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書迷正在閱讀:子兮 (1v2H)、完美替身、求你別秀了、追他的小狼狗是跑酷冠軍、重生后夫人每天福氣爆滿、聽說,你忘了我(1V1)《初戀5+1之卷三》、今夜盛放、隊友太會撒嬌了怎么辦、錯拿了萬人迷劇本的咸魚、豪門影帝官宣吧
“翼王和楚肅宗孰優孰劣一目了然,良禽擇木而棲,人各有志罷了,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何必辱罵污蔑于我,我念你一片忠誠,給你一晚上考慮時間,明日若投降,你還是甘州巡撫,明日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本帥不念舊情了?!?/br> 聽趙瀚樟依舊當眾口吐芬芳的罵不絕口,什么狗雜種黑心肝之類的話全部發泄似的罵出口,估計再聽下去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來。凌安之一揮手,吩咐將他關押到府衙里的地牢去了,自己也告退了翼王,開始去檢查整頓蘭州防務。 ——蘭州和長安以后會是西北社稷軍向關內運輸糧食軍備的重要周轉站,所以萬事一定要安排妥帖。 大家腳下生風行動如飛,頃刻間人群就散了各忙各的去了,許康軼進了府衙旁邊的休息茶室,看屋內只剩下他和花折,總歸有些不忍心:“銘卓,多年前和趙瀚樟平貪官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花折猜到他大致要說什么,一邊給許康軼沖茶一邊不動聲色的回答:“當然記得,那時候我們奉先帝的旨意在西部掃貪官,趙瀚樟不畏強權,斷案如神,以地方的勢力為殿下提供支援,給殿下幫了不少了忙?!?/br> 許康軼低頭心不在焉的品茗:“銘卓,我知道趙瀚樟的臭脾氣,骨頭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硬,看趙瀚樟明日也不會投降。凌帥軍令如山,舉手不留情,可能是真要砍頭?!?/br> 他心中猶豫了一瞬:“可這趙瀚樟確實是德才兼備,從他的角度講,所作所為也無錯處?!?/br> 花折知道許康軼寬仁的毛病又犯了,倒茶笑而不語。 許康軼沉聲追問:“如若你是我,會怎么做?” 花折放下茶壺,緩緩眨眼:“康軼,如果坐天下的時候,你是對的;可打天下的時候,凌安之是對的。天下人皆知趙瀚樟與你和凌帥全有交情,人頭落地的話,等于昭告天下,不降者殺,降者免死,威懾之力不言而喻。只要多投降幾個左右搖擺之人,西北社稷軍要少戰死多少兄弟?” 許康軼心下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不免有些感嘆,垂目不語。 花折其實知道許康軼大度能容,有時心軟,凡事留有退路。否則以他當年的所作所為,許康軼至少可以攆他殺他八百回了,他摸準了許康軼的脾性,也算躲過了不少災禍,而今卻必須將許康軼叫醒。 他伸手用力握住許康軼的雙肩,聲音雖然清越,但是音量提高了不少,聽起來振聾發聵:“殿下,康軼,你知道現在關內多少人等著食你的rou寢你的皮嗎?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能君臨天下,則只能前往地下;做不成天子,就不能再做人了!” 許康軼聰明絕頂,萬事一點就透,他抬頭看著從未如此疾顏正色說話的花折,激靈一個哆嗦,是啊,全天下所有人,無論是二陰毒還是社稷軍,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還要帶著幾十萬人陪葬,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怎可再對敵人同情仁義? 他深吸了幾口氣,坐直了身子反攏住花折的腰身,再看向花折的時候就已經笑了,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之后緩緩的靠到了花折的胸前,可張嘴說話和正事不搭邊際:“有話好好說,不許對我這么兇?!?