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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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夫人急得說不出話來,撲簌簌地掉了眼淚。 嚴嬤嬤向前一步,道:“老奴會如實稟明陛下和昭儀,查清此次意外。謝大夫人盡可放心……” 嚴嬤嬤話沒有說完,謝大夫人卻扶著程云溶的擔架,一言不發地從她的身側走過。謝爾雅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玄玉韞和謝珠藏對視一眼,也攜手跟著謝大夫人往船下走。 至始至終,無人搭理過嚴嬤嬤的話。 煙花散盡的夜,從沸騰的喧囂聲中墜落。無邊的寂靜,一點點重新蔓延上來。 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 謝珠藏和玄玉韞滿身疲憊地回到毓慶宮,倒頭就睡。 翌日,他們才用完早膳沒多久,就被玄漢帝召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里,扈昭儀正跪在地上嚶嚶地哭:“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玄漢帝一臉無奈地道:“朕又沒怪你,你好端端的,自己跪著作甚?” 扈昭儀一臉倔強,梨花帶雨地哭道:“臣妾答應了陛下的,要好好護著殿下和謝姑娘。明明是再堅固不過的畫舫,怎么偏偏出了這樣的事?!?/br> “外頭風言風語,都說是我們扈家做的,就連臣妾聽著就要信以為真了??沙兼獔D什么呀?”扈昭儀哭得更大聲了。 “便是臣妾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這事兒到底是發生在我們扈家的畫舫上的呀!臣妾對不起陛下,臣妾無顏站起來?!?/br> 謝珠藏和玄玉韞停在養心殿門口,一時不知該不該走進去。 玄漢帝看到了他們二人,招了招手,又伸手去扶扈昭儀:“好了好了,哭得跟個小貓兒似的。韞兒和阿藏都到了,你還跪著,成什么樣子?!?/br> 扈昭儀嚶嚶哭著,就著玄漢帝的手站起來,看著阿藏哭道:“多虧了阿藏,那樣緊急的時候,還這般有先見之明、胸有成竹!要……要不是阿藏機敏,周四姑娘就保不下來了!” 一句“先見之明”,讓謝珠藏和玄玉韞一起抬起頭來。 玄玉韞立刻道:“父皇明鑒,兒臣和阿藏去集慶街上,正巧遇到有人惡意在阿梨家的鋪子里生事。當時兒臣就叮囑過阿藏,切莫往人多的地方去,免得摔倒被踩踏?!?/br> 扈昭儀一聽玄玉韞這么說,馬上就收斂了暗藏的鋒芒,違心地夸道:“原來坊間夸的那智斷案的小公子是殿下,難怪阿藏如此機敏,是有殿下的指點呀?!?/br> “好了好了?!毙h帝無奈地給扈昭儀遞帕子:“別哭了,嗯?孩子們不都好好地站在我們面前么。只是程小郎君那兒……” “臣妾已經命人送禮過去了,程小郎君也是個福大命大的?!膘枵褍x嬌柔地抹了抹淚。 “朕也命人去查過了,看來就是個意外?!毙h帝對玄玉韞和謝珠藏嘆了口氣:“朕讓你們來,也是知會你們一聲?!?/br> 玄漢帝說著,示意高望把奏章交給玄玉韞。 玄玉韞翻開奏章,粗略地掃了一眼,就沉聲道:“兒臣明白?!?/br> 他焉能不明白。 玄漢帝點了點頭:“明白就好。好了,朕給你放兩天假,這兩日就不必去文華殿了,好好在毓慶宮休息吧?!?/br> “臣妾那兒有一株百年的老人參,是陛下賞臣妾的,殿下和阿藏且帶回去泡水泡湯喝吧?!膘枵褍x緊接著道。 玄漢帝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呀你呀。