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那之后,李炙在莊依的安排下,在一家修在山里的療養院靜養了一周時間。山里的環境很清新,也沒什么人打擾,一日叁餐再加上醫生新配的藥,他的身體很快恢復到正常狀態,甚至比之前還好精神了許多。 甚至長高了也長胖了。再待下去,李炙覺得自己就快要長命百歲了——在這孤寂的深山老林里,恐怕連成仙也不稀奇。 所以他很快提出了出院的請求,表示自己還是想到學校和同學們相處,來看望他的王醫生表示贊同。 “有了主動和同齡人親近的想法,說明他已經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興趣,這對小炙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呀?!?/br> 在王醫生的大力支持下,李炙終于離開了療養院,不過李勝表示,想自己住可以,必須帶上可可。 雖然讓莊依和他一起住效果會更好,但他舍不下老婆,也不想讓莊依整天為兒子的事cao心勞力,好在這臭小子對可可還有幾分感情,有貓拴著他,他短時間應該也不會想不開。 李炙自然全盤答應。 李勝開車送李炙回市中心時,突然想起莊依在附近一家藥材廠談業務,便拉著李炙一起去看她。 下車時,他又提起前段時間關于學校周邊治安管理的事,莊依親自找前同事幫忙,在學校附近增添了好幾個城管巡邏隊伍,而那些經常在街邊打架斗毆的人也都被抓了起來。 “那其中還有你的同學,你mama知道后又是一陣心痛,總覺得你在學校受過欺負?!?/br> “同學們都很好,沒有人欺負我?!?/br> 李勝解下安全帶,從后視鏡里看兒子。 “這話你得自己去和她說,不然她是不會放心的?!?/br> “好的?!甭犂顒僬f完話,他才開門下車。 原本只是來辦公室外等莊依,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熟人”。 徐毅穿著一身錫灰色西裝,抹了發蠟的頭發梳向腦后,白凈斯文的臉上戴著金絲邊的眼鏡,一副正經人模樣。 他腋下夾著文件袋,正和藥廠的老板說著什么,李炙無心偷聽,奈何他們越走越近,談話聲也落到了他耳中。 “合同我已經看過了,里面有些條款確實不符合法律規定,但是在某些場合下,用不同的說辭倒也能圓的過去?,F在最重要的是在氣勢上壓倒那些工人,要讓他們知道,即便打官司勝算也很小,反而會花更多錢和時間——賠償?這個不用擔心,只要您雇我們的律師,保證您一分錢不用多花,還能讓他們繼續以底薪為您工作?!?/br> 他說著這些喪良心的話倒也不氣喘心虛,反而像是魚回到了海里,游刃有余,藥廠的老板畢恭畢敬地握住他的手,好一通感謝。 “真是沒想到徐律您這樣的大律師會親自跑一趟,真是太榮幸了,不知道能否給我一個您的名片?” “當然?!毙煲銖男乜谔统鲆粡垹C金紋的名片,上面寫著律所的地址和名字,在名片的背面,印著一只藍色的小鳥花紋。 他的胸前也帶著一枚嵌藍寶石的小鳥胸針,看起來藍色小鳥就是他們律所的標志了。 他們交談結束,不知為何看到了辦公室門口的李勝,竟熱情地走上前跟他打招呼,李勝禮貌但疏遠的回應了,似乎并不想和他們有太多的交流。 但藥廠老板和徐毅都對他十分殷勤——不為別的,李勝在A市的投資圈很有名,很多大型企業都想拉他入股。 幾個大人聊了許久才看見安靜坐在角落的李炙,藥廠老板眼前一亮,試圖從李炙這里找到突破口,然而李炙的表現比李勝還要冷淡。 “抱歉,醫生說我不能和吸煙的人說話?!?/br> “啊,這樣,抱歉抱歉?!彼帍S老板尷尬地捂住嘴。 而徐毅在看到李炙時,明顯也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表露太多情緒,只是將手里的煙放回煙盒,動作間,他的眼神一直粘李炙身上。 那大概是一個成年人自以為能夠恐嚇到小孩子的古怪神情,李炙對此若有所思。 很快,辦公室門開了,莊依從里面走出來,李勝連忙擺脫那兩個煩人的家伙,拉著老婆往外走。 