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辰遠笑了一聲，“說實話，你真的很特別。身上那股子臨危不懼的勁兒真他媽配謝圖南?！?/br>
    “你真的想死嗎？”暮云看著窗外問。

    “你覺得呢？”賀辰遠似乎是忽然有興致和她聊聊天。

    暮云無法得出結論，盡管在醫院她見過太多求生或者求死的人。

    謝圖南說過，賀辰遠是個沒有底線的人。

    暮云捏著手指，“我不知道?！?/br>
    賀辰遠又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br>
    暮云沒說話。

    “別這么拘謹，你告訴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把你放了?！辟R辰遠打著商量。

    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為了不激怒他，暮云還是道：“喬暮云?！?/br>
    “挺好聽的?！辟R辰遠說，“怎么寫？”

    “曉看天青暮看云?！?/br>
    “有意境?！辟R辰遠點頭表示肯定，“誰幫你取的？”

    “我爸爸?！?/br>
    “他現在人呢？”

    “在天上?！蹦涸破届o的說，“也許在看著你?！?/br>
    賀辰遠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起來，“你這女人還真是……有意思?！?/br>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真的想死?！辟R辰遠把玩著打火機，“我已經走了死路了，不是嗎？”

    “還有退路?！蹦涸浦浪诩蓱?，忌憚謝圖南的報復。

    賀辰遠挑了下眉，從駕駛位上轉過身，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暮云，“謝圖南是從哪找到你這么個寶貝的?！?/br>
    他的眼神夾雜著看見獵物的興奮，暮云覺得脊背生寒，往旁邊挪了挪。

    “不用害怕?！辟R辰遠收回了視線，“謝圖南用我meimei要挾我，我還不會對你做什么，你只要安靜待著，我保證就算死也沒什么痛苦?！?/br>
    “不過你說的對，我還有退路?！辟R辰遠漫不經心的點了下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又摁掉。

    暮云沒有辦法理解他的思維邏輯，正常人怎么會理解瘋子呢。

    而且，瘋子的想法隨時會改變。

    “你說，如果我現在放了你，然后把車子從這里推下去，再拍個視頻發給謝圖南……”

    賀辰遠玩味的停頓了一下，“他會怎么樣？”

    暮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說的沒錯。這樣做對他來說的確是損失最小的。她是主動上的車，他完全可以說，只是帶她來“兜了個風”而已。

    “這是個不錯的退路，不是嗎？”賀辰遠又看了眼時間，“那個成語叫什么來著，懸崖勒馬？”

    這是個瘋子。

    暮云咬著唇，隨即注意到賀辰遠的動作。

    他一直在看時間。

    為什么？暮云覺得有什么一閃而過，又抓不住。

    賀辰遠的手機“?！绷艘宦?，有信息進來，暮云眼尖，認出那是某出行平臺的航班提醒。

    賀辰遠看了一眼就劃過，食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手機側邊。

    是誰要走。

    暮云想到一個名字：賀婷。

    謝圖南拿賀婷要挾賀辰遠，他看似緊張，其實都是在演戲。

    而賀婷，很有可能是等會的航班離開北城，也許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他在等，等威脅消失。

    暮云的手指無意識的攥緊了襯衫的布料。

    還有多少時間？如果那個時間過了，他會做什么？暮云覺得自己好像走在峭壁上，四周都是凜冽的風聲。

    而事實的確是，賀婷的飛機還有半個小時起。

    國外一切都已經準備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賀辰遠在公司破產之際，給meimei安排了衣食無憂的生活，確保她后半生平安順遂。

    但謝圖南先一步想到了。

    賀婷已經坐上飛機，但起飛前，警察帶走了她。

    ……

    “不可能，我哥哥不會做這樣的事，他說他只是比我晚一天，要處理一些剩下的事，明天就來找我……”