罷了,你們就領了扈昭儀的好意,回去吧?!?/br> 玄玉韞和謝珠藏都沒有多說,簡單地應了下來,就退出了養心殿。 他們才從養心殿走出去,就看到三皇子手中提著食盒,迎面而來。 玄玉韞腳步一滯。 三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是趁著昭敬皇后懷孕,爬床的宮女,這導致三皇子在宮中一向跟個隱形人似的。這還是第一次,玄玉韞在養心殿外遇到三皇子。 “二哥?!比首幽俱躲兜叵蛐耥y行禮。 玄玉韞眉頭微蹙:“你怎么來了?” “我聽說父皇心情不好……”三皇子低著頭,聲音細如蚊吶。 玄玉韞唇邊浮現出一抹冷笑,但這抹笑容轉瞬即逝。玄玉韞忍了下來,面無表情地頷首道:“有心了?!?/br> 玄玉韞說罷,只覺得跟吞了蒼蠅似的,帶著謝珠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養心殿。 * 玄玉韞和謝珠藏一回毓慶宮,玄玉韞的臉色就徹底地沉了下來。 謝珠藏抿了抿唇,親自給玄玉韞斟茶,然后在他的茶盞里,舀了兩勺五倍子花蜜。 玄玉韞皺著眉頭推開杯子:“你這蜜也加的太多了,也只有你才喜歡這樣的蜜茶。孤不要?!?/br> 謝珠藏拿小勺攪了攪,舀了一勺,堅持要遞到玄玉韞的唇邊。 玄玉韞瞥她一眼,嘗了一口,嫌棄地道:“太甜了?!?/br> “甜……才不苦?!敝x珠藏輕聲道。 玄玉韞嗤笑一聲,自己拿了小勺,舀了一勺遞給謝珠藏:“張嘴?!?/br> 謝珠藏多乖呢,當即就張了嘴,飲了這一勺蜜茶。然后她也皺了皺眉頭:“好像是……太、太甜了點……” 玄玉韞樂了,他把勺子丟進杯盞里,伸展了身體,整個人緊繃的不悅,好像也隨之流瀉而出。 謝珠藏這才笑了,她重新換過一杯茶,對玄玉韞道:“我要……開始練、練、練繞口令了?!彼諗苛诵θ?,正色道:“我一急,就、就說不出話?!?/br> 這幾次,她已經深刻地意識到,僅僅在西殿練笑話,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她足夠伶牙俐齒,方才在養心殿,就不會讓扈昭儀還敢這么明著給玄漢帝上眼藥。更不用說賞梅宴、上元節發生的事了。 玄玉韞抿了抿唇,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應下來。 然而,謝珠藏目光堅定地道:“我要……在……萱、萱椿亭練?!?/br> 玄玉韞一愣。萱椿亭是繼德堂后小花園里的一座亭子,毓慶宮的宮女和宮侍來來往往,經常會路過那兒。 “你要在萱椿亭練繞口令?”玄玉韞又問了一遍,他有些難以置信。 謝珠藏點了點頭,看著玄玉韞,擲地有聲地道:“對?!?/br> 玄玉韞擰起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槐嬤嬤領著兩隊人走了進來:“姑娘,翊坤宮和延祺宮派人來了?!?/br> 槐嬤嬤那表情還挺稀奇,像是憋著得意卻又要故作端莊嚴肅的模樣。 翊坤宮的大宮女瑪瑙搶先行禮笑道:“謝姑娘畫舫上受了驚,昭儀娘娘特命婢子來給您送安神禮呢!” “這是一柄翡翠靈芝式如意,婢子也不懂,只知道是整塊兒翡翠雕成的?!爆旇m女恭敬地將托盤捧到謝珠藏的面前。 瑪瑙說是不懂,但是只一句“整塊翡翠雕成”就足以說明這柄如意的珍貴。更不用提它翠色鮮艷,碾琢精美。 瑪瑙又讓人將另一個托盤呈上來。 看到那柄翡翠靈芝式如意還沒什么,等槐嬤嬤看到這托盤里的手鐲時,忍不住道:“好香!” 這是木鑲金手鐲,內圈是金制,木面上則由小金珠鑲嵌成“?!弊旨y。宮女將它呈上來時,香氣四溢。 瑪瑙得意地暗瞥了蒲柳一眼,朝槐嬤嬤頷首道:“嬤嬤慧眼,不愧是姑娘的身邊人。這是一對伽南香木鑲金手鐲,都說能驅邪避祟?!?