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人潮開始簇擁著往前,暮云被擠到旁邊,最終還是劃了接聽。 電話那頭,謝圖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緩,帶著上位者的沉著氣場。 他問:“在哪?!?/br> 第17章 在哪。 沒想到上來就是這句, 暮云食指抵著手機背面微微用力,語調冷淡:“有事嗎?” 屏蔽門關上了,暮云靜靜的看著地鐵駛過, 站臺很快變得空蕩。 電話里那頭謝圖南道:“老頭說你父親當年有兩部作品集在他書房,讓我帶你過去拿?!?/br> 他嘴里的“老頭”指的當然是祝教授。 暮云想起上次在醫院, 祝教授提過一句。還說老伴不在北城, 別人去找不到東西, 讓暮云等一等。 祝教授的夫人姓池,是國家歌劇舞劇院一級演員。演過電影, 昆曲京劇都是一絕。年輕的時候出國比賽,一場舞跳完滿座具驚。 所以謝圖南這優越的基因,還能往上追溯好幾代。 但暮云不太想見他。好看的皮囊看多了,總能讓人間接的忘掉他做過的混蛋事。 暮云想一直記著。 她往出口走,上了扶梯, 準備去打輛車, 一邊道:“不麻煩你, 把地址給我就行?!?/br> 電話靜了幾秒,直接掛了。 過了一會, 暮云收到他的短信。路名、街道、門牌號,多余的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謝圖南發消息一直都這個風格,他不喜歡打字,打了字也不加標點,隨意的很。 但暮云見過他挑剔手下助理的工作報告,連一個空格都不能錯,十足十的強迫癥晚期患者。 怎么說, 嚴以待人寬于律己。 而另一邊,謝圖南其實剛從機場接了祝夫人。他靠在車邊打完電話, 上了駕駛座。 祝夫人問:“去接那個女孩子嗎?” 謝圖南說:“不去?!?/br> “不來了?” “她自己來?!?/br> “……” 祝夫人嚴重懷疑他是嫌麻煩壓根沒跟人說要去接。 謝圖南發完消息,把手機扔到一旁,啟動車子。 祝夫人道:“你再給她打個電話,我們家那地址不太好找,外頭又這么曬?!?/br> 謝圖南的語調始終淡淡的:“她不愿意?!?/br> 祝夫人覺得這外孫有些時候就跟個冰疙瘩似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無奈道:“那你開快點吧,別讓人家等?!?/br> 謝圖南默了默,“不會?!?/br> 喬暮云,方向感極差。東南西北完全不分,地鐵過站,公交車坐反,跟著導航也能走進死胡同…… 盡管如此,不到萬不得已,她也絕對不會開口麻煩別人去接。 祝夫人又道:“聽你外公說,那女孩長得很漂亮?她爸爸我見過,英俊爽朗,又很有才識,可惜去世太早?!?/br> 謝圖南靜靜聽著,沒應聲。 祝夫人以為他是不感興趣,無奈道:“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三十好幾的人了,就這么一直單著算什么事?!?/br> “我聽說前兩年你身邊是有個女孩的,后來呢?” 謝圖南:“分了?!?/br> “還有聯系嗎?” 前面紅燈,謝圖南輕輕的踩了剎車,眸光半垂著落在方向盤上,然后說:“沒有?!?/br> 祝夫人沒從他的語調里聽出什么異常,也就沒再問。她了解這個外孫,從小就倔,不聽勸,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改。 七八歲的時候謝圖南和人打架,對方門牙掉了兩顆躺在醫院,他梗著脖子不肯道歉,他爺爺拿著竹條抽也不管用。 哪怕身上被打的沒一塊好地,問他錯沒錯,他還是說沒。 最后終于點頭,被他爺爺提溜著去醫院。 然后當著兩家大人的面,面無表情的對人說:“看在你大我幾歲打架還輸給我的份上,給你道個歉?!?/br> 氣的對方當場就從病床上跳起來要和他單挑。 事情傳出去,都說這孩子天生反骨,不服管。 