/br> 撒嬌來得猝不及防,花折沒轉過彎來,有些張口結舌:“我…兇?” 許康軼煞有介事的點頭:“大聲說話就算兇,別人全可以兇我,就銘卓不行?!?/br> 花折覺得許康軼也學壞了,要不怎么兩句話就哄得他連北都找不著了呢。 * 進了地牢之前,凌安之以為自己什么均經歷過了,進來之后,突然想到自己還真沒坐過牢。 他拎著酒菜,只帶著周青倫,來到府衙下陰森的地牢來看故交——趙瀚樟。 趙瀚樟已經冷靜下來,看他進來抱膝枯坐在地牢一角的稻草上,并不言語。 打開地牢的閘門,無視趙瀚樟冰雕似的眼光,凌安之直接坐在地上放酒布菜:“趙兄,一別也是兩年不見,聽說去年我在蘭州城外遇害的時候,你還帶著燒紙靈位去遇害的地點祭拜過我?!?/br> 趙瀚樟面容清冷:“那時候你還是大楚的鎮國公,舉國知道你被冤殺,忠臣赤子之靈,我當然要祭拜?!?/br> 凌安之親自來,就是打算再勸一勸他:“你我多次共同做事,歷來事務繁忙,多年沒有對飲過,今日正好有時間,是真名士自風流,不拘地點,小酌幾杯如何?” 趙瀚樟忠誠,認為家國天下,君為臣綱,不需辨認對錯。 凌安之磅礴,語重心長的說了民族的融合,以及江山一統的重要,說了位居高位的人享受了無尚的榮耀,也應當承擔肩上的責任,不可一意孤行,將天下當成自己的私產。 第208章 刮地皮 對坐而飲, 酒至微醺,好像昔年曾經對坐爭論如何加強蘭州防務時候一樣,依舊誰都說服不了誰,趙瀚樟最后慘然而笑: “凌帥, 安之兄弟,什么是道義?我們讀書人的先賢已經教給過我們了, 我信你是為了河山已經舍棄己身, 可穩定才有一切難道不是自古以來的真理?我信你是放眼長遠,可如果眼下都過不去,何談長遠?” 讀書人的凜然氣節映在趙瀚樟瘦硬的臉上:“人生自古誰無死,勝者是王侯, 不過你們不一定一直勝利;我是階下囚, 可精神上不會屈服?!?/br> 趙瀚樟端起酒杯:“今日說話多有得罪,為兄向你賠個罪吧。多謝你來給我送行, 人各有志, 我還是要走這條獨木橋?!?/br> “我不怪你,公事談不攏就不談了, 與私明日把人頭給你,第一算是給你入關踐行了;第二也是向天下人表示,我趙瀚樟求仁得仁,對得起身上這套官服!” 凌安之心里guntang, 道不同不相為謀,而今他做的一切,全是要為西北社稷軍進京一個目的, 包括向曾經欽佩的人頭上用刀,否則失之毫厘,必將謬之千里,這些心黑手狠的、陰暗的事情,他是全要做的。 他雙手捧杯敬酒:“瀚樟兄,人各有志,各為其主,多謝您不怪罪我,我會暗中安置善待你的家屬,請您放心?!?/br> 次日正當午時,蘭州府衙前的菜市口,趙瀚樟血濺五尺,人頭落地,掛在城門上示眾,滿城官員皆驚。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但是曲高和寡的人終究孤獨,比如蘭州舊日的同僚,無人敢給趙瀚樟收尸。 ——降者至少有一條活路,不降者縱是友人也難逃一命,如何選擇在凡夫俗子眼中心知肚明。 * 許康軼和凌安之在蘭州城內逗留了四天,一個是為攻打長安作準,再一個整頓蘭州吏治防務,安插人手,后勤的補給中轉站千萬馬虎不得,否則功虧一簣。 花折平時看似氣度不凡,談吐優雅,卻是個實打實的狠角色,他先是讓陳罪月配合,出重手將一批不服不忿的官員下獄,硬骨頭的直接砍頭,明確以后只有翼親王許季是這片土地上的老大,看不清方向的糊涂人以后就不用再睜眼了。 接著重點工作便放在了斂財上——他在軍中找了陳罪月和雁南飛當左右手,打開府庫,直接將甘州道的錢糧歸于西北社稷軍所有,接著這幾天全在甘州隴西刮地皮,將稅務接管過來,研究了幾天便提高了稅率,開始橫征暴斂。 打仗就是打錢糧,后勤保證不了神仙也打不贏。一時間當地眾多商戶苦不堪言,估計只將將活在生死線上,利潤被控制的比紙張也厚不了多少,商會怨聲載道,幾次通過各種方式向許康軼遞話。 花折對刮地皮的事趁著在府衙內用午膳的時候,對許康軼也有從容的解釋,他殷勤的伸筷子給許康軼夾菜: “康軼,多吃點,你總也不長rou。太平盛世以休養生息為本,事成之后定然減稅。但如今軍備為主,要做好打幾年仗的準備,先把后方的錢糧納來,其一百姓沒有本錢生亂,其二更重要的也是提供西北社稷軍入關后最基本的供給?!?