徐毅和藥廠老板似乎也要離開,兩路人一前一后地走著,路過原料庫時,藥廠老板突然從后面走上前和莊依攀談。 “莊經理,您看,這就是咱們的原料倉庫,草藥從農戶和散戶手里收回來之后都是統一運送到這里,再由人工挑揀,我們的工人都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對藥材的第一步質量把控就非常嚴格!” 莊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倉庫的門開著,從這里看過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空氣和堆積的編織袋,莊依微微皺眉。 “燈光這么暗,工人們真的能分清藥材嗎?” “呃,只是今天沒有開燈而已,平時里面都是很亮堂的,您要進去看看嗎?” 莊依看了一眼老公兒子,兩個人都沒什么意見,想到以后可能會長期合作,本著負責任的態度,即便這不是自己的工作,她還是走到了門口。 “咳,怎么這么多灰塵,你們倉庫沒有安裝除塵裝置嗎?” “哦?有的有的,您等一下?!?/br> 藥廠老板抬手招呼一個工人過來,對他說了些什么,很快,倉庫里的燈亮了起來,里面傳來除塵器嗡嗡的聲音,空氣很快變得干凈。 莊依勉強滿意,她走到門口的藥架前,用鉗子撥了撥籃子里的挑好的藥,倒也挑得干凈,藥材的品相也不錯。 她略一點頭,拿出手機問藥廠老板可不可以拍照。 藥廠老板瞇著眼點頭,莊依打開攝像頭,就在這時,她看到斜對角的一個穿著工服的黃發男子在鬼鬼祟祟地做著什么,察覺到有人來,他還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提著藥籃子躲到了一個架子后。 莊依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么,出了庫房,她才問老板說: “你們這里的工人真的都經過嚴格的培訓嗎?” 藥廠老板額頭有些發汗,他一邊擦一邊點頭,懇切地說: “當然了,這里面還有很多是大學生呢!” 莊依不再說什么,表示合作的事還要回去再商量一下,然后拉著李勝和李炙一起離開了。 徐毅若有所思地看著叁人離去的背影,提出也想到庫房里看看。 他走到庫房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黃頭發,賊眉鼠眼的黃崖,正偷偷往工服的口袋里塞名貴的中藥。 他怎么會在這里? —— 李炙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餐,因為還有工作,他們只將李炙送到了樓下,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莊依才泄力地靠在李勝肩上。 “呼,讓兒子一個人真的沒事嗎?”她其實更想送他到門口,但是想到這段時間兒子基本都關在療養院,估計也壓抑了很久,做父母的理應給孩子足夠的個人空間。 李勝心倒寬,揪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就放心吧,他現在不好好兒的么?” 莊依難掩愧色,“哎,如果我當初不那么執意生下他,或許……” “好了,沒那么多如果,再說你今晚就別想工作了,嗯?” 莊依臉頰微紅,撞了下老公的胸口,轉身向外走去。 “多大的人了,臉皮厚過城墻……” 李勝追上去,一把抱起莊依,不顧她的驚呼,將她塞進車里。 —— 樓下熱鬧,樓里卻靜過停尸房,連空氣都是潮冷的,李炙背著貓包一步步往上走。 快要走到門口時,他的腳步突然變慢了,一種不該產生的情緒漫上心頭,身后的可可似有所感應地喵了兩聲。 樓道依舊一片漆黑,聲控燈不知壞了多久……突然,他看到黑暗中亮著一點猩紅,正微微上下晃動著。 那點糾纏不休的,近乎惹人厭煩的火光,將他心中的那一丁點兒期待徹底點燃。 這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