    賀婷毫不知情，也不愿意相信警察的話，直到謝圖南的電話打過來。

    “圖南哥？他們說的……是真的?！?/br>
    “是?！?/br>
    “賀小姐?！本煺f，“希望你配合一下，不要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br>
    “賀婷?！敝x圖南很鄭重的：“請你幫幫忙?！?/br>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調和她說話，賀婷攥著手機，“可以，但我有個問題?！?/br>
    “你說?！?/br>
    “……認識這么多年，你有沒有一點，喜歡過我？”賀婷知道不合時宜，但這次不問，以后就再也沒機會了。

    “你——”可以實話實說。

    話沒說完，謝圖南已經道：“沒有?！?/br>
    賀婷苦笑了一下，“那有……把我當meimei嗎？”

    “也沒有?！敝x圖南沒有猶豫。

    “圖南哥?！毙睦镒詈蟮幕孟攵计扑?，賀婷有些失神，“你不怕我不愿意幫了嗎？”

    謝圖南沉默兩秒，“賀婷，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知道，你有底線?！?/br>
    這就是謝圖南吧，賀婷笑了笑，竟然還有些高興，又覺得悲涼。

    “我不是幫你，只是在幫我哥哥?！?/br>
    “多謝?！敝x圖南說。

    ……

    一刻鐘后，賀辰遠接到謝圖南的電話，“怎么，是找不到上山的路嗎？”

    “哥！”聽筒那頭傳來的卻是賀婷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到底在干什么？”

    “婷婷?！辟R辰遠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沒走，不是應該在飛機上了嗎？”

    “我……”聲音戛然而止，手機被謝圖南拿過了：“賀總?！?/br>
    “謝圖南！”賀辰遠捏著方向盤，胸膛上下起伏著，“你對她做了什么？”

    “暫時是還沒有，只不過你meimei膽子比較小，所以聽起來有點嚇人?！敝x圖南的語調輕而慢，帶著不易察覺的狠戾。

    賀辰遠的臉徹底陰沉下去，“你把手機給婷婷?！?/br>
    “先讓我跟暮云說話?！敝x圖南寸步不讓。

    僵持片刻，賀辰遠開了免提。

    “暮云?！?/br>
    謝圖南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暮云微微往前靠了一些，“謝圖南?！?/br>
    “有沒有被欺負？”她的聲音聽起來無礙，謝圖南揪緊的心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沒有，你到底做什——”暮云沒有問完，手機已經被賀辰遠收走。

    “讓我跟婷婷說話?！?/br>
    “哥?！辟R婷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別傻了，你快把她放了?！?/br>
    “婷婷?！辟R辰遠焦急道：“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就是害怕，我怕你出事，我們說好了一起去國外的?！?/br>
    “……”

    嗚咽聲遠了一些，謝圖南問：“說完了嗎？”

    “你想怎么樣？”賀辰遠的語調也變得冷硬。

    “你給的地址是錯的?！敝x圖南說，“重新發一個定位給我?！?/br>
    “我給的地址當然是對的?！辟R辰遠哼笑一聲，“是你自己沒找到?！?/br>
    “昆士蘭傘木是東郊特有的樹種，一般長在半山腰，你面前的就是?！敝x圖南懶得和他廢話，“告訴我是哪座山?！?/br>
    賀辰遠瞇著眼，“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騙你?！?/br>
    需要多么縝密的洞察力和邏輯，才能在視頻轉過去的短短幾秒就分辨出樹種，判斷出地理位置，又能按兵不動。

    他打不通賀婷的電話，應該是在最短的時候去查賀婷的行程，然后在飛機起飛前攔下。

    “謝圖南?！辟R辰遠點點頭，“我還真是小看你了?！?/br>
    “廢話少說，發定位?！?/br>
    “你報警了嗎？”賀辰遠忽然問。

    “沒有?！敝x圖南想都沒想就答。

    其實這句話對他來說，非常熟悉。二十年前的那場綁架，幾乎是以歹徒知道報警為結點，一切的血/腥和噩夢都在那一刻開始。

    謝圖南閉了閉眼，把腦海里閃回的畫面牢牢壓回到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