/br> 瑪瑙說罷,又收斂了唇邊的笑意,很是哀傷地道:“昭儀娘娘也說,這點兒微薄之禮,是萬萬不能補償謝姑娘受驚的份的?!?/br> “本是皆大歡喜的畫舫賞燈,卻被不知道哪兒竄來的小船攪了局。昭儀娘娘連著幾日沒有睡好,愁得青絲都斷了幾根?!爆旇дf著說著,已是泫然欲泣,叫人見者傷心聽者落淚,就連槐嬤嬤都忍不住跟著嘆了口氣。 玄玉韞聽罷,冷淡地道:“扈昭儀居于翊坤宮,深居簡出,此事與她不相干?!?/br> 瑪瑙一喜。 作者有話要說: 扈玉嬌再蹦跶也沒用,放心! —— 第28章 漁翁利 盡管槐嬤嬤跟著瑪瑙嘆氣, 但聽到玄玉韞的話,她一驚,老臉一肅, 登時就想反駁。 開玩笑, 她跟著嘆口氣是嘆口氣,讓她的好姑娘受委屈?做夢去吧! 然而,玄玉韞沒給槐嬤嬤出手的機會。 他緊接著道:“坐在畫舫上的人, 是扈夫人、扈姑娘和扈三公子?!?/br> 玄玉韞說罷, 端起杯盞,直視著瑪瑙, 等她給一個解釋。 瑪瑙才剛剛騰升起的一點點喜悅之心,立刻就被玄玉韞的話澆得透心涼。 玄玉韞這話的意思再直白不過,扈昭儀他不追究, 畢竟是他的庶母,他拎得清。但是, 扈家其他人,是不是得給個解釋? 瑪瑙也不是毫無準備, 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哀聲道:“望殿下和姑娘明察。扈家和撞船的事, 是半點不相干的?!?/br> “嗨喲!”槐嬤嬤不樂意了, 她雖然沒在場, 可把這誰在哪兒以及發生的時間順序捋得清清楚楚的, 她生怕玄玉韞忘了,當即就提醒道道:“老奴也不清楚昨兒怎么了, 就知道那船可是等扈姑娘和趙二姑娘進廂房了,這才撞上來的。是不是啊,阿梨?” 阿梨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瑪瑙心中暗罵一聲, 面上絲毫不敢顯露,只解釋道:“先前在畫舫上,夫人們閑聊問起扈夫人,說扈姑娘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扈夫人這才著人去叫扈姑娘回來的?!?/br> “那可真是巧了?!被眿邒邔⒛莻€“巧”字咬得重重的。 自打賞梅宴,槐嬤嬤就看翊坤宮不順眼。更別提畫舫賞燈一事,她只要想到謝珠藏居然在甲板上,而扈玉嬌居然坐在畫舫里,槐嬤嬤就恨不得回到那天把她倆掉個位置。 蒲柳笑著打圓場:“扈家畫舫外頭,本也該有人清場子,這不還是有不長眼的一個不小心撞上來。所以說,皆是無巧不成書?!?/br> 瑪瑙眼角直抽抽,她很確定清蒲柳不是在打圓場,就是在埋汰扈家。但瑪瑙不敢造次,玄玉韞的語氣可不怎么好。 瑪瑙只敢道:“扈姑娘心里頭也難受得很。盡管謝姑娘沒出事,可扈姑娘只一想到謝姑娘曾置身于危險之中,就心里頭萬分不安。扈姑娘打今兒起,就在家吃齋念佛,為謝姑娘祈福呢?!?/br> 謝珠藏心底一嘆。 就沖扈玉嬌這樣能屈能伸,不怪前世她能藏那么久,半點馬腳不露。但凡謝珠藏這一世往后縮一點,扈玉嬌照樣能把她制得死死的。 謝珠藏毫不懷疑,扈玉嬌是真能拿得出一疊佛經來,叫世人人人稱頌她一片赤子之心,重奪一片好聲名的。 但是,這一世的謝珠藏,可由不得扈玉嬌。 謝珠藏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不……不必?!?/br> 瑪瑙心里暗暗地期待謝珠藏能說點刻薄話,越刻薄越好。 然而,謝珠藏只緩緩地道:“有、有、有錯,才、才、才……領罰?!敝x珠藏心里想著事,又是在外人面前,謝珠藏吐詞就還是又慢又磕巴。 然而,她磕磕絆絆地說完,瑪瑙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沒背過去。 這不就是在說扈玉嬌做錯了,所以才自罰的嗎!