,他的撕扯。 趙潤看著趙淵,季風透過他的雙眼注視趙淵身后的陸海。 他張開雙臂,像是要乘風奔向月亮的仙人,向世人發出大聲的嘲笑:“我活了半生,無數人視我為棋子,包括生我養我的父母??墒侨缃?,我也當了一回執棋之人! “徐貴妃,你拿親生兒子的性命去要挾自己的敵人,史書筆載,你會是古往今來皇室中最大的笑話! “當年我親眼見你毒殺了四哥的母妃,如今你用同樣的手段對你兒子,哈哈哈哈——可你,趙深,你們仍然注定是失敗者,你們會成為新帝御座下被踏成灰燼的白骨! 話音甫落,一柄長劍刺穿了趙深的胸膛。執劍之人,正是徐貴妃親自為趙深選拔的貼身護衛。 護衛面無表情,在徐貴妃崩潰而瘋狂的嚎叫中緩緩抽出長劍,看了趙潤一眼,利落地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徐貴妃發了瘋,仰頭啞啞地大笑,而后對著趙深死不瞑目的尸體磕頭跪拜:“皇上萬歲,陛下萬歲……” 趙潤靜靜地看著她,用溫柔無比的語調說:“娘,我從七歲之后,最討厭的東西就是槐花蜜?!?/br> 他仰頭將蜜羹喝下,聽見趙淵痛心的呼喊:“潤兒……” 趙潤一笑。 “這如畫江山——” 月光下的眾人面色各異,有驚愕,有憐憫,有鬼祟,有貪婪。 “這盛世圖景——” 宮墻上血跡交錯縱橫,磚石上尸體遍布。 “我今日拱手奉上。我這一生兄弟相爭,母子相殘,四哥,愿你登基后,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妻和子睦,萬民安寧!” 他把最后一眼投向跟隨在趙淵身旁、披堅執甲的梁昭,對方神色寧靜,唯有眼中泛著淺淺的淚光。 她懂他的痛苦與決絕。 季風閉上眼睛,忽而徹底明白了齊紀楓死前的平靜。那是愛與恨燃盡之后的空洞,是人世的一切不再與他悲喜相關的冷眼旁觀。 風起云移,月隱長空。 一片昏昧里,城墻上的人傾身墜落。 “潤兒?。?!”趙淵聲音嘶啞,縱馬而出,踏過鮮血與尸骨,想要救下他的弟弟。 趙潤袍袖帶起的風在他指間掠過,他終究遲了一步,如同當年從北離人手中接回趙潤時,早已物是人非。 趙淵緩步走過去,輕輕抱起趙潤的身體,像兒時哄他入睡一般,一只手輕拍著他的背,目光投向玉階之上、明堂之中那代表天下至尊的位置,第一次如此深切地痛恨著它。 片場一陣長久的寂靜,許久之后,導演微帶哽咽的聲音響起:“過?!?/br> 第39章 季風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忙亂的人影,他仍被陸海抱在懷里。 試著以手撐地想要坐起來時,陸海卻埋首在他頸邊,低聲道:“你嚇死我了?!?/br> 即便正式拍攝這一條時季風已經提前吊上了威亞,城墻下無數次走位之后確定的位置上也提前準備好了軟墊,可在看到人躍下城頭的那一剎那,陸海清晰地感知到心臟一瞬間撕裂的痛苦。 直到將溫熱的軀體抱入懷中,他才得以從這份痛苦中稍稍抽離,此時此刻,心有余悸地說出那幾個字。 季風沒有再動,反手撫上陸海的背,像方才對方所做的那樣,輕拍給予安慰。所有的工作人員貼心地沒有過來打擾,只有導演和編劇帶頭鼓起了掌。 掌聲停下之后,陸海也終于放開他。 兩個人相攜著站起來,季風向導演鞠躬表示感謝,以呂東東的地位,掌聲是他最大的認可,這也意味著,季風此后會在這個圈子里得到盡可能多的認可。 編劇很重視這場戲,全程跟組觀摩,這會兒趕在導演之前走上來,激動道:“果然沒錯,你是最好的趙潤?!?/br> “謝謝?!奔撅L腦子里仍然空蕩蕩的,循著本能道謝,或是對工作人員鼓勵或崇拜的目光回以微笑。 演徐貴妃的演員王靜也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兒子,對不住了?!?/br> 她妝發仍是亂的,但已經從那刻瘋癲的角色中脫離出來。 季風笑道:“母妃,辛苦了?!?/br> 王靜早年也演過大熱戲,這些年步入中年,大多飾演“母親”的角色。在前面的戲份,為了更入戲,“母子”二人之間交流得比較少。 現在兩人的對手戲完全結束,王靜才過來,算是在戲外給這兩個角色一個和解。 導演看出來季風還有點恍惚,便對其他人說:“讓他休息一會兒吧,大家也休息一下,辛苦了?!?/br> 季風默默走到寂靜無人處的臺階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