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謝圖南松了領帶,隨手扔了西裝外套,一邊解領扣一邊走過去。 “怎么了?” 客廳只開著一盞暖色的落地燈,落地窗外是如墨的夜色和傾盆的大雨。暮云緩緩的抬起頭,和他對視。 她的眼角有些濕潤,眼皮微微泛紅,淺色眸子閃著細碎的光。 像是剛哭過。 謝圖南挑眉,“哭了?” “——沒?!?/br> 身邊的沙發陷下去一塊,暮云覺得情緒已經積壓到了頂點,讓她喘不過來氣。 “有人欺負你?” “沒有?!?/br> “我回來太晚?” “你每天回來都晚?!?/br> …… 暮云的語調自始至終平靜,聽不出委屈也聽不出難過,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倔強。 她整個人都縮在沙發上,是一種防備的姿態。 她穿著吊帶睡裙,頭發柔順的披在肩頭。眼皮半垂著,沒什么表情,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脆弱感。 讓人心猿意馬。 謝圖南的喉結慢慢的上下滾動,撥開她的手,低頭吻下去。 暮云沒有拒絕,身體自然的后仰,任由他帶著酒氣的濕吻在各處肆虐。窗外雨點拍打著玻璃,發出沉悶的聲響。 謝圖南做那事從來都是有耐心的,他了解暮云的身體,知道她哪里最敏感,什么時候情動。 雨聲未停,落地窗上映出男女交疊的身影,氣氛曖昧又繾綣。 暮云閉上眼,輕聲道:“謝圖南?!?/br> “我想問你件事?!?/br> “以后說?!?/br> “現在問?!?/br> 她鮮少有這樣固執的時候,謝圖南停下動作,手臂撐在她耳側,“你說?!?/br> 離開他的觸碰,身體有一種可恥的空虛,而他眸色深沉,里頭似乎也帶著戲謔。 謝圖南笑,“不說就做?!?/br> 暮云放在他腰側的手輕輕攥緊,心里還在猶豫。片刻后,謝圖南等的不大耐煩,重新吻過去。 暮云閉了閉眼,終于還是下了決心。 “賀姝是誰?” 聲音里有幾不可查的顫意。 謝圖南的動作倏然頓住。他蹙起眉頭,緩緩拉開距離,語調平而沉:“你說什么?” 剛才的旖/旎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暮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謝圖南從她身上起來,坐到旁邊。暮云聽到打火機的聲音,煙草味靜靜的在客廳彌漫開。 雨還在下。 暮云坐起身,低著頭,把垂落的吊帶重新放到肩頭,往沙發的另一側挪了挪,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謝圖南點了煙卻沒有吸,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像是在按捺著脾氣。 “聽誰說的?” 暮云仍舊問:“她是誰?” 一根煙燃盡,謝圖南都沒有再說話。他靠著沙發,目光始終落在對面的掛鐘上。 暮云沒去看他的表情。 再問一點什么嗎? 好像沒有必要。 暮云雙腳放在地板上,涼意從腳底竄上來。她懶得去找拖鞋,適應了一下后起身,回了房間。 過了很久,聽到外頭大門的開關聲。 那晚謝圖南沒有回來。 第二天他去國外談生意,發過來一條很簡單的短信。暮云沒有回,然后他們開始冷戰。 過了半個月,暮云生理期推遲,買了試紙,測出兩道杠,弱陽性,是早孕的意思。 那個清晨的兵荒馬亂她已經不想回憶。 只記得她給他發消息說:謝圖南,我們談談吧。 大約是因為時差,他到晚上才回:很忙,回國談。 暮云看著屏幕,“我懷孕了”四個字打了無數次,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 她一個人去醫院做了檢查。 血hcg指數高于正常未孕水平,但只是一點,b超下未見孕囊。 醫生判斷是可疑懷孕。 一周后,她再次去做檢查,血hcg指數已經恢復到了未孕水平。 醫學上,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誤診,一種是生化妊娠。生化妊娠就是說,孩子來過,在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又自然消失了。 可能,ta也知道不該來吧。 暮云沒有去細究原因,她只是覺得很累,連日的提心吊膽和失眠讓她整個人狀態都很差。 她睡了很長的一覺,醒來覺得,日子不該這么過。 大概就是那一瞬間,她想清了接下來的路。 那時候暮云剛剛研究生畢業,奶奶身體時好時差。她聯系了家鄉的醫院,通過導師介紹,順利辦了入職手續。 那段時間她沒有再找過謝圖南,后來才知道他已經回國了。是剛回國,還是回國了一段時間,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切都結束了。 她走的很干脆,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最初的一段時間,甚至沒有和朋友聯系過,幾乎和過去一刀兩斷。 不是不給他留余地,而是不愿意再給自己一點點回頭的機會。 …… 電腦屏幕已經黑下來,映出模糊的人影,暮云盯著看了兩秒,晃了晃腦袋,不愿意再去回憶關于謝圖南的任何事情。 不該再想的,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等辦完事,她就回青城,守著奶奶留下的老宅,好好工作、認真生活,每天看看朝陽和落日,太陽好的時候曬曬被子,下雨天就坐在窗邊看書…… 日子安穩就好。 暮云想到這笑了笑,很奇怪,是因為重新見過他所以徹底釋然了嗎,竟然也會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期待。 至于謝圖南……就當是很久之前認識的一個故人,任何多余的感情都沒有必要。 暮云輕輕的舒口氣,抬手按了空格鍵,屏幕重新亮起。 *** 那兩天暮云沒有出門,大部分時候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u盤里的東西。 先是郵件,林林總總上千封。暮云也不急,從頭開始看。 多半是作業,格式工整,態度嚴謹。但偶爾,也會和老師討饒寬限幾天。而且從中間一段時間開始,每隔那么兩周,就會請假一次。 其中一封是:老板,家中表姐生了孩子,可否告假三天。 祝教授回: 你家這兩個月已經第四個親戚辦喜酒生孩子了,你看這頻率是不是有點高?不如你把你夫人接到北城,我幫你申請一間單人宿舍。這樣你家族譜也可以歇口氣? 喬巖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回的正兒八經:非常感謝老師,但夫人還沒同意嫁給我。 如果可以,宿舍兩間否? 簡而言之。 假還是要請的,并且還有點想得寸進尺。 祝教授這次只回了三個字:否。準假。 …… 暮云看到這里,不知不覺笑起來。學生時代的喬巖和記憶里爸爸的形象逐漸重合,他好像總能一本正經的冷幽默。 父親學的是建筑,作業里有很多cad圖。暮云雖然不懂,但還是想看一看。 網上說這個軟件如果一次安裝不成功,卸載不徹底重裝會很麻煩,而且最好同時安裝一個叫天正建筑的軟件。 暮云研究了大半天,最后還是決定出去找個電腦店。 碰上限號,她沒有開車。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搭牛仔短褲,頭發扎了一個中馬尾,素面朝天就出了門。 行至地鐵口,電話響起。 暮云看了眼來電顯示,手指在屏幕上停頓兩秒,然后重新鎖屏,放回兜里。 過了幾秒,又好像很久,鈴聲停了。 地鐵到站,先下后上。暮云往旁邊讓了讓,手機又響。她遲疑了一下,拿起來看,竟然還是那個號碼。 她不記得他有一個電話打兩次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