/br> 許康軼放下碗筷,挑起鳳眼,他之前供給北疆軍,深知軍隊斷炊幾日便可能嘩變,所以這些天一直在推行法度,廣開財路,留住現銀,但是:“銘卓,這亂世屯黃金確實沒錯,不過…” 接著意味深長的看了花折一眼,瞅的花折有些發毛:“你四處低價收買古董字畫、秦磚漢瓦,想做什么?” 花折當即從容不下去了,許康軼心中雪亮,對身邊這些人這些事有數的很,他做點什么現在都瞞不過他了,當即放下碗筷,紅嘴白牙的諂笑著扯淡:“康軼,我是擔心文化古物在亂軍中損壞或者明珠暗投,我先保管起來?!?/br> 許康軼也知道以花折根本就不可能老實,直接拿筷子敲打發國難財的人的腦袋:“你若敢打著軍方或者我的名義出去強買強賣,小心凌安之打你的軍棍?!?/br> “嘿嘿,我可不禁打,康軼,我有分寸的,你別老拿那個兇神嚇我?!被ㄕ凵焓秩嘀X袋,當下換了從容面孔,伸手摟住許康軼開始撒嬌犯賤—— 凌安之中午出去檢查城防安排駐軍,午膳的時候回來晚了一些,剛頂著個大太陽進了餐室就看到這么個情況。 花折這些天游游蕩蕩,人前是翼王的隨軍大夫,一副人模狗樣,人后無時不刻不是一副癡漢臉,他看著便起雞皮疙瘩,直接沉聲教訓道:“軍中嬉戲,二十軍棍,花大夫,你收斂些吧?!?/br> 翼王在場,花折也不怕他,春風一笑:“大帥,我又不是軍中的人,我是翼王的人?!?/br> 凌安之見他狐假虎威,被笑的牙疼:“你也別叫花折了,詩情畫意的還和你本性不符,你叫花癡得了?!?/br> 花癡?以前殿下還管他叫過花錢和花卷來著,他不以為意的笑了。 * 自古以來,對身處權利中心的人要求極高,因為周圍的人全在揣摩他,想展現他愿意聽到和看到的,一不小心就能活成個聾子瞎子。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許康軼剛剛在蘭州站穩了腳跟,軍中和府衙內揣摩他意圖的人就來了,知道許康軼和凌安之這些天是在為了錢糧準備,顯示節儉和大公無私的人便無孔不入。 北疆軍的游擊將軍郝英才剛二十歲,特別想建功立業出人頭地,四年前在北疆見過平西掃北、擒殺丹尼斯琴的凌安之,對凌帥極度崇拜,一心想成為凌安之那樣的軍事棟梁。 他一向知道凌安之大公無私賑濟將士遺屬的事深得翼王贊賞,就把心思花在了表現上,趁著眾位將領早晨議事的空檔,向許康軼獻媚道:“王爺,現在三軍開戰,是用錢之際,小將愿以身許國,錢財也是身外之物,愿不領俸祿,將軍餉俸祿充作軍費?!?/br> 小孩的心思,在許康軼心中透明的一樣,許康軼心道你這個兔崽子大戶人家出身,倒是不差錢了,別人呢?不過未動聲色,沒有接話,繼續和大家議事。 第一天郝英表現了之后,第二三天更多的人全來了,要拿家產充公的,議事的時候穿著舊衣爛鞋顯示清貧的,不一而足,幸虧在蘭州呆的時間短,這要時間長了估計為了顯示共同吃苦的決心,全得餓成面有菜色。 許康軼本來不想說話,不過這么下去社稷軍議事的時候就快成戲子表演的地方了——偏偏一堆粗人,演還演不好。 步兵已經到了蘭州,蘭州城也安排妥當,明天就要集體開拔,這日清晨議事后,許康軼直接叫住了眾位文官和將軍。 凌安之正色而立,看著威風凜凜一切如常,心中卻在暗笑,知道許康軼這是要收拾一下心思不正的戲子將軍們。 果然,許康軼直接將負責軍備后勤的雁南飛叫了來:“雁南飛,你可知罪?” 雁南飛莫名其妙的有點緊張,先是求助似的看了他們家大帥一眼,見凌安之望向別處根本沒看他,嚇得馬上跪倒:“王爺,我何罪之有?” 他保障后勤各方面調配的無可挑剔,軍糧軍餉軍備軍裝,應該哪一樣也沒出問題啊。 許康軼直接發難,端坐議事廳內中間交椅,雙手扶在了大腿上:“還說沒有罪,拉出去打六十軍棍,邊打邊想?!?/br> 雁南飛嚇了一跳,六十軍棍下去,直接能把屁股大腿全打的脫套了,他這些年在凌安之手下混日子混的挺好,從沒吃過什么大虧,被這么一頓棒子燉rou焉有命在? 他當即一溜滾就滾到了凌安之腳下,嗷嗷大叫:“王爺,我家大帥和眾位將領俱在此,就算是要打我也得說清楚我法犯哪條?” 許康軼臉拉的老長,聲音像是廟里的老和尚在訓斥小沙彌:“在坐的三軍將領個個全是破衣爛衫,還有人穿著草鞋,難道不是你補給不及時?或者是克扣貪污了軍裝?” 雁南飛大喊冤枉:“夏裝從頭到腳每人四套,換洗全是夠的,才發了一個多月,為什么會變成爛衫草鞋?