后來,他十二歲那年被綁架,一起被綁的還有賀家的一個女孩。 那女孩在綁匪手下死的凄慘,他被救出來的時候也只剩一口氣。 好在命救回來了。當時多少人跟著揪心,說見了那么血腥的場面,多半是要廢了,心理陰影不會小。 沒想到他在醫院躺了一周,除了手腕上留了條不深不淺的疤,和平常人沒什么兩樣。 所以那些評價后面就多了一個詞:生性涼薄。 天生反骨,生性涼薄。 …… 祝夫人思緒至此,看向前面沉穩開車的謝圖南,很輕的嘆了口氣。 都不重要吧,什么事業姻緣后繼有人,都是虛的,隨他去。反正勸也沒用。 *** 輾轉一個半小時,暮云終于到了祝教授家。那是一個老舊的別墅區,樹木蔥郁環境宜人,一眼望過去,有一種卡帶機拍出來的膠片質感。 順利找到24幢,暮云順著臺階往上,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祝教授的夫人,暮云不清楚她的具體年紀,但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最多四十出頭。 祝夫人的眼睛和謝圖南有點像,只不過相比之下,祝夫人的眼尾微垂,笑起來是一個月牙,很有親和力,是標準的桃花眼。 而謝圖南眼型更長,眼尾略向上斜,帶著與生俱來的張揚。 暮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跟著往里走,直到聽見祝夫人說:“圖南,泡杯茶?!?/br> 暮云在玄關處彎腰換鞋,手下一用力,涼鞋帶子被扯了下來。 她維持著那個姿勢頓了兩秒,然后若無其事的把腳抽出來,換上拖鞋。一邊回憶著這個鞋是哪里買的,質量未免太差,下次不能再光顧。 至于身后那道視線……乍然重逢是會讓人手足無措,但習慣后就有了免疫力。既然躲不開,不如坦然一點。 暮云起身的時候,神色如常。 “圖南,我去趟書房,你和喬小姐聊會天?!弊7蛉苏f著已經往樓上走。 謝圖南倒了杯水放到茶幾上,“坐?!?/br> 沙發是長條形的,一邊蹲著一直英短銀漸層,一邊被謝圖南占了,只剩中間的位置。 暮云對貓毛過敏。 旁邊還有一張單人沙發,但緊挨著謝圖南。 立式空調往外冒著冷風,暮云想了想,還是繞過去,坐到了單人沙發上。至少兩邊的扶手形成了天然的阻隔,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暮云出門的時候沒帶包,所以電腦一直被她抱在懷里。 前面茶幾上擺了一整套茶具,沒這么大地方,她把電腦放在身體右側,靠著沙發壁。 謝圖南瞥了一眼:“帶電腦干什么?” “壞了,去修一下?!蹦涸茮]說實話,找了個最簡單的理由。 謝圖南嗯了聲:“買個新的吧?!?/br> 這話說的隨意,就像從前的很多次,暮云和他說家里壞了什么東西,哪怕只是摔碎了一個茶杯,他也是云淡風景的一句:買套新的吧。 謝大少爺含著金湯勺出生的,生活習慣從來如此,再貴的東西在他那都沒有二次利用的機會。 但現在,這句話有點不合時宜。 謝圖南似乎也意識到,說完他皺了皺眉,然后抬眼看窗外,客廳里沉默下來。 暮云只是當做沒有聽到。她兩手交握,不輕不重的捏著自己的手指打發時間。 余光里,謝圖南招了招手。 “jcy.” 他的語調有些慵懶,帶著淺淺的氣音。 暮云想jcy應該是那只貓的名字,因為它慢吞吞的起身,然后拖著滾圓滾圓的肚子,朝這邊走……準確的說是挪過來。 謝圖南是不怎么喜歡貓的,曾經有人送了一只賽級的純種布偶貓給他,他看了一眼,沒要。 原話是:“這么嬌氣的物種,還得幫它請個保姆?!?/br> 嬌氣的……物種。 但他當時確實是這么形容的。 暮云目瞪口呆,忍不住問他:“那你有喜歡的……物種嗎?” 謝圖南沒有猶豫,說有。 不會是鯊魚或者美洲豹吧?鑒于他的語氣實在有些嚴肅,暮云忍不住這樣猜測。 然而他下一句卻是:“我喜歡狗?!?/br> 暮云松口氣,“那怎么不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