也許是有人愛小,私下賣了也未可知,我出庫和下發的服裝全有記錄,誰領了軍裝軍餉也有簽收,王爺可以去查?!?/br> 三軍將士以為是真要打雁南飛,雁南飛平時幽默熱鬧,又是發錢發物的財神爺,和全軍俱是歡聲笑語一片,當即有人求情道:“雁將軍確實按時足額發放了衣物,請王爺明察?!?/br> “哦?”許康軼坐直了脊梁,一雙眼睛透過了水晶鏡掃視了十余位將士的衣著:“這就是各位有新軍裝?” 傻子也聽出來了,眾位七長八短的將士臉微微一紅:“王爺…額,最近天氣很好…三軍將士在蘭州修養幾天,正好趁著有太陽把衣服鞋子…全洗了,所以穿舊的?!?/br> 許康軼靠在了椅背上,看了看窮光蛋凌安之——心想人前光鮮,身上連點碎銀子都存不住,據說最富裕的時候是積蓄兩千多兩,現在還帶得大家以窮為榮了。 不過人和人能一樣嗎?將士們的家屬是等著軍餉回去養家,人家凌大帥的家屬是一座金山。 他說道:“雁將軍,那看來是本王不問青紅皂白怪罪了你,既然如此,我還有其他問題請教?!?/br> 雁南飛不知道許康軼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從地上爬起來藏在了凌安之的腿后:“不敢,王爺請問?!?/br> “雁將軍,三軍將士為什么當兵打仗?” 普通士兵當兵打仗還能為什么?為了軍餉唄,和這些字都不識幾個的人說大帥社稷河山那一套,誰聽得進去啊,肯定得被認為腦子有病。 雁南飛跪在地上四顧看了看,見眾人皆面色凝重,此問題怎么回答?他眼珠骨碌碌亂七八糟的轉了一圈:“王爺,當兵打仗是為了忠誠和道義?!?/br> 許康軼臉色更沉,這一屋子全是社稷反賊,道義不知道,和忠誠二字是肯定搭不上邊了,當即一握椅子扶手,命令道:“不老實,拉出去打六十軍棍?!?/br> 雁南飛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沖撞了哪路瘟神,今天莫名其妙的被抓了典型,看著許康軼的侍衛又要伸手來抓他,當即哇哇大叫:“不是,王爺,我剛才沒想好,當兵打仗是為了軍餉,軍餉?!?/br> 許康軼瞇了瞇眼盯著他:“那要是不發軍餉呢?” 雁南飛不明就里:“王爺,發軍餉我是一天都不敢晚,一旦軍餉斷了,軍中極易嘩變不可收拾,可不是自毀長城嗎?借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在軍餉上做文章?!?/br> 三軍將士基本聽明白了,尤其是小將郝英,耷拉著腦袋整了一個紅頭脹臉。 許康軼手指頭點了點椅背:“你起來吧?!?/br> 雁南飛一身冷汗,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屁股,好險,這屁股莫名其妙的差點開花。 許康軼面向眾人,已經背著手站了起來:“三軍將士,傾心助我,本王不勝感激。不過一人不要軍餉,讓其人如何選擇?屬于不切實際的道德綁縛,只會傷了眾人和氣,助長了不正之風的攀比之心。眾位不要揣摩我意,踏踏實實做事,本王自然看得到,如果再擅自揣摩,別怪本王不顧個人的臉面?!?/br> 郝英倒是有眼色,也識趣,臉和脖子赤紅一片,看著比猴屁股顏色還鮮亮些,當即跪下告罪道:“王爺,我急功近利,一直感佩大帥的大公無私,殊不知每個人家境不同,導致畫虎不成反類犬,此事從我而起,您懲罰我吧?!?/br> 許康軼在軍中已經知道此員黑小將是楚玉豐的外甥,驍勇善戰,有些單純,先前所說的要獻出軍餉一個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另外也確實是想成為凌安之那樣的大帥,他也不便深說: “郝將軍起來吧,此去數千里,還怕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成,可以多向大帥和楚將軍討教,你年紀尚小,欲速則不達?!?/br> 雁南飛被嚇飛的膽子終于又歸位了,兩個肩膀也放松的耷拉了下來,心想凌大帥二十歲的時候,誰能猜到凌安之想什么?這兔崽子可好,帶起了歪風邪氣不算,還差點連累了他,人生啊,充滿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